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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粹主義最終可能導致西方民主崩潰
民粹主義挑戰西方民主最終可能導致民主崩潰
首先我們必須明白民主不再風光,不再由西方獨霸。中共也強調自己實行了民主,而且是全過程民主,包括選舉和政權實施。另外,最大民主國家是印度,而正牌民主國家美國和歐洲國家,更是自以為是,被當作民主的典範(得到許多國家的公認)。究竟誰是真正的民主,莫衷一是。
另一個大問題是今天美國和歐盟的民主受到嚴峻挑戰,其主要原因是民粹派的興起。一部分民眾代表(比如床鋪)利用人民大眾對精英的極度不滿,要砸爛舊民主,其實是想按照自己的方式出牌。這也沒有什麽錯。但是如果選舉結果不滿意,就要撒賴,在白宮不走。還要朋友(當時的副總統)和民眾幫忙,造反或者以不正當方式,包括軍隊出麵,那就不好。如果得逞,民主就不再輝煌了。所以床鋪實際上是綁架了民主,綁架了民意,他的政策仍然有利於精英階層。因此我們來仔細分析民粹主義的來龍去脈。
民粹主義(populism),或者平民主義,平民的政治與經濟理念。擁護平民掌控政治,反對精英或貴族掌控政治。民粹主義可以提高人們福利預期,加大了依賴政府,失去奮鬥決心。如果大眾的看不到福利預期,社會心理逆轉,蔑視權威、拒絕變革和仇視成功者。與此同時,超出收入能力的過度財政負債和福利主義相應成為一種習慣,這種習慣在政府和民間相互影響,其破壞力在歐債危機中得到充分體現。
政治家在大危機時候被短期民意綁架、被政治程序鎖定和不敢突破意識形態束縛,這是普遍的行為模式,這一點在希臘危機中表現得最為明顯。
民粹主義的言論集中在互聯網。民粹主義萌芽於19世紀40—50年代的俄國。19世紀下半葉,幾乎在北美和東歐同時興起。19世紀末,美國西南部農民試圖控製當地政府的激進主義行為,俄國知識分子和東歐農民對平均地權的強烈要求被認為是第一代民粹主義。當時,沙皇俄國已經腐朽不堪,嚴重阻礙生產力發展和社會進步:而西歐資本主義在迅速發展的同時也暴露出很多內在矛盾。民粹派的思想先驅們就是在這種背景下開始尋找俄國的出路,提出了落後國家向社會主義過渡的問題。肯定平民大眾的首創精神,具有積極的意義,又把俄國存在的村社製度和農民理想化,遭到以列寧為代表的俄國社會民主黨人的深刻批判。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隨著馬克思主義在俄國的傳播,民粹主義的思潮已經成為強弩之末。
20世紀90年代以來,民粹主義再度在東西兩半球,尤其在東歐和北美,成為人們關注的熱點,從而形成民粹主義的第三次高潮。
民粹主義表麵上以人民為核心,但實際上是最缺乏公民個人尊嚴與個人基本權利的觀念。民粹主義者崇拜“人民”,但他們崇拜的是作為一個抽象整體的“人民”,而對組成“人民”的一個個具體的“人”卻持一種極為蔑視的態度。民粹主義者反對權威,但他們又容不得反對派,甚至容不得“旁觀者”。
民粹主義也是一種政治統治的策略,作為一種政治策略,它指的是動員平民大眾參與政治進程的方式。若從這個角度出發,“民粹主義就隻能被理解成一種社會和政治動員,它意味著一種政治行動和政治討論的趨勢。不能把它界定為一種特殊的政權類型,它也不是一種特定的意識形態,而是一種可以應用於各種意識形態的政治風格。”
為什麽民粹主義突然風靡起來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麽
民粹主義是一種潮流。特別是2016年英國脫歐公投和唐納德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的那一年。新聞記者們似乎對這件事還不滿足,在1998年《衛報》發表了大約300篇文章,其中包括“民粹主義”,然而在2015年,這些術語被用於大約1000篇文章,在一年後,這個數字翻了一番,接近2000篇。
