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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文化>體製和機製>科學的評價體係>科學和技術

(2015-12-10 20:46:16) 下一個
 
 
Say mo, say mo
作者:顧學文 來源:解放日報 發布時間:2015/12/11 10:3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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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饒毅:科學的病 出在文化上
 
 

饒毅 曾任教於美國華盛頓大學與西北大學,2007年回國後任教於北京大學。

■本報首席記者 顧學文

昨天,首位獲得諾貝爾科學獎項的中國本土科學家屠呦呦,走上了諾貝爾獎的領獎台。

這是中國科學界迄今所獲的最高獎項,國人為之歡呼雀躍,科學也再次受到異乎尋常的矚目。

素來關注科學與科學精神發展的北京大學生物係教授饒毅,曾著有《饒議科學》一書,但他對科學遠不止於“議”,還直接參與了多項科技體製改革。這個過程讓饒毅深有感觸:當前更為緊迫和重要的任務是,科學精神要在文化上深入人心。

重溫科學史,是為了讓今天的人們不再沉醉於虛構的輝煌中

■科學和技術,兩者雖密切聯係,卻區別甚大

■“中國古代科學先進”的說法,並不符合曆史實情

解放周末:您有一個觀點:相比科學,中國古代的技術稍好些,但總體上也是落後於西方的。但在生活中,人們常常將科學和技術視為一體。

饒毅:科學是人類探索、研究、感悟宇宙萬物變化規律的知識體係的總稱,是對真理的追求、對自然的好奇。而技術是人類在長期利用和改造自然的過程中,積累起來的知識、經驗、技巧和手段,是人類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方法、技能和手段的總和。

科學和技術,兩者雖密切聯係,卻區別甚大。科學主要解決理論問題,技術主要解決實際問題。科學要解決的問題,是發現自然界中確鑿的事實與現象之間的關係,並建立理論把事實與現象聯係起來。技術常常是把科學的成果應用到實際問題中去,當然,有時也會出現技術倒逼理論的情況。

科學主要是和未知的領域打交道,其進展,尤其是重大的突破,是難以預料的;技術一般是在理論相對成熟的情況下工作,可以做規劃。

解放周末:您的“落後說”,顯然與“中國古代科學先進,明清才衰弱”的“主流”說法背道而馳。

饒毅:文化和科學史顯示,中國古代在軍事謀略、詩詞歌賦等方麵都很有創造性,也有包括四大發明在內的一些原創技術,但對自然現象及其規律的關注,在廣度和深度上都遠遠落後於古希臘起源的西方科學。

所謂“中國古代科學先進,明清才衰弱”的說法,最初由英國學者李約瑟廣為傳播,一些國人出於良好的願望,把它引進國內,但它並不符合曆史實情。

解放周末:《中國古代物質文化》是近來頗受關注的一部關於古代物質文化的通史,從中我們可以讀到不少領先於西方的中國古代技術。

饒毅:列舉個案並不能證明整體上的先進,而且,技術的先進和科學的先進是兩回事。

比如,2000多年前,古希臘數學家歐幾裏得就寫了《幾何原本》,這樣嚴密的係統科學在200年前的中國也還不存在。《幾何原本》的譯者之一徐光啟,在比較了中國古代數學經典《九章算術》和《幾何原本》之後指出:“其法略同,其義全闕,學者不能識其由。”意思是,我們的運算方法與《幾何原本》略同,但完全沒有《幾何原本》所闡述的那些原理,讓學習的人隻會這麽算,卻不曉得為什麽要這麽算。

解放周末:通過對科學史的研究,加強自我認知,這樣的認知很清醒,但卻可能引發部分國人的心理不適。

饒毅:重溫我們的科學史,就是為了讓今天的人們不再沉醉於虛構的輝煌中。如果說以前我們是把“李約瑟假說”當成一種自我鼓勵,那麽,到了今天還這樣認為的話,就是自我麻痹了。

科學精神缺乏,是我們文化中的重大缺陷

■好奇心的缺乏,可能直接導致一個民族的創新能力不強

■在中國古代,詩作得好,可以收獲粉絲無數,而鮮有為科學家樹碑立傳的

解放周末:中國受儒家文化影響至深,儒學創始人孔子承認人的認知存在局限性。而作為現代科學與文明誕生基礎的基督教,則認為上帝是萬能的。比較而言,難道不是中國的土壤更適合科學生長嗎?

