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石影室
集百家之長， 走自己的路。
剛剛看完７７集的電視劇"白鹿原", 我為它高調叫好!
電視劇"白鹿原"是由陳忠實寫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 作者陳忠實就出生在白鹿原附近, 他曆盡６年的艱難的創作過程, 寫出５０萬字的巨作, 發表於１９９３年, 於１９９７年獲得第四屆茅盾文學獎. 可惜, 我還沒有機會拜讀原著!
小說"白鹿原" 是描寫陝西關中平原上素有"仁義村"之稱的白鹿村為背景, 以抗日和國共兩黨內戰為襯底, 細膩的反映出白鹿兩個家族之間, 祖孫三代恩怨紛爭, 以震撼人心的真實感和厚重的史詩風格, 寫出了整個２０世紀陝西民眾所遭受到的重重災難.
電視劇以方言為主體, 給於觀眾一種麵對北方民眾, 身臨其境的感覺; 劇中不斷地出現高亢, 嘹亮的陝西民謠, 給於觀眾了解北方民眾寬廣的胸懷, 豪放的氣概. 全劇著重描寫白鹿兩家幾十年來在權勢, 利益上的紛爭, 衝突和宗族基礎上的聯盟, 國共兩黨間的明爭暗鬥到爆發國內戰爭, 日寇的入侵和民眾的抗日, 封建婚姻對婦女的摧殘和對自由婚姻的向往, 旱災和抗災, 瘟疫和避難, 處處顯示了人間的溫情和人性的殘暴.
在觀看電視劇的過程中, 有幾次到不忍看下去的地步, 不是故事情節太糟, 恰恰是故事情節太感人, 讓人感到不能自己! 兩個字可以概括我的感覺: "慘", "烈". 整個的電視劇的情節過於壓抑, 過於沉悶, 讓人感到透不過氣來; 但是麵對故事情節的真實性又使你舍不得放下不看. 它比雨果的"悲慘世界"更為悲慘, 雨果描述的是個人的悲劇, 而陳忠實描寫的是幾代人的悲劇, 一個民族的悲劇, 乃至整個國家的悲劇!
我特別要想談談的是在描寫人物中的特點, 作者充分利用對比的手法寫出了人物性格上的差別, 而電視劇借助於演員表演形式把這種對比放大到最大效益. 最最明顯的有以下幾對.
１) 白嘉軒和鹿子霖(找不到傍邊有三點水的霖，將就用這個“霖”吧）
白嘉軒是劇中的主人公, 他父親死後, 他便接任了白鹿村的族長職責, 他處處為族裏的民眾考慮, 常常犧牲自己的利益, 保護著族裏每一個人, 是全村人的決策者。他在白鹿村一呼百應，一言九鼎。他格守“耕讀傳家”的信條，勤勞，正直，以身作則，他以鄉約來壓縮自己和族人的行為，嚴格教育子女，讓他們和自己一樣精心守護祖上留下來的土地和規矩。黑娃說他:“他的腰杆太直太硬！”可是, 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封建階級傳統的衛道者，由於他的迷信和愚昧有時會對全族人作出過非常錯誤的決定。例如，在旱災期間，他帶領全族人拜神求雨，他一馬當先，忍受著燒紅的烙鐵燙手，燒紅的鐵條穿刺口腔，可雨終於沒有下；田小蛾死亡之後，他堅信她是白鹿原的災星，造了一座塔要把她鎮住，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盡管他知道田小娥已經懷上了他的孫子。 他很清楚, 這麽做隻是籠絡人心的手段而已。
鹿子霖是白鹿村的另一大戶，是白鹿村的鄉約(官職), 權力應該在族長之上，至少在族裏的地位和白嘉軒相仿. 他在族裏的聲望遠遠不如白嘉軒，由此他始終心懷不滿，耿耿於懷。他是個卑鄙小人，陰險狡詐，卑鄙無恥，虛偽淫蕩卻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是作者極力鞭笞的人物。他處處給白嘉軒設套， 時時給白嘉軒穿小鞋，一旦白嘉軒受到挫折時，他常常幸災樂禍，沾沾自喜 。 但他不是一個壞人， 隻要不損害他利益的前提下，他還是支持族長的，尤其在白鹿書院縣裏來人要抓捕共產黨員白靈（白嘉軒的女兒）時，他挺身而出保護了百靈。鹿子霖是劇中人格表現得極為豐富的典型，演員何冰把錄子霖演得可謂淋漓至盡，入木三分。書上寫出了他的最後的結局，被逼風， 慘死！
由於鹿子霖的陪襯，使得白嘉軒的形象更為高大。白嘉軒知道鹿子霖德性， 但他處處維護鹿子霖, 把他當成自己的兄弟，盡管受到鹿子霖不斷刁難, 還是處處為他排難。白嘉軒牢記他父親的一句話：“在白鹿原上，白不離鹿，鹿不離白！”要他處處護著點子霖。兩人絕然不同的為人處事和醜惡, 忠厚的性格差異, 通過對比手法躍然紙上, 演員在電視劇中表現得淋漓至盡.
