月圓之夜,紫禁之顛。
溫相和薩蘇對視一眼。是時候了!兩柄變幻莫測的長劍突然都停止了變化!因為變化到了極至即是不變!而這便是決生死勝負的時刻,已經無路可退!長歌和湛盧閃著寒光向對方咽喉飛去。看起來並不快,那是因為它們已超出了速度的極限!這是必殺的招勢!
絕頂高手的對劍,薩蘇體會到了一生夢寐以求的劍術最高境界,知道這一劍之下二人必將同歸於盡,仍然感到心滿意足。劍士的一生苦練,難道不就是追求的此刻?
月色皎潔,照著長歌劍和湛盧劍。薩蘇突然看見劍柄上刻著一個色彩斑斕的金錢豹,想起了嶽麓仙居的那個女孩和湘江邊上的別離,心中不由微微一痛,連忙震攝心神。
此刻二人相距已不過五尺,薩蘇突然看見溫相手中的長歌劍竟已收起,雙掌在胸前抱了個太極之勢,兩眼低垂,表情平和,而掌間隱隱形成了一道青色的光簾。薩蘇大驚,他平生功力都聚在此劍之上,溫相內力再深,也絕無可能空手接下。但適才他這一分神,要收劍已來不及了。就在這一瞬間,湛盧劍已刺入了溫相雙掌圈中。薩蘇驚異的發現,透過光簾的那部份劍身,竟然消失不見,就象到了另一個世界。緊接著,他整個人也隨劍穿過了那道青光。
薩蘇定了定神,湛盧劍仍在手裏,月亮已經偏西。轉過身來,溫相已不知所蹤。他環視四周,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片殘垣斷壁之中,一些尚未倒塌的建築甚是雄壯,依稀看著便是紫禁城。薩蘇低下頭去,看見一塊牌匾,寫的正是“太和殿”三字,而那“殿”字已被燒掉半邊。
“怎麽紫禁城片刻之間便成了一片廢墟?”薩蘇有如置身於惡夢中,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卻清楚的感到了疼痛。鼻子聞到陣陣燒焦了的味道,摸模已成焦炭的木柱,卻是冷冷的,顯然這場火已熄滅很久了。他遠遠眺望,京城一片死寂,西邊的城樓看來似乎已經倒塌。
薩蘇尋思片刻:“眼下唯有先找到溫相,看他是否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躍出紫禁城,直奔相府而來。一路上十室九空,處處是被大火燒過的痕跡,一些地方仍舊熱氣灼人,剛才還繁華興旺的長安城,轉眼間竟成了人間地獄。薩蘇雖然膽氣過人,見多識廣,此刻幾乎也已為自己已在適才的決鬥中喪生,現在已身在陰間。路上時時有兵丁過往,都是突厥裝扮,有的喝得醉熏熏的,放聲高唱,聲音蒼涼,夜間聽來有如狼嚎。
薩蘇越來越是心驚,若不是親眼所見,怎能相信短短時間內京城中便出現如此大的變故?正行走間聽見有女子呼救的聲音,薩蘇飛掠過去,看見幾個突厥兵攔住了一個小姑娘,正在色迷迷的調笑,小姑娘嚇得臉色慘白,拚命衝出圈子,一個兵丁手中繩圈甩出,纏住了她右腳,往回一拉,那姑娘頓時摔倒。
薩蘇要事在身,此刻也不打話,走上前去,也不見他拔劍出招,白光一閃,幾個突厥兵已屍橫就地。薩蘇回手劃處,嗤的一道勁風刮過,繩子應聲而斷。那女孩爬了起來,叫道:“薩先生!”嚶嚀一聲撲到薩蘇懷裏哭了起來。
薩蘇奇道:“你認得我?”少女抬起頭來,臉上仍掛著兩行淚水,眼光中卻已蘊含笑意。薩蘇細看時,正是所住客棧的掌櫃的女兒柴禾兒妞,隻是印象中她年齡尚幼,不知為何現在看來卻已婷婷玉立,容貌清秀脫俗。薩蘇聞到一縷少女的淡香,竟然臉孔微紅,輕輕推開她,問道:“姑娘,京城中出了什麽事情?”
柴禾兒妞道:“兩個月前,突厥軍隊攻破長安,燒殺搶掠,。。。”
薩蘇皺眉道:“可是,昨天下午我離開你家客棧時,一切都好好的阿?”
柴禾兒妞兩隻大眼睛充滿了疑惑:“什麽?兩年前的中秋那天你離開我家,我聽說你是去和人比劍,我擔心得不得了。後來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我還偷偷哭了幾場。後來,突厥人來了,我和爹娘也失散了,在家中的地窖躲起來。聽說一個多月前,城外又來了一批突厥兵,卻和先頭的一批鬥了起來,十多天前打了勝仗,進來城。後一批蠻人要好得多,還四處救火。這些天城外又聚集了很多中原勤王的軍隊,因此我想趁黑出城尋找爹娘。不料蠻人總是蠻人,要不是遇見了你,隻怕。。。”說罷拉住薩蘇的手。
薩蘇歎了口氣,心想:“看來這小姑娘是嚇壞了,也問不出什麽,眼下之計,需得先找到溫相商議。”對柴禾兒妞溫言道:“我有件要事要辦,這樣吧,我帶你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出城找你父母。”
柴禾兒妞大喜,拍手道:“太好了!薩先生,你真是個好人!”當下跟薩蘇回到了客棧地窖。柴禾兒妞找出火石,點燃了一根細細的蠟燭。燭光搖曳,牆上映著她的影子不住搖晃。薩蘇想著一個小小女孩孤獨的在這裏度過了這麽久,鼻子有點酸,從懷中取出一個木頭雕成的小狗,那是他童年的玩具,三十年來一直留著,此刻看見柴禾兒妞孤伶伶的,便送給了她。
柴禾兒妞一把抓過,十分歡喜,把小狗放在她的飯桌上,又拿出個小碗,盛了些幹糧放在小狗麵前。薩蘇微微一笑,轉身欲出門,柴禾兒妞叫道:“等等!”走上前來,從自己腕上取下一隻玉鐲,對薩蘇道:“薩大哥,這些天來,兵荒馬亂我見得多了,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這對玉鐲是我爹娘給我的,咱們一人留一隻。要是。。。萬一咱們走散了,你見到我爹娘,求你交給他們。我知道有好多事情等著你做,你不用擔心我。”
薩蘇看著柴禾兒妞熱切的眼光,想起眼下京城大亂,自己隻能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眼下還不知有多少凶險,能不能帶著這個小姑娘找父母還殊無把握。微一沉吟,點頭道:“好。我去了,你好好保重。”掩上房門,飛身向相府而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