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水庫鬧水鬼

二 青春的印跡-----大串聯見證文革

有一天，吃完中飯後，我和木樓裏的同齡夥伴們像平常那樣爭先恐後地跟著哥哥上山去采野果。這一天哥哥帶我們在南山坡的小山丘轉了幾個小時，每個人都采到不少紅莓，紫莓，甚至還有黃色的莓子。下午四點左右我們才往回走，回家時間比平常晚了不少。

我和哥哥遠遠看到爸爸站在通往南山坡和東風水庫方向的小路上張望著，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在木樓外麵的小路上。爸爸麵對著我們看了一會兒，似乎確認是我們後，轉身回家了。幾分鍾後，我和哥哥回到了家。我們走進我和小妹的房間，看到了失魂落魄麵色發白的爸爸，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後對我和哥哥說：

“光強，你帶小平去哪兒，要告訴我一下。平兒，你快把爸爸急死了！”

我們狐疑地看著爸爸因緊張而顯得蒼白憔悴的臉，不知道該說什麽。

爸爸接著說：

“我以為你們去水庫遊泳去了。”

“爸爸，我們沒有去遊泳，我們去南山坡(中學後麵的山名)采了好多莓子，你看。” 我急忙遞上裝滿莓子的竹籃對爸爸說。

“你想看謝平嗎？” 爸爸令我感到奇怪的突然問道。

“她來找我了嗎？” 我問爸爸。

 “是啊，她叫你去水庫遊泳。”

串聯結束我和謝萍在安順就分手了，回到普安後，我還沒見過她，心裏為她沒有因為媽媽是反革命不理睬我，還想找我一起玩感到高興。我興奮地笑著問爸爸：

“真的啊？爸爸！”

“真的？！你把爸爸急死了！蔡德垠老師告訴我一個叫小平的姑娘落水死了，年齡跟你一樣，問你在家不在。你說爸爸急不急？” 爸爸餘驚未盡地對我說。

隨即爸爸看著哥哥說：

“光強，你帶妹妹去哪兒應該告訴我一聲。我不知道你們在哪兒，急得到水庫去找你們了。”

哥哥看著餘懼未消的爸爸小聲說：

“對不起！朱叔叔。”

“回來就好了！” 爸爸回過神來看著我說：

 “平兒，你去看她最後一眼吧！”

我突然覺得頭皮發麻，爸爸說的小平難道是謝平？！我不願相信這會是真的！

“爸爸，你是騙我的。”

“爸爸怎麽會騙你！蔡老師專門來問你是否在家，說一個叫小平的女孩在水庫出事了，我趕到水庫看到人們在打撈落水的人，看到打撈出來的是謝平後我才回家了。”

我渾身顫抖起來，怎麽也難以相信這會是真的。

“走吧，爸爸跟你一起去看看她。” 爸爸說完後，告訴哥哥和小妹：

”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我跟著爸爸下了樓，爸爸牽著我的手向謝萍家走去。

謝平家門外，街坊們裏三層外三層地圍著歎息，我擠進謝平家門前，看見眼睛紅腫的謝平的妹妹，她把我帶到謝平的房間裏，我看到謝平的媽媽撲在女兒床邊哭得死去活來，謝平的妹妹流著淚帶著哭聲對她媽媽說：

“媽，別哭了…… 別哭了，媽…… 王小平來了。”

謝平的爸爸悲傷地走到傷心欲絕的妻子跟前，一邊在妻子耳邊勸說著一邊攙扶著讓她站起來，要她看看誰來了，我被眼前的一切嚇蒙了，渾身發麻地站在床邊，謝平的媽媽看到我，馬上摟著我大哭起來，她一邊哭一邊對我說：

“王小平啊！王小平啊！你來看看她吧！你們倆一起去串連回來，你好好的，她就這麽走了！”

她揭開謝平床上的布單，我看見了一張青紫的臉！我忘情地大聲叫起來：

“謝平！謝平啊！你怎麽了？！” 然後我什麽都看不見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可是我知道謝平再也不會來找我了，我知道她離開她的爸爸媽媽和妹妹走了……

我不會忘記與謝萍一起留著淚求新寨農中的人接受我們加入她們的串聯隊...... ；一起乘火車到長沙；一起在上海探究小黑棚；一起在火車上睡貨架的經曆；也不會忘記她靜靜地微笑的樣子......

謝平走後幾天，哥哥離開我們回到普定去了，他沒再對爸爸提起過接我回普定的事。哥哥離開後，一切又回到了從前。我又開始過起天天想媽媽，期盼媽媽快快回家的日子來......

沒有哥哥，我覺得很孤單，我好懷念有哥哥在一起的無懼開心的日子！

那一年六月，繼謝萍溺水身亡之後不久，跟爸爸一起去串聯的一個不愛說話的男生和另一個中學生也在東風水庫溺水死了，他們倆的屍體停放在普安中學教學樓的過道裏。後來，還有兩個小孩在中學附近的河裏溺水身亡。普安中學突然變得陰風慘慘起來，附近的街坊百姓說：

“東風水庫鬧水鬼，水鬼在找替身了。”

從此，我和同齡孩子們晚上再也不敢到操場玩遊戲，我也越來越害怕黑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