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悅子的臉色在一瞬間大變,悅子弟十分後悔自己多說了那句話。為了挽回目前十分嚴峻的局麵,也為了不讓悅子在父親麵前高聲大嗓,他特意湊到悅子的跟前,在她耳朵邊上嘀咕道:
“我說姐,你也太急脾氣了吧?我剛說了這麽一句,好嘛,你就躥(冒火、著急的意思)兒了。其實,我那都是聽別人說的,也沒有經過證實。我歸了包齊(歸根到底的意思)也就是學個舌。要我說,你還是先冷靜冷靜。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咱誰也不知道對不對?所以,我勸你還是先別著急上火,等回來國華跟你解釋不就得了。”
“你快歇會兒吧你。別淨替他說好話了。不管多少錢買的,他是不是都應該告訴我一聲兒?這倒好,他不僅一聲兒沒吭,還竟敢花那麽多錢買個連名兒都叫不上來的破玩意兒。我就沒見有誰打電話用它的。那小子肯定是讓人給騙了,還傻不拉唧的樂呢。他以為他是誰啊?掙兩破錢兒就不知道自己行老幾了。這事兒擱誰身上誰不得急?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告訴你們,這日子沒法兒過了。這回哎我要是不跟他鬧個底兒朝天,我就不姓咱爸的姓兒。我還就不信了,我治不了他!”悅子還正在氣頭上,聲音並沒有變小。
“姐,你可越說越沒譜了。你叫不上來名兒的東西不等於就是沒有用啊。對嗎?再說了,我認為啊,人們掙錢為了嘛?不就是為了能過上好日子嗎。對不對?不要浪費錢那肯定是對的!但該買的東西還是應該買。尤其是能用在正道兒上的東西,那就應該買。國華買那個玩意兒其實就是為了接電話方便些,別的也沒嘛。他現在要幹的事情可能是越來越多了,認識的人也越來越多,要接的電話也就肯定會越來越多。我估計他買那個東西多半兒是為了買賣上的事情。你跟他一起過了這麽多年了,他是不是一個亂花錢的人你應該最清楚了。嘛叫”他竟敢“呢?你說的話也太難聽了吧。聽了你說的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國華偷誰的錢了。什麽你治他他治你的。結婚過日子你為嘛總想著治人呢?你把他治服了你就有能耐了?要我說那就不叫本事。再說回來,我們也沒見國華給自己買過嘛稀罕東西呀。對吧爸?”悅子弟為了給悅子消火,還拉上了老爹做後盾。
“悅子,你弟弟說得對。那個那個那個國華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個亂花錢的人。要我說,他沒有告訴你,肯定是怕你知道了不讓他買唄。可他又的確非常需要,所以就來了個先斬後奏。那個那個那個他那樣做的確是有些不妥,他最起碼也應該跟你打聲招呼。這點我跟你的看法一樣。可也有一點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樣----他肯定沒有想跟你瞞到底。要不他也就不會跟蕊蕊說了。誰不知道小孩子都瞞不住事兒啊。國華明明知道蕊蕊會把這件事說給你聽,那他為嘛還要告訴蕊蕊呢?明擺著那不就是不想瞞著你嗎。我估計他是想找個合適的時間再告訴你。我跟你說,那個那個你不要動不動就和他嚷嚷,時間長了他就煩了,就不想跟你說話了。那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知道嗎?國華這件事辦的是有些那個,可你也得學著得饒人處且饒人。悅子,你哪裏都不錯,就是嘴太厲害了。要我說,今兒這事兒你就不要得理不讓人了。吵架對誰都不好。那個那個那個你聽見了沒有?千萬別跟他吵。”悅子爸勸說著。