2）白靈和田小娥
白靈是白嘉軒的女兒，由演員孫銥扮演，是白嘉軒的掌上明珠，從小十分頑劣但不失聰慧，在他爸爸的嗬護之下養成了我蘇素我行的獨立性格。早年到西安女子學校上學，受到革命思潮的影響走上了革命道路， 成為一名共產黨員。白靈是一個典型的理想主義者，她認為社會應該是公平的，正義的，自由的，她接受了新思想，是當時新思潮的女性代表。她敢於衝破傳統得封建牢籠，追逐自己的信仰。她有自己的主見，她獨立， 堅強， 性格尤其剛烈。在地下活動時期，完成了組織上交給她一次又一次的任務。 在日寇入侵期間，她發起抗日救國活動，因而遭到緝捕，麵對填井(把活人或屍體扔進井裏)，麵對死亡，她表現得如此從容, 淡定。借白鹿長老朱先生的一句話：“你幹淨得不能再幹淨了，可惜活在這汙穢的世界上。”給她題詞:“白鹿精魂”。
在電視劇中她和畢政委同時犧牲在戰場上，在原著作中，在一場肅反運動中，百靈被畢政委毫無根據地當作國民黨的間諜活埋了。作者陳忠實無所顧忌暴露了共產黨黨內鬥爭的殘酷性。我不能理解為何電視劇的改寫過程中把這重要的事實略去了。
有人問：“是否作者把百靈神化了，作為當時女性的典型？”我倒認為這是一個真實的例子。在革命的道路上又多少女性為之拋頭顱，灑熱血。不說有爭議的"生的偉大, 死的光榮" 劉胡蘭，但秋瑾女士，江姐是為大家所公認的。其實，我從網上搜索一下，找到了百靈的原型， 是蘭田縣安村鄉宋家嘴村人，名叫張靜雯，據說她見過劉誌丹和習仲勳, 在肅反中誤認為是國民黨的間諜處死, 時年才24歲。百靈和其他共產黨先烈一樣，為了一種信念活著, 為了一種信念死去！
和百靈相反的一個實例是田小娥。她出生卑微，天生麗質。她沒有念過書，性格溫柔，向往自由，然從未接受新思想的啟迪。在一個封建社會中一個不能獨立的女子唯一的出路是嫁人， 靠著男人才能生存下去。她被貪財的父親賣給了郭舉人做為小妾，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她屈辱，她無力反抗，和黑娃的偷情，事實上以背叛郭舉做出的無聲反抗。她天生頑強，從不認命， 出於生理本能，以性作為動力盲目的反抗封建禮教。她和5個男人發生過性關係, 其實她的真愛是黑娃, 其他都是迫於生存的無奈。黑娃和田小娥在破窯裏做愛, 是他們的生理需求, 毫無顧忌, 酣暢淋漓, 是原野上原始生命的動力 (據說原書描寫得非常色情, 在電視劇中略去. 大概是為了審查的緣故)。田小娥在郭舉人麵前僅僅是供享用的商品; 對鹿子霖僅僅是為了生存而乞求於他; 傻子狗蛋對田小娥的性幻想, 隻是出於動物本能的需求。鹿子霖讓田小娥去勾引白孝文,目的是攻擊白小文的父親白嘉軒。要是黑娃不去當土匪, 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在封建體製下, 一個柔弱的女性為了求生存所迫使的結果。
正由於田小娥勾上了百孝文, 不但染上了抽大煙, 還懷上了孝文的種, 使族長大怒, 正好此時恰遇旱災, 後又有瘟疫, 族裏傳說一切不幸有田小娥這災星帶來的。致使鹿三(黑娃的父親, 田的公公)在夜間用匕首直刺小娥胸背至死。田小娥倒下前, 她臉部平靜, 無怨無恨, 回頭無力地喊了一聲:" 大(爸和長輩的意思)...呀....." 這一聲喊出了她溫順平和的本性。看到這裏, 我真抑製不住, 流淚了!
