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京分配到貴州工作, 算是支邊。 每兩年, 有一次探親假, 為期一個月,假期中工資照發。 雖然我們1968年來到貴州, 1969年縣衛生局照顧我們,就批給我們探親假, 回上海,蘇州,南京探親。婚後,就沒有這種探親假,這是我們沒有早早結婚的原因。
首先, 第一站回到上海, 就住在哥哥家中。 那時我哥哥嫂嫂住在瑞金路, 淮海路口。 上世紀60年代,上海的房子十分緊張。哥嫂有兩間房,內間是他們的房,隻能擺一張床, 床前隻留有不到兩尺寬的走道, 人要側著身子進出。 外間是會客室,我們就在會客室中打地鋪。那時,我們還沒有結婚,很規矩地打成兩個地鋪。在上海還會見了我的二姐和小姐。 那時不興飯局, 就在哥哥家中聚餐。 我們從貴州帶來兩隻雞,都是“梅”把它們喂大的,養得肥肥的,一隻就在上海殺了吃掉, 另一隻勉強挨到蘇州,孝敬媽媽的。 在上海那隻雞,我殺了雞,去毛,洗淨,由哥哥動手燒紅燒雞塊,結果跟我天南地北聊天,忘了火上有雞塊,結果把雞塊都燒焦了, 隻能丟掉。“梅”有點心痛, 是她親手喂大的雞。 餐桌上我們很興奮地談論著去貴州一年來的感受, 此外,當然很高興吃到時常想念的家鄉菜。
我二姐就住在和哥哥家不遠的長樂路,第二天,她一定要請我們過去坐坐。 中午, 就在斜對麵的紅房子吃飯。 這是“梅”一生中第一次吃到西餐。她對那隻鄉下濃湯特別的欣賞。 後來, 來美國之後, 她更願意去法式餐廳, 或意大利餐館用餐, 這是後話。小姐那時已經因為成分關係從上海仁濟醫院調到南翔醫院, 因為路程較遠, 我們就沒有去拜訪她。我們在上海待了三天。
下一站便是蘇州。媽媽看到小兒子回家, 高興得不得了。一定要到鬆鶴樓去買菜招待未來的媳婦。她已經老邁,就布置我買兩隻菜, 一隻是鬆鼠桂魚, 一隻是響油鱔糊, 都是鬆鶴樓的名菜。“梅”雖然在南京家中條件比較好, 但飲食上海遠遠不如江浙一帶那樣講究,鬆鶴樓是全國著名餐館,“梅”對於鬆鼠桂魚讚不絕口, 她說著輩子沒有吃過如此好吃的魚。 後來我問她是否在討好我媽?她說真的好吃。第二天, 把那隻雞殺了, 媽媽特意做了栗子雞款待未來的媳婦。在蘇州僅僅兩天時間,我們也沒有去哪裏遊玩,隻是陪著媽媽。“梅”卻意外的收獲, 向媽媽學習針線縫補。 從此時開始, 她非常願意縫縫補補, 後來開始裁剪做衣, 進一步織毛衣, 尤其後來織毛衣,可謂專業水平, 她可以邊看電視邊織毛衣,還能織出不同的花樣。 我問她這麽一下迷戀縫補做衣, 她說:“以後我總要做媽的, 學會了有用啊!”
