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活節假期的時候回國調研,並見縫插針地和親朋好友聚會。有一次我和先生小巴晚飯約了一對朋友。見麵大家都很高興,剛寒暄兩句,其中一位手機響了,“哎,對不起,我接個電話”。電話講完,飯桌上的談話繼續,最近怎麽樣?都有什麽趣聞軼事?沒說兩句,另一位的手機又響了,“對不起,我回個短信”。那頓晚餐氣氛還算愉快,隻是即便沒有電話或短信閃進來,兩位高效人士還是會一邊聊天一邊下意識地刷刷手機微博上的新消息,翻翻郵件,查查股市,生怕耽誤了什麽。這種在飯桌上也要保持“多任務操作”的進取精神讓一直以為進飯館就是為了吃飯聊天的我自慚形穢,偷偷反省了一下,決心下次一起吃飯時即便沒有那麽多信息要查,也至少應該帶一本課外讀物來。
聽說很多人遇到過這類情況,但奇怪的是,我和那些同樣雄心勃勃的歐洲朋友聚會,幾乎很少碰到這種“多任務”表現。比如前一陣和我的3個讀碩士時的同學聚餐,大家平日也都很忙,同在一個城市相近的街區工作,這次聚會卻改約了好幾次才同時滿足了4個人的時間表。我們先在市中心用餐,然後又步行到酒吧。期間安娜接到一個電話,但她迅速地向電話裏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在外麵聚會,稍晚回複你”就掛了。隻有在起身離開餐館去酒吧的路上,我們4個人才不約而同地掏出手機簡單回複了一下各自的事情。那晚手機的戲份僅僅如此。
對此你可以解釋為是習慣,或者是禮貌,反正不管我們4個人那天腦子裏有多少待處理的事情,隻要坐下來,大家就專心地吃飯,專心地泡吧,專心地說笑八卦,正如同平時會專心地工作,專心地加班,專心地做每一件事一樣。
相比“多任務”人群的氣勢,我更喜歡這種“專心”。不僅因為這類專心的人不會讓我眼巴巴地羨慕那些通訊網絡另一端貌似比我優先得到回應的各色人物,更是因為這些專心的人使我免於一種永遠夾在時空交錯中的辛苦。比如我知道不少這樣的留學生:在英國的時候,最大的消遣是每天宅在屋子裏看盡各種國內熱議的連續劇;而回國後,則熱衷於四處打探哪家飯店提供地道的英國的下午茶。這邏輯就如同“吃飯的時候放不下工作,工作時又偷空聯係吃飯”一樣讓我難以理解,讓我總想問一句:那又何必呢?
我搞不清楚這種“生活在別處”的三心二意是所謂高效人士的節奏,還是缺乏一種直麵現實的勇氣與自信,好像生活隻有分散投資才能薄有收成。我那兩位特意從東城趕到西城共進晚餐的朋友,世間瞬息萬變似乎盡在掌上,可是我覺得他們貌似四通八達的人生其實什麽也掌控不了,因為他們都無法享用一頓消停的美食。因此我寧願專心地生活在當下,至少不會錯過其中各種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