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麵之緣

         午餐會是在昨天的，但我到現在還記得那種感覺。

        事情是這樣的。朋友上星期 三番五次問我，說能不能出來吃個午餐。大概是為答謝我幫忙作了些文字工作。她在某非盈利的基金會供職。她們會長，我見過，是令人起敬的一位華商。生意成功之後，轉而投身公益，言談間，知是以天下為己任的有德之士。我自然義不容辭。她說會長也來，另外還請了一些路過的客人，有些也是我們大學校友，我可能都認得，不如一並聚會，她說得一派輕鬆，我又剛好得空。那麽 XX 日下午一點，在 XX 飯店，不見不散。

        飯店並不好找，曲徑通幽。我下了出租車，匆匆被人引向包間。遠遠，從雕花窗子望進去，有些吃驚，瞧見裏麵已坐了一圈人。我遲到了嗎？正底虛著，已然到了眾目睽睽下。眼見人家都著裝正式，連我朋友都一改往日的比希米亞披掛， 成了一絲不苟的精幹白領 ----- 完全出乎我的預料！我慌了神，又強莊鎮定，低了頭，一迭聲囁嚅著，“不好意思，對不起，我來晚了”，一邊要往空位溜過去，隻想馬上隱入人堆去，竟忘了為客的禮儀，忘了等人家告訴我坐哪裏，請我坐，才好坐下。

         這時候，會長很客氣，站起來，幫我介紹和介紹我。我本來就是笨嘴拙舌，不長應酬的人，這時候隻能老實站著，裝愚守拙，以不變應萬變 --- 一笑到底。會長一溜介紹過去，張三。。李四。。。全不認識，麵目皆模糊，名字沒記住，更別說頭銜了。。。

        我萬萬沒想到，就在那個尷尬難捱的時候，發生了一件無法解釋的怪事。

        一架沒調校好鏡頭的相機，那一刻突然清晰了，我是說我。

        他的臉幾乎是跳進我視界裏的。

        他眼睛發著亮光。一投射到我麵上，就長驅直入，從眼前進了心去。我心裏便是一驚。發現我剛才看過去的人，都是還沒點睛的龍，隻迤邐在牆上。

        怎麽隻有他是活泛的呢。這是感歎而不是疑問。我看見他也看見了我，他沒說話，但我卻知道他知道。

        那一刻，好像我們早就熟識，並且已經在一條看不見的路上，相遇了好幾個來回。

        這聽起來很玄，但卻真實地氤氳了那幾個鍾頭，直至餐會結束。

        後來隱約記起，會長好像說過，他是他的好朋友，也是一個成功的商人。

         可這些與我，倒不重要，也無所謂。我亦不去關心，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我隻是覺得奇妙，並且心懷感激 ---- 他就坐在我對麵。我能清楚看到他看著我的眼睛講話，看到他笑。

        我後來對我朋友說，今天謝謝你，這是很棒的一個午餐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