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成長過程中,總會對異性有些朦朧的感覺。說是兩小無猜,那種好奇、好感是很難用言語解釋的。那種情愫也是很單純、很珍貴的。忘記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對異性產生感覺的,反正那種感覺也挺不靠譜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現在印象比較深的大概是小學五年級的同學胡曉陽。他是我的同桌。那時男女同桌,桌子中間劃了一條線,叫做三八線。如果不幸碰到不講理,性格粗魯的鄰座,你若不小心跨過線,對方可能會用胳膊肘子把你推回來。我是在小學五年級時分到和他同桌的,他叫胡曉陽。雖然我常常越過界,但他從來沒有抗議過。據說,他的父母都在浙江,現寄住在外婆家,小學畢業以後就要回到浙江與父母同住。
我們之間相安無事,他是家裏老大,下麵還有兩個弟弟,我是家裏老小,上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那時的我聰明,學習好,但是也驕嬌二字當頭,不屑與同齡人為友,認為他們幼稚沒思想。他學習好,群眾關係好,年年都被選為班長,還挺讓著我。童年就這樣在懵懂中度過。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我經常想起他,吃飯睡覺都想。那時小學五年製,聽說他本學年念完就要回浙江了,心裏格外難受。他似乎什麽都沒感覺,我們還是學習,考試,聊天,玩耍,下課回家,上課時間來學校,但我心中的憂傷卻一天天加重。終於,有一天課間,我鼓起勇氣,給他一張紙條,詢問他在浙江的地址。記得當時我撂下紙條,馬上飛身逃離教室,等到上課鈴響之後才最後一個進教室,手心冒汗,羞得不敢看他一眼。他到是沒什麽特別異樣,讓我安心不少,漸漸也自然多了。後來他向我要地址,說自己在浙江的住址還不確定,但是回去後會給我寫信告知。我就如實把家裏地址給他了。
小學畢業後,那年的夏天格外漫長,我沒有收到胡曉陽的來信。天天都等,音訊全無。後來我就上初中了,漸漸地,小學的事情變得很遙遠很遙遠。然後在一個冬日,快要過年的時候,我收到了一封字跡工整,內容非常標準的蓋著浙江郵戳的信函 -胡曉陽的來信。他簡單談了自己的學習和生活,現在還記得的一句話的大意就是:我等了這麽久才給你寫信,你一定很生氣吧。
我沒有回信,可能是有點生氣,可能也因為我開始對他的音容相貌感到模糊,總之我沒有回信。
三年以後,我考入全市最好的高中。開學第一天,我走進教室,一楞,坐在前排的那個男生不就是胡曉陽嗎?他不是在浙江嗎?他怎麽會跨省考試,而且還考進附中?難道他又回來了?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總之,我心中有太多的疑問,那年15歲的我已經不再懵懂天真,我開始矜持,開始象孔雀那樣驕傲,我沒有上前和他說話打招呼,他也沒有主動搭理我。高中的我偏科偏得厲害,對數理化深惡痛絕,執意要念外語,傷透了父母的心。秉持“懂得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觀念,他們認為念文科沒出息,尤其是外語,隻能做別人的工具和傳聲筒,必會成為政治運動中首當其衝的犧牲品。他們憂心忡忡地看著我步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原來就對我期望不高的父親,看看我慘不忍睹的成績單,想想大概隻有轉文科恐怕我才有上大學的可能,不至於成為待業青年,給家中蒙羞,也就不再勉強,隨我去了。那個決定給他頭上添了多少根白發,額上增加了幾條皺紋就不得而知了。
後來,我北上求學。在一個天高氣爽的秋日,香山的葉子一夜間全都紅了,我和同學騎車去香山賞紅葉。回來之後,滿眼都是紅得燦爛,紅得恣意的秋葉,我的書桌上放了一封胡曉陽的來信。他考上了浙江一所重點大學,問我願不願意和他再度握手,成為好朋友。他在信中還說,他回浙江參加高考前,曾經托我們的同班同學,與我同住一個大院的男生給我一封信。但是那個男孩卻莫名其妙把信給了我爸爸,我當然沒有收到,而我爸爸對我隻字未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