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花雅,耕田俗,種菜呢?滿畦青翠,雖無鮮花嬌美,倒也悅性怡情。精耕細做,雖無桎風沐雨,倒也風味別饒。該算是雅俗兼有之吧。
最初的種菜經驗來自於加拿大。蒙尼托巴大學擁有良田數畝,入春耕好後便劃成許多小塊分給有興趣的留學生耕種。溫尼伯市地處平原,是一個農業省的省會。土質極好,黑的冒油,且雨水充足。說是種菜,其實隻需將種子撒入,耬勻,剩下的事便是采摘了。即不除草也不施肥,更不澆水,人稱吃天菜。即便如此省事,疏菜卻長的吃不完,尤其是莧菜,小白菜,香菜,總是要頻頻打電話請朋友們來取。兒子至今不吃香菜,據說是當時吃傷了。
有了如此美妙的種菜經曆,購房後便急不可待的籌劃種菜之事,先生自然承擔了菜翁之職。首先是選地,這裏是鬆樹環繞,綠籬青翠,很難找到一塊陽光充足的菜地。隻好瘸子裏麵挑將軍,好歹選出一塊用圓木圈好。墾辟也是不易的,原先的房主大約是個懶人或忙人,除汽車道以外,幾乎全被野草和腐枝爛葉覆蓋,據鄰居說這位先生一人帶三個孩子每年隻割草兩次,其餘時間任其泛濫。清理完野草爛葉,掘土工作也相當麻煩。土壤中多石子和石塊,挖出的土要先用篩子一點點篩過,然後將土分畦,種上莧菜,小白菜,韭菜,絲瓜,苦瓜,豆角等。接下來便是天天澆水,日日探望。豈知初春一場大雪瓜豆無一僥幸,小白菜和韭菜雖頑強地活了下來,卻一副天生失調的樣子。為營建瓜架豆棚,日後可一飽口福且有些談古論今的雅處,再次補種些瓜豆於deck旁,指望數日後順deck爬將上來,能否如願,正視目以待。種菜實在是項連鎖性工作,種子撒下,長出秧苗,情不自禁就要去澆水,除草,施肥,收摘。林子裏的蚊子個個機靈,即便是全副武裝仍要被它咬上幾口。真真是可恨可惡。
我原本是喜歡花卉的,也常見母親擺花弄草,自以為喜歡種花。年輕的時候似乎有天下大事在等著我,便無心栽花插柳。身處中年又買房置地,便一副花匠的模樣。搬入不久便從花店買來一盆盆的鮮花,書桌上,窗台邊,房間頓時活躍了許多。一日閑逛,發現一盆奇特的花:翠綠的葉子襯托著一支鮮紅的紅果,十分亮麗。買來栽入鵝形的花盆中,血紅血紅地翹著,煞是可愛。生日來臨,先生又送一盆花給我,淺綠色的碎葉上浮著一層紫紅色的小花蕾,頗有靈氣。有多少朵我沒有數清楚,據說是與我年齡相仿。清晨起來,一片紫紅色的小花開的轟轟烈烈。靜靜觀來,一層綠葉夾一層紅紫相間的碎花,猶如一幅美麗的地毯;細細聽去,似在嘁嘁嚓嚓,應和著窗外鳥的啁啾聲,倒是熱鬧的可以。開惜好景不長在,不知是管理不善還是澆水過多。一年不到,大部分的盆花紛紛葉落花亡,好不讓人傷感。唯有移植的一盆從不開花的花,茂密蒼翠,常盛不衰。原本希望她長的粗壯些便折去頭部,誰知又從側翼長出新枝,一個勁兒向上躥,頗有生命力。
春天來臨,又激起了我種花的欲望,院內原本有幾株勺藥花,隻因野草糾纏,又疏於管理,奄奄一息。自我們搬入,除雜草,勤澆水,倒也深紅淺粉,春光醉人。去年還在門前種了一片花,長的約有一米高,卻似林妹妹般纖弱,花倒開了不少,株株東倒西歪,隻好剪下插入桌上花瓶裏。今年改變策略,移栽商店賣的花兼種些野花,卻仍不見水靈。看著一盆盆青翠欲滴的盆花從花店搬入家中的窗台和書桌,又一枝枝枯萎回歸自然,百思不得其解。思來想去,突然悟出我隻是愛賞花,並非愛種花。此一驚非同小可,老來何以修行養性,陶冶情趣,延年益壽?
其實中年讀書人對菜翁花匠之類的工作還是有點興趣的。工作之餘擺花弄草,種菜澆花是一種並不激烈的運動;即能享受陽光空氣又能品嚐新鮮蔬菜。朝夕接觸的都是一片蓬勃生機,精神自然也更有一種朝氣。隻可惜我耐心不夠,興趣又過廣,著實委屈了這些花卉。
曾發表於波士頓美洲時報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