民粹主義這個詞越來越受歡迎並非偶然。在過去20年裏,民粹主義政黨在歐洲的選票翻了三倍。民粹主義代表在11個歐洲國家任職。超過四分之一的歐洲人在上次選舉中投票支持民粹主義。其產生的土壤是,普通善良的人民被腐敗的精英階層背叛,忽視或利用。雖然具有強烈民粹主義態度的公民不一定會投票給民粹主義政黨,但有各種各樣的情況增加了他們投票的可能性。
其次,當主流左翼和右翼政黨在意識形態上趨同時,民粹主義者就有了沃土。如果是這樣,許多選民將容易受到主流政黨都是一個整體的信息的影響。一個很好的例子是,在法國國民大會是如何將中間偏右的人民運動聯盟和中間偏左的人民運動聯盟的名字合並成“人民運動聯盟”的。此外,當主流政黨匯聚在一起時,它們會留出大量意識形態空間,因此往往對更為激進的公民的擔憂無動於衷。
危機可以使民粹主義態度更有可能被激活。例如,一場金融危機使得主流政黨在批評“老牌精英”把事情搞砸時非常脆弱。歐洲難民危機為民粹主義政黨提供了論據,證明執政精英已經開放邊境,無法應對移民流入。
廣泛的腐敗直接影響到民粹主義者。如果事實證明,政黨是高度腐敗的,那麽民粹主義者就會宣稱,人們被一群內向型、居高臨下的精英所利用,這將得到廣泛的公眾支持。例如,這正是上世紀90年代初意大利發生的事情。由於對賄賂,裙帶關係和其他形式的腐敗進行了全國性的司法調查,整個黨的製度被徹底顛覆了。這為西爾維奧貝盧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和聯盟等民粹主義者的崛起掃清了道路。
民粹主義的沃土不足以讓民粹主義茁壯成長。必須有一個可信的民粹主義挑戰者,為現有政黨提供一個有吸引力的選擇。為了被認為是一個有吸引力的選擇,挑戰者黨需要表達一個能吸引大量不滿選民的信息。此外,一個有吸引力的領導人,尤其是長期而言,一個運轉良好的黨組織,也能起到作用。
此外,不斷變化的媒體環境也起了相當重大的作用。由於訂閱率不斷下降,傳統媒體越來越關注他們希望賣得好的話題,比如醜聞和衝突,這加劇了民粹主義者可以利用的危機感。政治背景因地域而異,民粹主義也是如此。
在北歐,成功的民粹主義者主要是激進的右翼民粹主義者。丹麥人民黨,芬蘭人黨和瑞典民主黨等政黨都將排外的民族主義觀點與民粹主義信息結合起來。左翼民粹主義在歐洲這一地區的普及程度要低得多,這可能是因為北歐國家強大的經濟和慷慨的福利體係,使激進的左翼民粹主義信息不那麽緊迫。
南歐看起來不一樣。在西班牙、意大利和希臘等國,民粹主義並不隻是一種激進的右翼現象。這很可能是因為金融危機對這些國家的打擊比大多數國家都要嚴重。因此,它們構成了左翼民粹主義信息的完美背景。像西班牙和希臘的政黨將他們的民粹主義與激進的左翼主流意識形態相結合。在意大利,五星運動將民粹主義與各種意識形態立場相結合。
西歐與南歐的不同之處在於,激進的左翼民粹主義者不那麽成功。這很可能是由於歐洲這一地區的國家比其南歐鄰國擁有更強大的經濟。證明這一規則的例外是愛爾蘭。這個國家在經濟上表現不佳,擁有一個相對成功的激進左翼民粹主義政黨:新芬黨。
中歐和東歐國家的風景看起來很不一樣。在這裏,民粹主義一般不是在政治光譜的邊緣,而是在中間。匈牙利青民盟(Fidesz)和波蘭法律與公正黨(Law and Justice)等政黨以主流政黨的身份開始了自己的政治生涯。直到後來,他們才接受民粹主義,甚至後來接受本土主義。這可能是因為他們沒有激進的傳統。這可能會破壞他們“可敬的”形象,比如他們成功地成為各自國家的主要政黨。
盡管存在這些地理差異,但在整個歐洲,民粹主義的滋生地已變得越來越肥沃。而民粹主義政黨更有能力獲得回報。
民粹主義對世界到底是有利還是有弊?把這一帶有貶義的解決方案又重新找了回來?這是一種無奈,還是一種超越——對傳統民粹主義的超越?