問題還沒有完了, 族長白嘉軒沒有給她埋葬, 推掉了一座土山, 把整個土窯給埋了, 埋掉了田小娥的屍體, 埋掉了還未出世的自己的孫兒! 這還不夠解恨, 在土山上建了一座高塔, 要把這"妖魔"永遠鎮在塔下, 永世不得翻身! 可怕! 封建禮教把一個鮮活的年輕女性無緣無故地置於死地。
對比百靈和田小娥, 她們都是時代的犧牲品, 一個是封建禮教的犧牲品; 另一個是共產主義幽靈的犧牲品。
3) 白孝文和黑娃
白孝文是族長白嘉軒的長子, 從小受教於私塾徐先生, 飽讀四書五經, 他溫文爾雅, 可不會勞作. 徐先生走了後, 他就繼許先生的位置, 在白鹿原自辦的小學教書. 他很有希望接任他父親白嘉軒的族長位置.
在鹿子霖的引誘唆使下, 搭上了田小娥, 沉醉於床第間的愉悅, 從此他開始沉淪, 自暴自棄, 在田小娥的教唆下, 又學會了抽大煙, 此後精神萎靡, 一蹶不振. 為了抽大煙他賣房賣地,致使他在饑荒期間身無分文, 隻能去要飯, 飽受族中譏笑與冷眼.
他父親心痛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走上邪路, 決斷地斷了父子關係, 把他趕出宗族祠堂. 不允許妻子, 仙草, 接濟兒子糧食. 看著孝文快要走上絕路, 鹿子霖良心發現, 給白孝文在縣裏的保安隊找了一份工作, 給了他一條活路.
他在保安隊裏充當了國民黨的打手, 他出力捕捉同族的兄弟, 農運領袖共產黨人鹿兆鵬, 雖然幾次都沒有成功, 然得上司的賞識, 連連提升, 一直升到營長. 官運亨通的他, 並沒有懺悔自己的過去, 重新做人的願望, 而是利欲熏心, 權勢誘人, 一心向上爬. 他賣身求榮, 和縣黨部嶽書記一起, 威逼利誘自己姑父朱先生發表反共聲明; 他心狠手辣, 看到國民黨大勢已去, 槍殺了縣保安團張團長; 又槍殺嶽書記, 自己登上了共產黨縣長的位置. 他泯滅良知, 以"新政府新政策"為名, 鎮壓, 槍殺了兒時的同伴, 嘩變的同盟, 人民的功臣, 黑娃鹿兆謙. 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他父親知道兒子無可救藥, 他對孝文說: "你當官, 人民遭殃", 白嘉軒積極希望救援黑娃, 但沒有成功, 而後緊急叫小兒子孝武通知鹿兆鵬, 將自己兒子白孝文歸捕. 原書中他的下場如何, 還沒有來得及去查考.
黑娃鹿兆謙, 鹿三的兒子. 黑娃身上的性格比較複雜, 變化較大. 從小跟著為白嘉軒作長工的爸爸, 雖然小朋友們並沒有歧視他, 在幼小的心靈中孕育著隨時爆發的衝動. 從小他不喜歡讀書, 因而被大人們的認為他沒有出息. 尤其,他爸爸看不慣時常常打他罵他, 在他心中逼著一股悶氣. 他既有勇敢, 善良, 自信, 勇於突破傳統束縛的一麵; 又有魯莽, 自私, 自卑, 受製於傳統得另一麵. 整個的人生, 成功地從"白狼"轉變為"白鹿", 可惜他才走上正道, 就被白孝文借新政權的新政策被鎮壓, 處決.
