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書的緣分始於少年,不記得當時是從哪裏翻來了一本沒頭沒尾的故事書,講的都是仙女下凡,狐狸成精之類的故事,看完便出去講給小夥伴們聽。家屬院有十來個年齡相近的小女孩,踢毽,跳皮筋,跳繩,攻城,抓子(子即小石子),玩的十分開心,玩累了便坐成一圈,聽我講這些剛從書上看來的故事。久而久之,聽故事便成了一項受歡迎的活動。好座位非我莫屬,講渴了自有人端茶倒水。當然為了有故事可講,我就要不斷地讀書。四年級那年,在家發現了一本“林海雪原”,這是我第一次讀長篇小說,讀的如饑似渴,廢寢忘食。自此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好在那時是“文革”初起沒有功課可做,成份不好,連當紅小兵的資格也沒有,隻好由書填補了這段空虛。雖然那時普遍鬧書荒,但民間卻仍有許多小說流傳,大都是有頭沒尾,有尾沒頭,翻的發毛起卷的,而且隻要有一本好書在手便可輾轉交換到不少書來看,“苦菜花”,“迎春花”,“野火春風鬥古城”,“紅日”等,都是在那個時期看的。
高中是我讀書的黃金年代,同窗好友家有大量藏書,書架上擺的自然是符合當時政治需要的書籍,書箱中則有“石頭記”(即紅樓夢),“西遊記”,“三國”,“水滸”,“聊齋”等,當時仍時常刮著讀書無用之風,功課極好對付,因而我們看了不少閑書。記得一次向朋友挪用一夜時間拿來了她剛借來的“上海的早晨”,從晚上直看到天明,囫圇吞棗般過了一遍。
大學期間迷上了名著,寒暑假看了一些:“基度山伯爵”,“戰爭與和平”,“紅與黑”,“飄”,“孤星血淚”,“簡愛”等,那時喜歡讀大部頭的書,愈厚愈好。而且不知為何總是特別容易進入角色,書中主人翁的命運似與我息息相關,當悲劇發生時我常是走不掉,逃不脫。後因尊從父訓全力學習(即使是在假期)而暫停。這一停就停了二十年。去年先生回國省親為我背來了一箱子的名著,有些是讀過有些從未讀過,閱後十分感歎。想來讀書也是有階段性的,過了那個階段似乎就缺少了一份激情,同樣一本書當時是一種境界,如今卻是另一種境界。比如“簡愛”是我上大學時喜愛的一本書,不僅是喜愛甚至崇拜,多少精世名言摘錄於日記中,時時鞭策自己:自愛,自尊,自強。如今重讀卻不十分欣賞她的性格,做女人或許還是柔中有剛為好。
婚後讀了不少有關婚姻,情感,家庭方麵的書。即渴望著羅漫,和諧,美滿的家庭生活,又深知改造別人遠不如調整自己來的容易,所以我每次出差總是要逛書店。記得一次去深圳開會,買到了一本當時在內地視為黃色書籍的書:“男人,一本寫給女人看的書”,看後受益非淺,不僅從生理上,更多的是從心理上了解了男人;他們思考問題的特點,分析問題的角度,處理問題的方法。尤其是他們在語言表達上與女人的不同。懂得了理解與寬容對家庭的重要性後,自然也就修正了些自己的任性和大小姐脾氣。
有人說香港是文化的沙漠,但香港的圖書館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安靜,整潔,雖不如國外圖書館寬敞,卻珍藏著許多在大陸看不到,在國外看不懂的書。每到周末,總要有一天泡在圖書館,自知是個一有好書在手便要一氣讀完的人,索性不借回家免得誤了正事。在那段時間讀了不少人物傳記,也讀了不少瓊瑤的書。也算是補償了一下少女時代的欠缺吧。
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曆的增加,現在似乎不再對厚小說感興趣了,取而代之的是散文,雜文,人物傳記及哲理性的文章。年輕時的閱讀主要注重故事情節,中年後似乎更喜歡去悟其中的道理。有一本好書在家靜靜地等著,手中的瑣事也會變的有趣。閱讀看似是一種樂趣,其實也是一個過程,在生命的不同階段讀著不同的書,且每個年齡階段都會有幾本喜歡的新書和幾本上一年齡階段留下來的經時代衝刷仍舊喜歡的舊書,隨著年齡的增長,喜歡的書也增加,人到晚年能有幾本終生喜愛的書為伴,可謂幸事也。
閱讀,有的人是為了求知,有的人是為了放鬆,有的人是個嗜好,有的人隻是為了提高修養和品味- 書架上多有幾本有思想,有品味,有分量的書,自然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好書和好友都是人生不可缺少的。讀一本好書如同與一位摯友交談,不經意間便有了一份溫馨和寧靜。雖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然而由書結成的好友即便是在天涯海角,曾經閱讀過的書依然會無言地傳遞著問候和關注。想想看,哪種知識書中沒有傳授,哪種典故書中沒有記載,哪種樂趣書中沒有描繪。書,可使時間倒流,文人墨客任你晤對;書,可使天涯成咫尺,名山大川任你遨遊。拚搏多年後邁入人生的秋季,閑時舒適地坐在自家的庭院,沏一壺香茶,捧一本佳作,當盡歡盡醉。
曾發表於波士頓美洲時報2002年8月2日~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