肯定是精英主義出了問題。出了什麽問題?從作為這一波民粹主義廣泛抨擊對象“建製派”一詞中,也許可以找到大體的答案。
建製派,在英文中是The Estab-lishment。這個詞,在美國被使用,在歐洲的一些國家也在用。從直接的意思來說,有點我們漢語中的當權派的意思,即掌握著權力的上層政治人士。稍微引申一點,可以看作是既得利益集團的近義詞。在更廣泛的意義上,也可以將其看作是上層精英。
特朗普雖然屬於共和黨,但他在大選前後,都刻意強調他與共和黨建製派的區別,並與之拉開距離。在歐洲,也有不少政治家將建製派作為其抨擊的對象。
美國最基本的政治分野是共和黨和民主黨。但最近一次的美國大選,一個新詞,將兩黨的那些當權派歸到了一類:建製派。這是過去人們沒有見過的一幅政治版圖。建製派這個詞,表明了現在西方國家政治營壘的最基本特征。建製派是什麽?在許多民眾尤其是下層民眾的心目中,就是既得利益集團的代表。這是一種大政府、大科技和大金融的合謀。於是人們要求變革,要求結束建製派精英的統治,於是他們把票投給看慣了的建製派精英之外的陌生人。
觸發所有這些變化的一個基本背景,就是冷戰後的全球化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原來的政治藩籬被清除,半球化開始變成真正的全球化。這個變得越來越名副其實的全球化過程,涉及三個最基本的層麵:資本、勞動和人口(或居民)。
率先釋放出的是資本這個全球化的先鋒要素。資本的流動性最強,全球化使得資本開始具有真正的全球性特征。這意味著,對於資本而言,國界在淡化,資本無國界在從理念變成現實。在這個過程中,資本,也許在一定意義上還要加上技術,構成了新的全球化精英群體。
而勞動力和人口意義上的流動,則呈現出一種更為複雜的特征。在資本的流動之下,勞動力和人口的流動性加大,是毫無疑義的。但總體上說,其流動性水平低於資本也是必然的。而且,不僅是流動性水平的問題,其流動的方向也不完全一致。資本是逐利的,最強烈的衝動是在製度大體合適的條件下尋找廉價勞動力。
在美國等一些發達國家,隨著資本從本國社會結構的抽離,原有的社會結構在開始坍塌。在資本抽身而去的情況下,從某種意義上說,是被遺棄的本地勞工和下層處於一種無奈與悲憤之中。與此同時,勞動力與人口雙重意義上的移民,也在跨越國界,尋找更適合的安身之所。
西方民粹主義政治的兩大主題:就業和反移民。左翼民粹主義與右翼民粹主義的異同、反全球化動力的來源,甚至可以更好理解兼具左右翼民粹主義色彩的特朗普的當選(盡管在傳統的意義上人們把特朗普看作是右翼民粹主義)。
批評建製主義和精英們,賦予民粹主義以新的力量。但從體製的角度說,其中的張力和困境並沒有解決。從道義的角度來說,多數人統治或做決定總比少數人統治或做決定更合適,至少是能代表多數人的利益吧。
首先,多數人統治是一種怎樣的統治法?通過一種什麽樣的體製來實現?做決策使用的程序和機製是什麽?全民公投應當說是最能體現這個原則了,但不可能大事小情都搞全民公投啊。
其次,大家平時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不可能每個人都對國家大事,事事了解,樣樣內行。如果真的每件事情都由大家來決定,這等於很多事情是由外行來決定,其決策的水平可想而知。從這個意義上說,擁有專門知識的專家做這個事情要更合適得多。