饒毅:科學的發生是件很奇特的事情。因為在很長的時間裏,科學是沒有用處的。沒有用處的科學居然能夠發生,並且得到發展,這不是奇跡嗎?很多文化裏都沒有萌生科學,在中國古代沒有萌生科學也是正常的。

每個民族都有一些人在智力上有所追求。西方的這些人更多去研究自然科學了,而中國的這些人更多去創作詩詞歌賦。最初,你不能說哪條路是對的,它們隻是不同的路;但到了今天,不同的道路選擇帶來的結果是十分不同的。

解放周末:因此,與其討論中國古代為什麽沒有萌生科學,不如討論中國科學傳統的缺乏給今天帶來的影響更有意義。

饒毅:是的。缺乏科學傳統,缺乏科學精神,是我們文化中的一個重大缺陷。

科學精神是人們在長期的科學實踐活動中形成的共同信念、價值標準和行為規範,是貫穿於科學活動中的基本的精神狀態和思維方式。

我這麽說,聽起來比較抽象,但實際上,科學精神包含了很多內容,這些內容都是很具體的。比如,尊重事實。剛剛提到的“李約瑟假說”,很動聽,但不是事實,我們就不能聽。再如,雙方爭論,彼此應該認真聽取、努力理解對方的觀點,看看其中是否有合理的部分。這是科學精神應有的理性和包容。當然,包容不是良莠不分,不是一團和氣,而是通過理性的討論和深究,逼近真理。

解放周末:您如何透視我們科學精神不足背後的原因?

饒毅:與我們的好奇心不足有關。中國人不喜歡探求人與自然的關係,而喜歡探求人與人的關係。

英國早期有一批像牛頓這樣的科學家,就是在好奇心的驅動下做研究。力學定律、光學原理都不能直接生產出產品,也不能讓科學家獲得經濟上的回報,但這樣的科學有很強的“後發力”,日後幫助英國強大了起來。

科學對美國在20世紀成為世界第一強國也至關重要;瑞士是個人口不到800萬的小國,卻有21人獲得了諾貝爾獎。這些國家都在科學領域進行重要的前沿性研究,而不僅僅是發展實用技術。

解放周末:純粹而不功利的好奇心,最後足以演變成為一種發展的巨大力量。

饒毅:好奇心的缺乏,可能直接導致一個民族的創新能力不強。假如我們對世界不好奇,不從事超前的、根本性的科學研究,那麽,我們可能總是落在為別人生產的層次上,這樣發展起來的經濟實力,即使耀眼,也隻能獲得有限的尊重。

科學有時是一條寂寞之路,特別在初期很難為一般人所理解。在中國古代,詩作得好,可以收獲很多粉絲,而鮮有為科學家樹碑立傳的。可以說,這種觀念上的褊狹或多或少還在今天留有痕跡。

解放周末:對科學葆有多少熱情與敬意,直接影響著科學的發展生態。

饒毅:近代科學大規模進入中國是在19世紀60年代以後,其中一項很重要的工作就是翻譯包括教科書在內的各種科學書籍,同時建起西式的小學、中學和大學。

但是,因為科學傳統的缺乏,教育方式的現代化一時難以帶來觀念的現代化。當年,蔡元培先生就曾經抱怨說,很多人讀北大,就是為了讀商科和法科,為了發財。而今天,我們時常在喟歎的一個社會現象就是,青少年似乎日益青睞能賺錢的職業,而對科學的熱情卻越來越少。

我們遇到問題,常常抱怨體製和機製,卻對文化上的根源挖掘不深

■傳統文化中的一些陋習,限製了科學精神的培植與滋長

■很關鍵的一點是,院士製度不能從榮譽製度異化成利益製度

解放周末:如何在中國的文化土壤中培植起民族的科學精神,讓發生於過去的缺席,不再成為未來的缺憾?

饒毅:你說到文化的土壤,這個很對。我們遇到問題,常常抱怨體製和機製,卻對文化上的根源挖掘不深。

我們的問題就在於,科學精神不僅沒有在文化上深入人心,而且,恰恰是我們傳統文化中的一些陋習,限製了科學精神的培植與滋長。比如,在科學界,迄今未能解決創新需要冒尖的文化與我國傳統中庸文化的衝突;在科學界以外,不科學的東西很容易流行,反科學的東西不時會冒出來。

解放周末:具體表現為什麽?