天生倔強的性格, 他不願在白鹿原待一輩子, 他要以自己的體力出去闖天下. 悄悄地離開白鹿原, 去尋找機會當麥客(做長工). 他有的是力氣, 有的是農活的技能, 很幸運,很快被郭舉人家錄用了, 他幹活賣力, 又會養馬, 很受郭舉人欣賞. 後來不要他幹農活了隻要他伺候馬匹. 很快和郭舉人的小妾好上了, 被郭舉人發現後把它們兩人先後都趕出農莊. 黑娃打聽到田小娥住在田家村, 他來到田家村用計謀取得田小娥父親的信任, 把田小娥帶走. 黑娃和田小娥是白鹿原第一個衝破封建禮教的自由婚姻, 他興衝衝地把他的妻子帶到白鹿村, 卻得不到宗族的信任, 支持 和認可. 在鹿兆鵬的鼓動下, 加入了農會, 將白鹿村的祠堂用作農會辦公地, 遊鬥了鹿子霖和田福賢, 讓白鹿原上下都恨死了他. 到地下黨失利, 農會解散, 黑娃無法在白鹿原容身, 上山當了土匪. 在當土匪期間, 又搶劫了白鹿村, 要土匪同伴把白嘉軒的腰杆打傷, 因為他的腰杆太直太硬. 在解放的前夕, 他的土匪大哥規勸他帶著兄弟們找條出路. 他帶著一幫兄弟投順了縣保安隊, 並當上了炮兵營長. 娶了一個知書達理的妻子, 在妻子的影響下, 到白鹿書院拜朱先生為師, 成為朱先生的得意的關門徒弟. 由於黑娃走上了正道, 白嘉軒不計前嫌, 寬容了他, 讓他進祠堂, 認祖歸宗. 此舉卻因起了白孝文的大為不滿, 由此而動了殺機.
這兩個人物從小住在一起, 雖然不是同姓, 他們的父輩親若兄弟, 從小他們之間也是弟兄相稱. 用通俗的語言來說, 白孝文從好人變成壞人, 黑娃由壞人變成了好人. 為何? 古人雲: "近朱者赤, 近墨者黑" .
白孝文接近的是國民黨要員嶽維山和總鄉約田福賢等人, 他們都是要抓捕共產黨的核心人物. 隻要抓住共黨重要人物, 他們就能升官發財. 白孝文到後來為了升官發財不僅僅希望抓捕宗族弟兄共產黨員鹿兆鵬, 還槍殺縣保安張團長, 嶽書記, 最後以莫須有的罪名, 槍殺黑娃.
黑娃, 他兒時和百靈要好,雖然後來沒有很多接觸, 但受到了鹿兆鵬的革命啟蒙教育, 後來, 鹿兆鵬又多次上山, 希望收編山上的土匪為共產黨的武裝力量,雖然沒有成功, 也給與山上土匪介紹了許多革命的道理. 尤其, 在朱先生儒家思想的教導下, 他有願望痛改前非, 認祖歸宗, 做個好人.
4) 鹿兆鵬和鹿兆海
他們是一對親弟兄, 兒童時期, 父親鹿子霖不太關照他們. 弟兄兩人最初在白鹿村的私塾念書, 長大後又一起到西安上洋學堂. 兩人都接受了新思想, 都參與了早年的新思想運動. 後來,分道揚鑣, 哥哥鹿兆鵬參加了共產黨, 而弟弟鹿兆海參加了國民黨.
鹿兆海原來和百靈要好, 而且在百靈麵前起過誓: "非她不娶." 然而,百靈和他哥哥鹿兆鵬因為地下工作的需要, 假扮夫妻, 結果擦出火花, 成婚 生娃. 鹿兆海十分氣憤哥哥搶了他的未婚妻(雖然還沒有訂婚). 在軍閥圍攻西安城時他和百靈都是九死一生, 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結成了深厚的友誼. 後來因為參加的黨派不同, 思想上產生了分歧, 在鹿兆海的心目中, 百靈還是他的女友, 他不能容忍哥哥搶了他的女友.
鹿兆鵬挨了他弟弟兩拳之後, 跪地求他弟弟把懷孕待產的白靈送出城外, 因為當時城門有國民黨軍隊把守, 嚴查共產黨, 尤其是百靈. 他對弟弟說了一句: "我們還是兄弟!" 鹿兆海顧念舊情, 還是把百靈送出城關, 到達安全地區.
後來, 兆海在抗日戰場上奮勇殺敵, 卻慘死於剿共的戰場上; 兆鵬在地下工作時屢遭迫害, 暗殺, 甚至險被拉上刑場槍殺, 身上多處受傷, 卻奇跡般地活下來了. 據說原小說上也沒有明確說明兆鵬最後的下落.
作者陳忠實善於使用對比手法, 在對比中把人物的個性反差突現出來. 白的更白, 黑的更黑. 忠誠的更忠誠, 奸詐的更奸詐, 剛烈的更剛烈, 柔弱的更柔弱. 這種對比在導演的指導下, 和演員精湛的演技下, 發揮得淋漓至盡, 把這種對比的效果推向更高的水平.
感覺劇中族長的聲音口音好像今天的國家領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