如果普通民眾大家都整天關心國家大事,琢磨國家大事,日子還過不過啊,這還會是一個正常的社會嗎?怎麽解決這個問題?於是就有了代議製和共和製的安排。但代議製也好,共和製也好,都意味著在把決策權交給精英的同時,如何對其進行製約,以使其決策不至於偏離民眾的意誌也成為一個問題。
應當說民主體製的運轉大體還算是正常的。但這些年的現實告訴人們,問題還是沒有完全解決。或者說,在過去的時代,那些問題大體還能應對,但現在看,在全球化的時代,事情越來越複雜,原來的那些機製已經越來越難以應付。結果,就出現了精英與民眾關係的失衡,就出現了民粹主義的卷土重來。
需要注意到民粹主義本身的變化和新的特征。這種新的變化和特征,至少可以從如下幾個方麵來看:
A:中產民粹的興起。民粹主義的傳統社會基礎是底層民眾。無論是俄國的民粹主義,還是拉美的民粹主義,抑或是美國在某些特殊情境下出現的民粹主義,都是如此。但這一次不一樣,投特朗普票的選民,勒龐的支持者,英國脫歐的支持者,意大利五星運動成員,相當一部分都不是傳統意義的底層,而是中產階層。他們是保守派,是這些國家的主流族裔,甚至曾經是這些社會的中堅,他們在過去的黃金時代有過安逸的生活,他們對那個時代有一種深深的懷戀,而現在則處於困頓和焦慮之中。
B:民粹中左翼與右翼的消長。有人說,民粹主義的興起打破了傳統的左與右的界限,但其實民粹主義本身也有左與右的區分。在這次的美國大選中,特朗普大體被定義為右翼民粹主義,桑德斯被定義為左翼民粹主義。
民粹主義的左右翼,對應著前麵所說的社會力量的消長。民粹主義的右翼,與陷入困頓的中產階層有著密切的關係,而民粹主義的左翼則在很大程度上代表著社會的底層。前者的議題集中在公正、就業和機會,後者的主題集中在平等、福利和保障。這從茶黨和占領運動的不同主張中,從特朗普和桑德斯支持者的不同取向中,就可以看得出來。當然,他們針對的都是上層精英,或者說是全球化的既得利益集團。
C:右翼民粹主義的政策取向。從曆史上看,民粹主義的致命軟肋之一,是其政治主張體現的是底層民眾自發的、散射性的要求,因而很難接近決策的層麵。極端者,則是一種難以付諸實施的烏托邦式的理想。最接近決策層麵的是對於福利國家的要求。但由於近些年來福利國家遭遇的種種問題,其社會基礎有明顯弱化的趨勢。
而在特朗普就任之後實施的帶有右翼民粹主義色彩的政策來看,似乎表明了打通民粹主義與政策之間通道的某種可能性。如前所述,右翼民粹主義的訴求是公正、就業和機會,特朗普是通過促進資本回流,重振製造業,從而增加就業機會的途徑,來回應中產民粹的訴求;以限製移民來增加白人這些主流族裔的機會。而這都是可以在決策層麵付諸實施的。
對於民粹主義傾向的執政者在執政後采用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有人將其解釋為,大選中的民粹主義隻是一種動員的手段。我覺得這種看法有點簡單化。我們應當思考這當中有沒有更深層的含義。
世界在發生變化,這些變化在超越我們傳統的眼界。也許我們還不能完全理解這種變化,但我們應該不斷地進行梳理。總的一個感覺是,在過去的幾十年中,資本和技術的重心在向社會結構的上端積聚,而由於互聯網、自媒體等因素,社會和輿論的重心在向社會結構的下端沉降。兩種相反的趨勢,也許會逼迫出政治結構的某些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