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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我和“梅”來說, 應該是夠幸運的了。 分配到貴州山區做“赤腳醫生”, 上調到貴醫當老師, 又奮鬥回南京,這個向往已久的大城市。 雖然“梅”的爸爸已經去世,但時刻可去探望她媽媽。 對比大多數還奮鬥農村第一線的同學,簡直就是可望不可及的願望。 我剛剛安好了這個家, 已經有了下一步打算, 出國! 上麵已經說過, 人是永無滿足的動物。
出國, 其實早在78年已經開始,選派少量優秀年輕人出國進修。 那時規定, 出去1-2年後, 必定歸國。 回來時, 大部分人帶回彩電, 打字機等等, 人人看著有點眼紅。對我而言,最最具有吸引力的是能在國外雜誌發表幾篇文章。既然走了科研這條路,至少要讓國際的同行知道有你這個人,這是我自己定下的目標。 上世紀70-80 年代,中國的科學家極少能在國外雜誌發表文章,其一實驗水平低下,其二英文寫作水平不能完成相應的論文。因此,我想到國外這兩個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我們研究生班上的同學, 有些已經短期出國, 大多到日本, 有的到澳洲, 個別同學回來後趾高氣揚, 不可一世。 我考慮如果出國, 就會選擇科技最發達的國家--美國,其他國家不去。 定下這個計劃後, 必須征求太太的意見。
我和“梅”商量:“我想出國深造, 你看如何?”,她似乎沒有思索回答:“去啊! 申哥,如有機會為何不出去開開眼界?”她是支持的,因為她爸爸也出過國。 我還怕我們又要分開, 她會設置阻力。這下我就放心地做出國的準備。
出國不是想去就能夠去的,那時公派出去, 要考“托福”。 “托福”有兩項, 一項是考筆試, 一項是考聽力,必須兩項都得準備。筆試容易對付,因為在書店可以買到“托福”曆屆考題, 開始一題一題的做, 然後看解答是否準確。 錯了再做。 做到比較熟練後, 要校定時間, 看看在90分鍾內自己是否能夠完成全部考題。聽力對我來說是個難關, 我的語言能力極差, 聽力進展緩慢。 在周末, 常常去南京鼓樓有個英語角練習口語聽力, 那裏聚集了許多南大英語係的學生, 少數外國人,去到那裏的人,一律用英語交流。此外,南醫也請了外國人開班,訓練年輕教師英語聽說能力,做了幾年準備之後, 我躍躍欲試, 正式申請報考“托福”。
結果如我所料,筆試通過, 聽力通不過。 我傷心了嗎? 後退了嗎? 沒有! 我想要做的事,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不是有一句話:“條條道路通羅馬!” 這條道路不通,可走另一條啊! 我放棄了“托福” 考試, 因為我知道, 即使花很大的力氣, 聽力對我而言還是個難關。
我的英語閱讀能力還行,我大量地閱讀文獻, 尋找同一領域的導師。當時,我的專長是搞補體, 是我讀研究生時的專題。 另外, 80年代,分子生物學在國內剛剛處於萌芽階段, 而國外已經相當成熟,我有意去美國學習有關補體的分子生物學。
我找好了導師後,同時發出18 封信。 幸運! 我得到兩處回音。 第一封回信來自南卡的Charleston, 一個沿海的小城市, 風景優美, 他提供我Research Fellow的位子, 年薪12,000刀。 第二封來信來自Alabama州的一所州立大學,UAB(University of Alabama at Birmingham), 也提供我Research Fellow的位子, 年薪16,000刀。 年薪對我來說不是最重要的, 我要看看哪一位導師在補體領域更有成就。 一查, Birmingham的那位教授已發表大量高質量的補體論文,其中包括分子生物學的論文。 我毫不猶豫, 選擇了UAB。
要出國了,“梅”急忙為我作服裝上的準備,除了趕製了兩套西服外,她還特意為我趕織了兩件毛衣,用她認為最漂亮的顏色, 用最複雜的花式, 千針萬線, 在我臨上飛機之前, 趕製成功, 給我帶上。 她對我說, 這千針萬線, 每一針, 每一線都連著我們倆的心。是啊!我們心心相連!我感謝她。
我也沒用空著,忙於做業務上的準備, 需要閱讀那位導師發表的論文, 熟悉他的科研方向。
那時, 86年,出國的人不多,要到世界的另一邊,所謂天涯海角,我有點害怕, 有點憂慮,有點猶豫,有點茫然。 我和幾位將要出國的人串聯了下, 人人和我的心情一個樣,沒有任何幫助。
“讀萬卷書, 不如行萬裏路!” 我豁出去了,走出去看看世界的另一半! 1986年的隆冬季節,我拚湊了所有的錢, 換成美元, 帶了500刀,到美國闖蕩去,那年我43歲。
“梅” 到上海機場送行,當我進入海關關卡, 隔著玻璃看到她向我揮手, 我的心特然感到空空蕩蕩的, 要離開自己的祖國,離開自己的親人,去一個陌生的世界,心中一片茫然,不知何時再能和她見麵,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見到自己的孩子,我遲遲沒有轉身。那一刻,心情是紊亂的, 思維是空白的,前途是渺茫的。 一瞬間,突然清醒過來,既然下了決心要出國,為何如此婆婆媽媽,一咬牙, 一蹬腳,轉身就走。
登上波音飛機,平生第一次, 好激動。 我坐在靠窗邊的座位, 從那小小的窗口望出去, 白雲,藍天, 白雲藍天的下麵, 是一片蔚藍色的海洋,太平洋。 我的心情頓時感到好平靜, 好平靜, 遠離了人世間的嘈雜, 好像飛機將要把我帶入天堂。 藍天白雲, 兩種世界上最最純淨的顏色, 就憑這兩種潔淨的顏色,可以想象嫦娥為何奔月, 不就是為了逃避人世間的汙泥濁水!
大海的那邊, 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美國。 回想起43年來一幕, 一幕,曾經在西湖蕩槳的時候,階級鬥爭的畫麵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我懷疑與人鬥爭真是其樂無窮嗎?在殘酷的所謂“階級鬥爭”中犧牲了我的親人,我的老師, 我的朋友。 我曾經暗暗地打算隻要有機會, 我會離開這個生養我的地方, 去尋找人生的自由。現在, 機會就擺在我的麵前。 此時此刻,一幅幻想似的美麗圖案在我的腦中呈現出來。那裏應該是一個平等自由的世界, 一個可以表達個人見解的世界, 一個沒有階級鬥爭的世界,一個可以任意發揮個人才能的世界。 幻想之餘又有諸多的擔憂,我能適應美國的生活嗎? 我能承擔導師給我的科研任務嗎? 我能融入美國的人文世界嗎? 我能承受麵對挑戰的種種壓力嗎?
其實,這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空想, 隻要步入美國這個現實世界, 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
86年出國的人還不多,您是佼佼者:))
您的係列故事寫的真好,豐富精彩,應該出書!
原來的意思是, 我門大學生下去, 和當地的農民衛生員也差不多, 背起藥箱, 走村竄寨。
你們肯定不是赤腳醫生,而是在那個特殊時期分配在基層醫院工作的醫學專業的大學畢業生。所謂赤腳醫生,最主要特點是:一、他們沒受過正規係統的醫學教育,甚至文化也不高;二、赤腳醫生不是國家幹部編製,沒人給他們發工資,而是記工分,和當地社員一樣參加生產隊分配。。。。。,等等,可你們不是啊。
因為你寫得真實、客觀,我可能有點把你的故事當曆史來看了,所以希望準確一點,如覺不妥,盡可忽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