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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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帶的顛覆

(2012-11-02 15:31:20) 下一個

 

 

 

 

 

        到熱帶來後,我親曆了一整套的顛覆。

 

        起先是四季變了。

 

        這是一件大事。

 

       本地的朋友,見我這北溫帶的人,一臉油汗,雙目無光,又失神在往昔的春夏秋冬裏,對種種切膚的感受念念不忘------不論是悅目的衣裳,還是摧心的戀歌。就歡心好意地,輕描淡寫地,勸我,說我們也有四季啦 ---很熱、不太熱、雨、很多雨,是不是?

 

         或許是。

 

        我嘴上笑著,心裏的癡卻不改,總還是要在這熱帶裏尋找我那四季的。我知道,這不可能。但我不知道,那不由自主是怎麽回事。

 

       我是個相信心誠則靈。心癡則成的人。

 

       沒有冬天,就偷天換日,把它騙來如何。

 

         有一回,我坐在車裏,呼呼吹著冷氣,看洗車的白泡泡噴上車玻璃。外麵的豔陽正模糊成一塊白板,晃著不透明的寒亮。我便起了錯覺,仿佛天降瑞雪,紛紛揚揚,而我蜷在安全的一角,眼耳口鼻心,竟齊齊氤氳著溫馨的清涼!

 

         又有一次,我風寒感冒---在冷氣和熱氣之間頻繁穿梭,這便不稀奇。我臥病在床。周身發冷,卻滿心歡喜---終於可以堂而皇之,穿起久違的夾衣,蓋上厚厚的棉被,卻無須大汗淋漓了。

 

         問題是,騙來的東西,總不能長久,我開始有點擔心,我別成了植物園冷氣房裏的花。

 

         日子還得過,接受現狀吧,終於有一天,我立起身,對自己說,熱帶就是熱帶。隻有輕衫,隻有夏天,沒別的了。

 

          一念之轉。 四季變了,不過風雨也變了。

 

          我發覺熱帶的風,多數時候很清潤,絕不刺骨;偶爾的呼嘯聲,也非淒厲,那更像是椰樹芭蕉的唱和。

 

        雨卻是極爽快,從不拖泥帶水,且再滂沱,也是平和的溫度。小孩子喜歡披著雨衣,足蹬涼鞋,在雨裏歡蹦亂跳;大人也放心由著,不必擔心他們著涼;我則愛撐傘,在雨裏走。並不是要作結著愁怨的丁香姑娘,  隻是想在天地裏,離熱帶更近些。離那些暢飲的花木近些,偶爾有一叢修竹,一排細柳自身旁經過,我倒真象見了故人,去了江南。

 

         變的不隻風雨,還有日夜。

 

         熱帶的夜晚,較白日更宜人。牅窗大展,燈火通明。屋外清風明月,蛙叫蟲響,屋內實在不舍得睡去,做什麽都好,隻想醒著,不願辜負了好時光---早睡遲睡都可算是偶爾的奢侈。

 

        除了日夜,花草樹木也不同。

 

         熱帶的樹望去,一片盡綠,一年皆綠。我初時以己心度之,覺得它們好不疲憊,還不如人,連休息的假期都沒有,要終年蔥蘢著。漸漸就發覺每棵樹其實各有自己的周期,甚至連綠,也深淺得有別。細細看上一會兒,就忍不住感歎,真的是一樹一世界,一樹一人生啊!當自然給了大家一樣充足的水分與陽光,你要怎樣生,全看你自己的性情。你隻管照自己的進度,生,長,收,藏。別人開花結果,是人家的事,你隻需從容,自在就好。我有時也癡想,那飄然而落的黃葉,與枝頭新發的嫩綠互相呼應,豈不是一個四代同堂的家庭?

 

        還有熱帶的花,不論是紫的九重葛,紅的仙丹花、橙的羊蹄甲還是溫柔的粉撲子花,走近了才知道,花與葉異色,卻同著形;而嘉木叢中,那遠望去一簇簇的粉紅、洋紅,原隻是紅欖木的葉,並不是花。於是,你忍不住笑一笑,說花非花,葉非葉,如花如葉,再休提那紅花綠葉誰陪襯了誰的老話。

 

          如此這般,在熱帶過了一年又一年,我現在才意識到,變了的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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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美麗風景 回複 悄悄話 你隻需從容,自在就好。
問好杜若妹妹。 節日快樂哦!
平凡往事 回複 悄悄話 文字、、、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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