饒毅:首當其衝的就是科學的評價體係。

上世紀後半葉,評價科技作品還是以大家坐下來討論的方式進行的,大家盡力作出一個客觀公正的評價。但由於當下人與人之間互信度不夠,以及腐敗對中國科學界某種程度上的侵襲,我們的評價體係不得不越來越多地采用量化指標。一個個指標列下來,評審員要做的事就是數數、統計。數數總不會數錯吧?這樣的評審,看上去客觀,實際是不負責,此外還導致了用處不大、質量不高的論文的泛濫。

舉個例子說,現在自然科學基金會甚至規定評委之間不可以交流、討論。因為評審機構發現,以前設立的討論環節竟成為了某些人拉選票、搞串聯的契機。

解放周末:量化的指標與硬性的規定似乎並沒有奏效,相反,人們對科學評價體係越來越心生疑竇。比如院士製度,就曾一度讓很多人質疑。

饒毅:其中很關鍵的一點是,院士製度不能從榮譽製度異化成利益製度。如果當上院士,就有特別的待遇,掌握評審項目和分配科研經費的權力,就會導致有些人削尖了腦袋想當院士。

還有一點我總覺得比較可笑,那就是開會院士坐主席台。其實在很多國家,院士該排隊還得排隊,學術會議上根本就不設主席台,無論多大牌的科學家,都規規矩矩坐在台下。

解放周末:如何防止院士評審製度從榮譽製度異化為利益製度?

饒毅:院士製度是國家科研評價體係的“塔尖”,具有風向標作用。我們應該讓院士的頭銜回歸到一種榮譽的表彰,而且僅是表彰一個階段的原創性工作。曾有一位美國科學院院士,剛剛因為多年前的研究得了諾貝爾獎,卻被資助他的某家研究所告知,他不能繼續得到該所的資助,因為他近幾年的工作做得不好。顯然,這樣的事情很難發生在中國的院士身上。

既要去利益化,又要堅持原創性貢獻為評審核心依據,才能讓院士製度與院士評審回歸科學的本義。

在科學上一定要允許、支持爭議

■用總分衡量一個人,並不是真的公平

■有思想、有內容、有道理地“說”,常常就是很重要的“做”

解放周末:傳統文化中的中庸之道與創新力之間的衝突,又是如何在現實中演繹的?

饒毅:我講個真實的故事。某大學曾有三位青年科學家競爭國家傑出青年基金,結果,最優秀的人在第一輪函評中就出局了。經過第二輪審,差的那個也被淘汰了,走到最後的是那個中等的。

這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在中國時有發生。評委來自各家單位,他們為什麽不約而同地先砍掉最好的?因為淘汰別人單位最好的,自己單位中不溜秋的就有了勝出的希望。如果這樣的事情反複發生,我們的社會也會變成一個中不溜秋的社會,優秀就被“有效”地扼殺了。

解放周末:一個中不溜秋的社會,是難有創新湧動的。

饒毅:培養創造性人才關鍵要在四個方麵做努力:發現特色、保護爭議、支持青年、堅持理性。

發現特色是前提。我們的教育是以總分選學生,但有些人就是偏科,總分沒戲,卻在某一方麵有天賦。而這種四平八穩的總分選拔製,是發現不了特色人才的。如果不懂發現特色,那麽當年就出不了孟德爾,也出不了華羅庚、錢鍾書。用總分衡量一個人,並不是真的公平。

保護爭議也一樣,越是超前性的工作,越有可能引發爭議,而中庸文化是希望爭議越少越好,最好沒有,爭議沒有了,突破性發現的概率也就降低了。所以,在科學上一定要允許、支持爭議。

支持青年的意思是說,不是誰年紀大誰就是權威,不是權威的觀點就不能質疑、不能討論、不能反對。如果什麽都不能,年輕人怎麽出得來?

而實現前麵這三點,都需要以堅持理性為保障,不然就會亂套。

解放周末:所以您認為,最大的問題不是體製,而是文化。文化不變,體製怎麽改都沒用。多年來您持續發聲,今年9月,還與另外兩位科學家共同創辦微信公眾號“知識分子”。這些是否都可視為一種試圖改變文化的努力?

饒毅:是的,創辦微信公眾號“知識分子”就是希望能夠在文化上帶來一點點改變,讓科學精神漸漸成為中國文化的一部分。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我們在努力。

有時候,“說”就是一種“做”,有思想、有內容、有道理地“說”,常常就是很重要的“做”。

(實習生項來婷對此文亦有貢獻)(原標題:科學的病,出在文化上——對話北京大學教授饒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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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2/11 11:54:24 waterlii
這怎麽叫嘩眾取寵呢,我覺得饒教授講得很中肯,我們的進步需要解決饒教授提出的問題!!!
2015/12/11 11:28:13 xiyouxiyou
饒毅總喜歡說本行以外的話來嘩眾取寵
 
2015/12/11 11:28:13 xiyouxiyou
饒毅總喜歡說本行以外的話來嘩眾取寵
 
2015/12/11 10:39:21 chenwei1130
中國最早使用阿拉伯數字始於1875年《筆算數學》

140年前——1875年,中國人開始學習和使用阿拉伯數字
http://blog.sciencenet.cn/home.php?mod=space&uid=2672021&do=blog&id=9418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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