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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結束進修是在1978年,78年正是文化大革命後重新招收研究生的第一年。 我回到貴陽醫學院後躍躍欲試, 準備報考。
自從我們從偏僻的貴州山村調到省城貴陽醫學院,我一直在想, 為什麽這麽多的基層大學生沒有選上, 卻選上我這個黑五類。 應該說, 上調的機遇給了所有的基層大學生的,選擇我上調,顯然是因為我在山村的艱苦條件下成功試製胎盤組織液。 這個過程, 事實上給我的上調做出了準備, 雖然我當時毫不知情。 我悟出了一條自己以為的真理:“上帝公平地賦予機會給每一個人,但是要得到這給機會, 隻有少數有準備之人。沒有準備, 機會就會從你身旁偷偷地溜走。” 那麽,報考研究生就是另一次機會, 我應該充分做好這次機會的準備。
貴醫生化教研組主任是個女的, 姓唐, 是個受人尊敬的主任。 我對她提出了申請報考研究生的願望。 她對我說:“我們組為何要送你去進修? 正是要培養你成為我組教學,科研的主力。我希望你放棄報考研究生的打算, 認真為貴陽醫學院生化教育和科研做出貢獻。” 我這個人還是非常感恩的, 想想來貴醫後組裏對我實在不錯,我讓步了, 放棄了78年報考研究生的機會, 但心中感到有點遺憾。
情況是在不斷變化,唐主任目睹全國科技的發展和研究生報考的形勢, 她很快改變了主意,以國家的利益和大局著想, 不應該勸阻我報考研究生。 大半年之後, 通知我準予報考79 年研究生, 在不妨礙學生生化課程教育的情況下, 做好準備,複習迎考。
離考試時間隻有三個月,我報考的是南京醫學院, 進修時的導師, 徐教授。 我寫了封信給他, 希望知道要考那幾門學科。 他來信告訴我, 需要準備五門功課, 生化, 化學, 英語, 免疫和政治。
我白天上課, 晚間複習。 “梅” 給予我極大的支持, 晚飯之後, 為我準備了夜宵, 我全力以赴,每天晚上複習到臨晨1點。 我知道報考研究生是更上一層樓的唯一途徑, 我要抓住這次機會。 生化是我的專業, 當然沒有問題, 我又在南京醫學院剛進修過免疫。比較困難的是化學, 英語, 和政治。 我重點複習化學和英語。 我又拿到一本政治複習提綱,政治,我準備臨考時,背水一戰,背它一個晚上應考。這三個月是日以繼夜的三個月,是奮發圖強的三個月, 是考驗我體力的三個月, 是背水一戰的三個月。 通過三個月來的努力, 我自認很有信心,就像我祖父進京考進士那樣, 抱著十二萬分的希望。我要走上一條能夠發揮我才能的路, 不是在農村中常常空洞地背誦那李白的那句“天生我才必有用。”
考試就在貴陽進行,試卷是由南京寄來。考試分三天進行, 一共五門功課。 第一天, 上午英語, 下午生化; 第二天, 上午化學, 下午免疫, 第三天,上午政治。 尤其是第三天, 特別的累人, 因為前一天晚上,通宵達旦,死記硬背,複習整整一個晚上的政治,考完之後我整整睡了一天。
一個月後, 通知來了,我被錄取了! 後來到南醫報到時才知道, 我的五科平均82.5分, 以第一名的成績錄取79屆南京醫學院研究生班。 這個研究生班一共21人。 其中, 我的化學竟然考了100分。 其時, 我36歲。
錄取研究生, 皆大歡喜, 人人祝賀, 唯有我母親一人並不高興, 她對我說:“ 在貴醫當個大學教師已經不錯了,考什麽研究生, 累人啊!” 她在心痛她的兒子, 這就叫做母愛。 我一輩子記住了這句話, 感謝她對我的關懷。
報到的那一天, 我回到了離別十多年的母校, 感慨萬千。
第一個任務就是到針灸科詢問高老醫生的情況,如果他還在世, 我一定去探望他。 結果知道他在94歲時已經謝世。 我隻能默默地祝願他在天國平安歇息! 第二個想要見的人就是我們原來的年級主任, 他還在,但是已是肝硬化的晚期病人。 他看到我回來十分高興,他對我說:“我那時就看準你今後一定成才。”多謝他對我的誇獎, 其實我很清楚, 我的智力一般,隻是每次都很幸運而已。 這個班主任, 在一年後去世, 我還參加了他的追悼會。 我懷念他因為在大學期間由於他對我的器重, 讓我避免了許多政治上的衝擊, 因為我屬於黑五類。
我們這個研究生班, 總共21人, 年齡差距很大,有的剛從大學畢業(78屆畢業生), 有的62年畢業,已經工作了17個年頭了。 年齡最小的26歲, 年齡最大的有42歲。大家聚在一起猶如兄弟姐妹, 一個大家庭。每天在一起上課, 一起複習。 宿舍比上學的時候好多了, 一棟新蓋的宿舍,比原來的宿舍要大一些,每間也放四張上下鋪, 不過隻住四個人, 有的宿舍隻有三個人。所以宿舍內並不像做學生是那樣擁擠。其實我可以回丈母娘家住的,因為那裏還有我的兩個孩子在那裏, 我怕影響我學習, 隻是周五晚上才會家, 和兩個孩子作伴。
吃飯還是在食堂, 但那時夥食已經非常好了, 和60年代學生夥食不能相比。 中午常常有青菜紅燒獅子頭,是我經常吃的菜。同時我們都是有工資的學員,興致來了還常常上餐館小雅。 一般上午都有課, 下午很少有課,功課很繁重,尤其是數學,我常常要做題目到深夜。但是運動並不缺乏,夏天在學院的遊泳池遊泳,冬天常常打乒乓和排球。 那時醫學院的附院常常組織交誼舞會,每個周末都有舞會,有幾個同學常常參加舞會。 我對此項並不擅長, 從來不去。
有趣的是,年齡較大的同學離開了自己的另一半,從不同的地方走到一起來了。 男女同學之間居然還建立起不尋常的友誼來了。 當然,都是逢場作戲,僅僅為了消除內心的孤獨和寂寞。 即使大家心知肚明是逢場作戲,還免不了還有人爭風吃醋的。年輕人之間也有拍拖的現象, 好像到畢業時沒有一對成功的。 畢竟學員太少, 選擇的機會不多。
我的工資任然在貴陽醫學院發放,每月就去銀行取錢。那時工資好像60多元。 有一次我帶著女兒一起去銀行取錢,她看到我隻拿到幾張票子, 而隔壁的櫃台上有人用一個提包取錢。 我知道那是單位取款。 我女兒好懊喪, 說:“爸爸你的工資才這麽點, 你看人家領取這麽一大包呢!”我說:“你不用心急, 以後我會給你一大包的。” 十年後, 我到美國做Research Fellow,雖然工資不高, 每月有1,333刀, 當時比值為1:8, 相當於一萬多元人民幣,正需要用包來提取(當時沒有100元一張),是200個國內工人的工資啊!
我和我太太每周通一封信,表示相互的思念。我固定在周六晚上寫信, 寫完信就回丈母娘家。 等兩個孩子上床之後, 我還要做點功課。星期天總還是要抽點空帶他們出去玩玩。 這樣就開始了我三年的研究生生活。
您那會兒在貴州做大學教師一個月有六十塊錢?在北京也算是高工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