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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應該是66年畢業,分配,由於文化大革命, 一直拖到68年分配。 分配工作當時由工宣隊主持,依賴學院中的造反派主導進行的。城市的名額寥寥無幾, 有少數“機部”名額。 這些機部名額大部分給造反派頭目瓜分, 極少數的幾個城市名額要照顧年級中的華僑同學。
事實上這個畢業分配成了公與私的戰場,在文革期間要“掃除一切害人蟲"的造反派, 卻卻顯示了他們私心大暴露。 他們在分配工作中大權在握,主導一切,目中無人, 私字當頭。 他們首先搶占機部名額, 搶完機部名額, 搶南京市周縣的名額,搶江蘇名額,一路搶去, 真是見好就搶。 造反派革別人的命時, 他們是如此高尚, 如此無私,如此勇往直前; 遇到切身利益時, 他們有又是如此貪婪, 如此卑鄙, 如此不擇手段。 造反派不僅在分配工作中不顧群眾的要求, 而且, 在造反派之間, 為了搶占名額, 大打出手。 他們把艱苦的邊緣地區的名額留給當時所謂的“黑五類”。
我出身於官僚地主家庭, 典型的黑五類, 雖然“梅”的父母都在部隊工作, 但他父親早年去美國留學,屬於資產階級知識分子。 我們無法和那些造反派去抗爭,隻能任人宰割。 最後,把我們分配到貴州。 還算照顧我們, 沒有吧我們分開分配。
貴州, 我沒有概念, 隻知道很遠很遠。 我隻在書上讀到貴州是“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 人無三分銀。” 是古代充軍發配之地,夜郎國。 當年大詩人李白,不就是發配夜郎? 我和“梅”猶豫了,我們要在夜郎之國生活一輩子? 去還是不去?如果接受, 那就平安無事; 如果不想接受要換地方, 就要展開一場爭戰, 還不知能否如願。我和“梅”沒有背景, 沒有人可以幫助我們。 原來因為演戲, 我很受年級主任重用。 現在, 年級主任早被打倒, 在掃廁所呢! 有誰能幫我們?
其實,現在回過頭來想想,也不能怪那些造反派,人都有私心雜念。產生私心雜念有兩個主要的根, 錢和權。 上麵提到過我的同學周永康, 原來是個聰明而樸實的農村學生,畢業之後, 一旦有權在手, 私心開始膨脹,權越大, 錢越多,他的私心就越來越大,還夢想著麵南做皇帝呢!最後進了秦城監獄。 和尚一般都認為清廉, 純潔, 六根清靜。 誰知現在的寺廟富得流油, 有的和尚好色, 還有私生子呢!人的私欲膨脹來源與錢和權。造反派掌權了,有權在手為何不用?這就是他們爭奪名額的理由。後來我來到美國之後,看到國內高層的貪汙,腐敗。 我曾經多次對“梅”說, 我們是幸運的,如果在國內,說不定也要進班房了。 正如郭文貴說的,糞缸中的蛆, 彼此,彼此。
晚上到“梅”的家中, 征求她爸爸的意見。 她爸爸笑著對我們說:“沒有這麽可怕, 在抗日期間我們從長沙跟著湘雅醫院撤退,從湖南經廣西進入貴州。 我們就在貴陽工作過一段時間,直到抗戰勝利,“梅”就出生在貴陽。艱苦的地方你們年輕人應該爭著去, 而不是逃避。” 嗨! 這個留過洋的“資產階級權威”比那些所謂的造反派要高尚得多,鼓勵我們去艱苦的地方,而不是像造反派那樣斤斤計較, 向往優越的去處。
有著她爸爸的鼓勵, 我和“梅”一咬牙,“去!” 自信:“隻要是顆良種, 哪裏不能生根發芽?!是金子總是要閃光的!”
我們倆就這樣決定,無論是天涯海角,無論是驚濤駭浪,攜手共度漫漫的人生歲月。
1968年的秋天,我和“梅”25歲, 告別了雙方父母, 踏上了去貴州的征途。 我的媽媽,這是第六次送別他的子女,這次送別是她最小的兒子,這個觀音菩薩送給她的禮物。 已經年邁的她,把我們兩人一直送到汽車站。我看著她,眼睛中充滿了淚水,小兒子也要遠走了。 生兒育女,幸苦一輩子,有誰能為她防老?
她隻跟我說了一句話:“記得寫信回來!”汽車開動,她還站著沒動,像一個塑雕, 臉上皺紋刻劃著經曆了半個多世紀的動蕩和變遷。我的眼睛濕潤了。
從踏上征途這一天開始,我和“梅”兩人生活在一起, 度過了50個春和秋。
貴州,太遙遠了, 我們從未出過遠門, 兩人緊緊靠在一起,相依為命,雙方互相以對方作為依靠。 要遠離自己的親人,要遠離自己的故鄉, 要到遙遠的天邊, 去建立新的家園,心中毫無著落。 隻有身邊這個“梅”, 是我出去闖蕩的支柱。
我們坐上了上世紀60 年代的列車,轟隆轟隆, 晃裏晃蕩, 不象二十一世紀的高速列車,平穩, 舒適。 從上海出發,經過了無數個州界, 跨過了無數條河流,穿越了無數個山洞, 翻過了無數道山崗, 過了白天, 又是黑夜。 我倆隻有一個感覺, 離我們的家鄉,離我們兒時生活的地方越來越遠了。前麵,要我們去立業成家,開創新的生活。未來, 這個未來對於我,渺不可知!
進入廣西後, 火車越走越慢, 爬山了。 是啊! 快進入雲貴高原了。 進入高原之後, 一個火車頭已經帶不動整列車廂了,要用兩個車頭, 一個在前麵拉, 一個在後麵推, 前後的車頭都喘著粗氣, 盡管如此, 火車還是慢悠悠的往上爬。 現在, 據說高鐵都進入貴州了, 曆經半個世紀, 一切都在變!
從車窗向外望去, 隻見光禿禿的石頭山,一個接著一個,沒有青草,沒有樹木, 沒有一點植被,冷冰冰毫無生氣, 一點都不像在我們家鄉,江南,看到的綠水青山。 啊! 這裏是窮山惡水! 另一個世界! 夜郎之國! 再往下看, 深深不見穀底。火車的車道, 就在懸崖絕壁上開鑿出來的。 萬一火車稍稍有一點偏差, 不就成了千古恨了嗎? 我們全身肌肉緊繃著,以防那個萬一。 還好,那個萬一沒有成為現實。
由於長時間坐在車廂中, 沒有地方走動,血液回流不暢,“梅”的雙腳連同下肢,開始輕度浮腫。 我請她靠窗坐著,脫掉鞋,雙腿抬起, 放在我的腿上, 輕輕地給她按摩。按摩在她的腿上, 也按摩到她的心上,讓她放心,縱然前麵荊棘叢生,我會和她在一起,披荊斬棘,排除萬難,勇往直前。
經過三天三夜的運行, 終於到達終點站,貴陽, 我們帶著有點浮腫的腳, 出站了。 還沒有來得及欣賞車站的模樣,已經到了站門口了。 早晨九點的貴陽,陽光明媚, 迎接著我們這對遠道來客。憑借這明媚的陽光, 給我們帶來一線希望。
出了站門,一條筆直的陽光大道, 比南京中山路還寬闊, 直通貴陽市區的郵電大樓,一棟有6,7層的高樓。 哈! 真還有點氣派!我們登上了去貴州省招待所的公共汽車, 直奔省招待所。
========================================那個年代就有這真正高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