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記

一座城不是一天就能建起來的。更何況是兩座城。一座城興了。另一座亡了。總是這樣。那麽當初我們為什麽要建兩座城?
正文

(2012-02-08 06:59:05) 下一個

要不是他們主動找我,我幾乎快忘了我還欠著人飯館十五塊錢。

我不是故意要忘記這件事。實際上我最不喜歡欠人錢的感覺。跟時建這麽些日子,從來沒要求他送過我東西。碰上節日他給我禮物,我也會馬上回一件給他。所以分得很輕鬆,無論在感情和財物上,我都不欠他的。

況且我的身份證還在人家那裏。雖然那是張舊的,上大學的時候辦的,但還沒過期,我也不至於就為了省十五塊錢去報失,花那麽多時間和精力再另辦一張。

實在是沒時間。自從進了公司,就好像掉進了一條水流湍急的河裏,被裹著往前遊。外麵還下著雨,我心裏也是熙熙攘攘的。帶我的靳姐對我說,你要想有一天能指使別人,先學會虐待自己。

靳姐是一個很有風度的女人。每天把自己打扮得一絲不苟。她是公司的老員工,在媒體界有很多關係,所以公司決策她都能說得上話。姚思辰悄悄告訴我,靳姐有四十多歲了。但我看不出她的年齡。姚思辰還告訴我,靳姐是餘總的地下情人,這個我同樣看不出來,但是餘總顯然很信任靳姐。

那天晚上在歌廳,姚思辰坐在我旁邊,把很多公司裏的事情悄悄地講給我聽。每隔幾句話,她都會神秘兮兮地加一句,“你別告訴別人啊。”其實我幾乎肯定她說的那些在公司裏都已經不再是秘密。都有人知道了還能叫秘密嗎?我要是把心裏的秘密說出來,她一準嚇暈過去。

姚思辰的話在卡拉OK聲中若隱若現,幾個男同事拿著啤酒瓶湊過來跟我碰杯,喝了兩口就被姚思辰轟走了,隻有馮翔非死皮賴臉地坐在旁邊,不過大部分時間他都在翻歌本和擺弄遙控器。周力行坐在另一個沙發的角落裏,我知道他在注視著我,我盯著電視屏幕,故意不去看他。

手機又響起來,是那個飯館的小夥子。他說他已經到歌廳了,在前台等我。我心裏有些感激,剛才我已經對他說了包間號,他沒有冒冒失失闖進來,我相信是為了顧及我在同事麵前不大好看。

我說好的,我馬上出來。

姚思辰問我,“男朋友啊?”

我從自己的包裏翻出錢夾,笑著站起身,對她說,我出去一下。

歌廳前台旁邊站著一個高個兒青年,腋下夾著摩托車頭盔。我馬上就認出他來,那天在飯館他還扶了我一把。他顯然也認出了我,衝我笑笑,把手中攥著的東西遞給我。

“戈紅小姐,這是您的身份證。”

我從錢夾裏抽出兩張紙幣遞給他說,“這是我的飯錢。”

他連忙把頭盔放在台子上,一手去摸牛仔褲的後兜。

“我找您錢。”

我說,“不用找了。謝謝你跑一趟。”

他點點頭,問我,“那您還要發票嗎?”

我說,“不要了。”

他猶豫了一下,說,“以後有空歡迎您還來店裏吃飯。”

我說,“好,下次我會注意一定不再把錢丟了。”

他又對我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我正要回房間,忽然看見他的摩托車頭盔還在台子上,趕忙追出去。

“喂,你忘了這個,“我在歌廳門口叫住他,“再次謝謝你,專門跑一趟。開車慢些,回見。”

他說,“對不起忘了,謝謝你啊。”

我一邊往回走一邊想,這個飯館的小夥子看起來挺懂事的。他在電話裏說他叫什麽來著?小高?高什麽?

那晚上他們唱歌到很晚,八個人開了四箱啤酒。大家都挺高興,我也不好意思先離開,隻好陪著他們說笑。馮翔又喝多了,不過這次自己還能走,幾個同事互相扶著到街上去攔出租車。周力行給司機打電話的時候,姚思辰靠在周力行的肩膀上晃晃悠悠地說,“周經理,我不行了。我不管。你得把我送回去。”周力行看著我有些為難地說,“戈紅,要不我先把思辰送回去再讓小張回來接你?”我很理解地說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周力行說那好,的票留著我給你報銷。

在歌廳門口我跟他們招手說拜拜。那輛車裏連司機小張隻有三個人。我想,為什麽大家總喜歡隱瞞一些顯而易見的秘密呢?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一覺睡到十一點。起來拉開窗簾一看,都出太陽了。禇靈靈不在房間裏,每個星期六上午她都要去教一個有錢人家的小男孩畫畫。

我從冰箱裏拿出酸奶,慢慢地吃。陽光把灰塵投射在窗玻璃上,樓下大街不斷傳來汽車喇叭的聲音。坐在那裏我忽然想起了時建,分手後我們一直再沒聯係。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天氣那麽好,我想自己的心情不能因為前男友就壞掉了。我決定出門去給自己挑台新手機。我的手機已經徹底不能用了,昨天晚上還是借的靈靈的手機。

可是前男友是無所不在的。一走進中國移動的營業廳我就看見了時建。他正站在自動業務機前,鬼鬼祟祟地查看屏幕上的數據。

我忽然衝動地跑上去。象過去一樣拍他的肩膀,“哥們兒,玩什麽呢?”

他幾乎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看見是我,不自然地笑了。“你怎麽在這裏?”

“我手機壞了,來買手機,你又在查誰的電話記錄了?”

“我就是看一下餘額......你還好吧。”

我能有什麽不好的。我剛想回答,就聽見一個清脆的女聲叫,“時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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