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煩躁易怒
“梅”和我的感情在大學期間發展起來的, 不是青梅竹馬, 卻勝似青梅竹馬。 從20歲認識起, 到60出頭, 雖然有過短暫的分離, 幾乎一起生活了40多年。在國內生活期間, 尤其在貴州生活期間,從生活到開展業務都極度艱難, 我們倆相互依靠, 相互鼓勵,相互照顧,相互體貼,從來沒有吵過嘴。兩人都堅信一定能白發到老, 共同走完此生。
到了美國之後, 有過伴嘴, 爭執, 比如早先她要我讀博士學位, 要我放棄攝影愛好, 等等。但這種爭執隻是一過性的, 誰也沒有往心裏去。我總認為她到美國之後, 有點不適應, 生活,工作中有點壓力, 情緒不穩定也是自然的。 再說,我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自己的脾氣, 也不像年輕時候那樣隨和。怎麽能要求“梅” 象以前那樣溫柔呢?
此外, 她身體一直虛弱。 上文已經描述過,除了兩次大病之外, 小病不斷。 肩周炎, 消化不良,腰肌勞損, 不明原因的疲勞, 痔瘡出血, 失眠等等, 等等。身體上的病痛, 造成情緒低落也是常有的事。 因此, 她在不順心時發發脾氣,大部分時間我總是忍讓的, 遷就的。
事實上, 我的忍讓,遷就並不能得到她的理解。 她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可思義。 時而情緒低落, 時而情緒激動;時而心神沮喪,時而欣喜萬分。 她,喜怒哀樂,瞬間變化。有一段時間, 她天天罵我“笨蛋”, 從早到晚要我“去死!” 到我不能忍耐時,真生氣了, 她很快就緩和下來,“嗨!我是順口溜, 你別當真啊!”時常弄得我哭笑不得。
從她發生腦部動靜脈血管奇形手術後, 將近二十年來,我就不再要她做廚房工作, 一日三餐都由我準備。
但她在口味上十分挑剔,尤其是鹹淡, 她總是嫌我放鹽太多, 常常說:“你好笨, 不先嚐嚐鹹淡。” 聽多了我也不在意了,常常打趣說:“我不在意你說我笨,你又不付我工資! 付我工資的老板可常常說我非常‘Smart’, 嗬嗬!”
空調也是我們經常爭執的問題,她對溫度十分敏感, 上一度, 她嫌熱, 下一度又嫌冷。 我無法半度半度的調啊! 夏天一開冷調,她就嚷嚷:“開了冷調我就關節痛。”她有關節炎,我隻能把空調往上提。冬天我一開熱調她又嚷嚷:“開了熱調太幹糙,流鼻血!” 還不假, 她真流鼻血。 為此,我為她買了隻霧化器, 夜間開啟霧化器, 增加空氣濕度,防止她因為幹糙引起流鼻血。 用了一段時間,她又嫌濕度太大可能引起黴菌生長。總之, 怎麽都難滿她的意。
她一反過去那種開朗,溫順,嬉笑, 幽默, 現在變得憂慮,煩躁,易怒,尖刻。 我雖然脫離臨床已有幾十年, 畢竟還是學醫的, 還是有點職業上的敏感性,開始感到她不是單純的更年期情感不穩定, 可能患上了憂鬱症。 我十分耽心, 因為她爸爸因為憂鬱症最後出事。
在退休前一年,我給他哥哥打電話, 告訴他我的憂慮。 那天, 我們正好去教堂學習聖經,“梅”就在現場, 我就讓“梅”和她哥哥接著講話。 他哥哥認為她談話基本正常, 聽不出有情緒低落的感覺。
我清楚, 所有她的感情發泄是正對我的,我是她最最親近的人, 可以比較隨便。 對於他人, 她還是能夠控製自己,不會輕易暴露自己情感波動。
有一次我們和朋友一起坐遊輪去阿拉斯加,在閑談時, 兩位女士問起我:“你太太用不用抗憂鬱藥物?” “沒有啊!” 我說。 她們建議我給她用一點抗憂鬱藥物, 可能對於老年婦女有好處。 她們都用。
回來後我和“梅”說:“兩位朋友建議你用點抗憂鬱劑, 她們都用。” “我不用! 我又不是憂鬱症病人。”她十分肯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