回南京後,“梅”的爸爸對我們說:“你們倆年齡不小了, 應該考慮結婚了。” 我猜測, 她爸爸媽媽看著我們天天粘在一起,怕我們未婚先孕, 有失他們的麵子。 其實,我們雖然粘粘糊糊,60 年代的男女青年,卻嚴格地準守著道德底線。 擁抱,接吻是有的,但隻此而已, 雙方都沒有進一步的行動,此時的我們仍然保持著處男處女。
我和“梅” 經過6年的戀愛長跑,將要修成正果了, 時年26歲。 那時結婚異常簡單, 沒有聘禮, 也沒有嫁妝, 兩人生活必需品一合並, 就算結婚了。
其實, 聘禮雖然沒有, 定情物還是有的。在我的上文裏曾經描寫過,我出生在一個顯赫的封建家庭, 日本人侵占前期, 我們家屬從浙江海鹽, 到上海法租界避難。 當時我父母除了金銀細軟外,還帶出兩箱珠寶。 後來我父親不善經營, 導致家道敗落, 母親就靠變賣首飾,維持家計。 但有兩件首飾始終沒有賣掉, 兩枚胸針。 一枚胸針是全鑽石的, 2克拉(不是單顆), 另一枚是1克拉的鑽石加上綠色的翡翠, 看上去十分華貴。 前一枚是留給我哥哥結婚用的,後一枚是留給我結婚用的。 當時正值文革時期,媽媽怕抄家給抄去, 說:“這枚胸針早點送給你的“梅”吧, 就算是我的見麵禮。 她爸爸媽媽是解放軍, 放在她家裏安全點。”
文化大革命時期, 人人自危,結果,這枚鑽石翡翠胸針給“梅” 的爸爸以“破四舊”為名,主動上交了。 他並不知道這是我送給“梅” 的“定情物”。 為此,“梅”直到他爸爸去世後, 還在耿耿於懷,說她爸爸不該把我送給她的鑽石翡翠胸針上交給組織。
結婚是在南京進行的, 先去派出所領結婚證。 簡單, 兩張紙片, 上麵印有“結婚證書”字樣, 簽上我們兩人的名字。一張我簽名在前,“梅”簽名在後,另一張“梅”在前, 我在後, 連照片都不用, 5分鍾完事。 晚上,“梅” 的爸爸, 我的丈人,去湖南餐館訂了幾個菜,有魚有肉,就在家裏慶祝一番。 除了“梅” 的爸媽, 就是我們兩人,沒有親朋好友, 這個婚禮可謂冷清, 可氣氛還是熱烈的。 丈人高興, 拿出了他喜歡的酒,“竹葉青”,要我和他一起喝。 我第一次喝上烈酒, 隻幾口, 滿臉通紅。
當晚, 丈人,丈母娘讓出了他們的大床給我們睡。 我和“梅”第一次同床共枕, 從處男, 處女變成了真正的成年男女。兩人粘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共度良辰美宵。 共同演奏出靈與肉的雙重奏,真是如膠似漆,如魚得水,共赴仙境。。。。。。
這一宿無眠, 她的頭靠著我的胸,柔情蜜意地說:“‘申哥,’就這樣一直下去, 我靠著你,永不分離, 我與你不能同生, 卻能同死!” 就在這晚, 我們相互起誓:“海枯石爛, 伴你走完此生!”
我們在南京停留兩周,又回蘇州。 臨回蘇州之前,她的媽媽還悄悄的傳授女兒雲雨之術。
回到蘇州(媽媽那時住蘇州老家),我媽媽更是喜歡,看到新婚媳婦, 眉開眼笑, 急急托人去買了兩隻大螃蟹(媽媽從來不吃螃蟹, 吃了過敏腹痛), 每隻12 兩 (那時一斤是16兩製), 我和“梅” 從來都沒有享用過如此碩大的螃蟹。 媽媽又布置我說媳婦喜歡吃鬆鼠桂魚,再到鬆鶴樓去買一隻鬆鼠桂魚, 另外, 她知道我喜歡吃水晶蝦仁,又囑我買一份水晶蝦仁。 雖然,在蘇州沒有烈酒助興,氣氛還是熱烈的。 媽媽還特意自己跑到鳳凰街的供銷社,買了一段淡粉紅的布料, 給媳婦做新衣。 “梅”回貴州之後, 自己裁剪做成一件襯衫,一直保留到現在。 她一直珍藏著,說這是婆婆送給她的結婚禮物。
文革中的婚禮, 就如此簡單。 雖然在家中慶賀,也別有一番風味, 我和“梅”浸沉在新婚的幸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