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散記十五：無處覓芳蹤

這是一篇沉重的回國記憶，沉重得幾次不願提筆。 芳，是老公的大學同學，我第一次知道她是在老公的家裏。 那是那年春節，我和老公剛剛認識兩個月，受他家邀請過去吃晚飯。 晚飯後，有人敲門，是老公的同學芳來拜年。老公的媽媽把我讓到內屋與老公的奶奶聊天，於是我隻是聽到芳爽快地給大叔大媽拜年和她爽朗的聊天聲和笑聲。 後來她回家時，老公【那時還隻是我男朋友】還特地送她。因為送她時間那麽長，遲遲不見他回來，我心裏有些忐忑，甚至有些小小猜忌。伯母對我解釋說芳的家住得比較偏遠，怕她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所以兒子要送她到家才好。 但是，等他回來的時間顯得那麽長，他畢竟是送他的女同學回家，而且那個女同學看起來與他們家那麽熟悉。本來與他認識才兩個多月，現在使我感到真是對他很不了解。他回來後與我認真的解釋，我也願意相信他。 這就是我第一次知道了芳，而且隻是聽見了她的聲音而已，但她終究是在我心裏占有了一塊重要的位置，因為我知道了，她是對老公家裏那麽熟悉的同班女同學。 從那後，一提到芳，我就會對他悄悄地注意。 一次，他拿出大學時的照片，看到芳在他們僅有的幾名女生裏算是清爽秀氣的女生，臉上似乎都寫著聰穎慧智。 他說芳在學校是很活躍的學生會委員，那年還與一個高班的男生好了兩年，後來那個男生畢業了就此他們也分手了。 因為老公與芳是同鄉，於是大家有意撮合他與芳，但他認為他們性格那樣相似，都是那種大大咧咧的樣子。芳甚至女孩子氣不足，倒有點男孩子的爽直。 終歸是他說他不喜歡那種性格，我想作為男生他可能也忌諱芳與另一個男生那麽長的戀愛史吧。 有趣的是他們畢業還同時分配到家鄉的城市，這樣等待畢業分配單位的那段日子，芳經常到市內辦事時就經常到老公的家裏坐坐，與他們全家人就都熟悉起來。 出於女生的細膩，我可以了解芳應該是比較喜歡我這未來的老公的，隻是女孩子不好主動開口而已。 再見到她就已經是我們的孩子五歲大的時候了，在老公的同學聚會上。 這次見到了芳的麵。芳與照片上比稍稍胖了一些，打扮簡潔，樸實無華，更給我寬容大度，反應機敏，真誠善良的印象。 芳的孩子與我兒子一樣大，長得高大帥氣，我由衷的讚揚他繼承了媽媽諸多的優點，聰明大氣，有男子漢氣質。 那一次我們大家共進晚餐，芳還熱情的與我聊天，因著她的熱情親切，我也變得輕鬆歡快起來。 唱卡拉ok時就看出芳的落落大方了，大家讓她唱她就唱，毫不扭捏。當歌曲放到孟庭葦的《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時，芳拉起我說：這個你最適合唱了。於是我在這樣的芳麵前無法忸怩了，大大方方的唱了。 後來還在幾家的聚餐裏見了她，都可以看出她是家庭幸福，事業順心的快樂樣子。 我們出國後，老公一直與她在網上有聯係，雖然這一年多沒有聯係了，但她是老公與其他同學聯係的橋梁。 前兩個月，我們回國探親，老公到家的第二天就是與芳聯係。他給她的手機打電話，語音提示手機已經停用了，他又給她家裏打電話，家裏的電話也停用了。老公心裏有點著急了，我們這個城市就芳這一個同班同學，其它外市的同學不是不回郵件，就是電話也換了，他真是感歎國內的同學電話號碼換的那樣頻繁，以至於他還沒記下這個號就又換另一個號了。 回國就怕與老同學失去聯係，現在感到有點危機了。於是他隻好給她的工作單位打電話了，這次電話通了，電話那邊一個女人的聲音輕輕的說：她已經不在了。 大大咧咧的老公聽到這個信息也沒有多問就掛了電話，我著急起來，回國的時間有限，見見同學是行程的一個重要部分，聯係不上是很可惜的。我說你怎麽不多問幾句，她去哪裏了，是調工作了，還是辭職不幹了，老公說隻好聯係其他班的同學打聽了。 過了幾天，老公和幾個其他班的同學聯係好出去吃飯。那天他回來的很晚，還喝多了酒。回來就難過地說：芳走了。 我忙問去哪了？他低聲地說：她去世了。 我震驚的啊？了一聲，空氣裏靜悄悄起來，我輕聲像怕驚動誰似的問：是怎麽走的？ 老公低聲說：是被人害死的，已經一年多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怎麽會？ 老公說：芳的家搬到了新開發小區，她是在他們家小區附近晚上散步時，被工地的民工害死的，死前還遭受了強奸。 我感到陰森和寒冷透到了骨頭裏，作為一個女人，弱小的可以被強奸，卻還被他們害死了。 我震驚，我悲傷，我呆立著沒有眼淚。不能相信這一切發生在身邊人身上，芳你幹嘛那麽晚在外麵散步？芳你大大咧咧的就不能感知周圍的危險嗎？芳這是真的嗎？ 老公說已經破案了，凶手已經抓到了。 凶手抓沒抓到似乎對我不重要起來，重要的是：我們失去了芳，我們無處再能找到豁達開朗的芳。 原本聯係不到芳，就想聯係她的老公的，現在顯得膽怯起來，感到無語麵對這個如此失去妻子的男人，更不敢麵對如此這般失去母親的孩子。 也因著芳的離去，老公這次回國被一種淡淡的傷痛伴隨著，有一天婆婆打趣的口味說：如果當年你娶了芳，把她帶到了國外，她也就不會被人害死了。老公也故作輕鬆的說是啊是啊。 至今，我仍會為此流淚，覺得芳的離世給我們的記憶添加了濃重的一抹黑色，那讓我們迷茫的，像一片遮掩了我們視線的濃重雲彩 ，濕濕的仿佛滴下水來，那是你的淚嗎？芳。 芳，那年你讓我唱了這首歌《風中有朵雨做的雲》，今天就讓我把它送給你吧。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　一朵雨做的雲，雲的心裏全都是雨，　滴滴全都是你。 風中有朵雨做的雲　，一朵雨做的雲，雲在風裏傷透了心，　不知又將吹向那兒去。 吹啊吹吹落花滿地，找不到一絲絲憐惜， 飄啊飄飄過千萬裏，苦苦守候你的歸期。 每當天空又下起了雨，風中有朵雨做的雲。 每當心中又想起了你，風中有朵雨做的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