“爸,您恁麽也學會和稀泥了?您以前可不是這樣兒啊。要不您那會兒也不至於成了戴帽兒的右派。咱遇事是不是得講個理兒?您也說了,國華這事兒壓根兒辦的就不地道。哦,有理的不讓說,那沒理的不就成了有理的了?我這回要是不和他掰哧清楚了,那他以後膽子就更大了。到那時候,我想說還就真沒人聽了。您甭勸我,勸也沒用。這回我還就跟他強上了。我知道我該恁麽辦。”悅子絲毫也沒有動搖。
“你竟瞎掰(胡說的意思)!那個那個我這怎麽是和稀泥呢?我這是勸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想恁麽地?非得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你才高興?我跟你說:一個屋簷兒下住著,一口鍋裏吃飯的兩口子之間就根本沒有絕對的誰對誰錯。有句話,國華在的時候我絕對不說。現在國華走了我才和你叨咕叨咕:國華既不抽煙,也不喝酒。現在這樣的年輕人可是不太多了。他自己藏錢掖錢了嗎?他往家拿錢的時候你高興是不是?他平時不亂花錢你也高興對不對?這不就完了嗎。凡事多往好處想想,別淨鑽牛角尖兒。我沒說他對!我根本就沒說他對。我就說這退一萬步講,他買有用的東西總比抽煙喝酒強吧?他要是像我這樣兒抽旱煙戒不了,喝白酒也止不住,那你怎麽辦?你還要打離婚不成?你平時給自己買個襪子,添件兒衣裳,買雙皮鞋你都跟他說了嗎?我就是打個比方,不一定恰當,反正就是那麽個意思吧。我的意思就是說,他又不是不想告訴你。你就就坡下,原諒他這一回得了。你別不聽老人言,非等著吃虧那不傻嗎。我們沒想管你。也管不了你。我們就想你們倆能好好的過日子。行了。話都說到這兒了,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可有一樣,你可別到時候吃後悔藥。”悅子爸覺得自己已經說的夠多了,沒必要再多嘴了。
悅子不想再聽別人的勸阻,就連老爹的話也是一樣。她覺得自己就是占在理兒上。她認為國華太不把她當回事了。花這麽大的一筆錢竟然事先不都告訴她一聲,這口氣她實在是忍不下去。她要當著國華的麵好好的問問他,不那樣做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別的辦法可以出這口悶氣。
悅子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涼開水,一口氣喝了個一滴不剩。放下杯子,她又拿起了自己進門時放在凳子上的挎包。
“爸,我得趕緊回去一趟。蕊蕊就先在您這裏待著,我下午再來接她。”悅子邊說邊朝著門口走去。
“姐,姐。你這是幹嘛?你還真要回去和國華對質去?你這不是找上門兒去打架嗎。我說你就不能省點事兒嗎?你非要針尖兒對麥芒有嘛用啊?要是你和國華都上火置氣大吵大鬧的,對你、對你們家有嘛好處啊?我勸你還是冷靜冷靜再說吧。俗話說了,聽人勸吃飽飯。這可是有成千上萬例子的,不是瞎說的。你再想想?”悅子弟趕緊攔住了悅子。
“我比你大。用不著你管我。我的事兒我會處理。你就不用操心了。”悅子是一條道兒走到底的決心。
“你別拉她。讓她去。我看她今天是不撞南牆不死心。你就強吧。還是那句話,有你後悔的時候。”悅子爸坐在一邊抽著旱煙袋。
“哎,讓您說對了。我這回還真就強上了。”悅子理直氣壯的開門走了。
夏天的中午日頭有些蒸人。不願意在太陽底下挨曬的人們正好利用這大好的禮拜天的時間在家睡午覺。
國華媽把電風扇開在最小的檔讓它對著牆吹。那樣一來,被牆壁折返到床邊的微風就不會傷人了。她這會兒正躺在大屋的床上打盹呢。
國華送蕊蕊去姥爺家沒多久就回來了,說還是在家裏自在。後來國華媽正準備午飯的功夫他新買的那個黑乎乎的小玩意兒響了起來。國華看了看那東西就說那上麵的號碼是馬前途的,他得去打個電話。不到一袋煙的功夫國華就從電話亭回來了,並且跟國華媽說馬前途要和他見麵說點兒有關買賣的事情,他這就得走。國華媽心疼兒子,連忙追問著說他還沒吃午飯呢。國華說了聲“我們在外麵吃。”就匆匆的走了。
悅子風風火火非要大中午的往家裏趕,就是為了趁熱打鐵和國華當麵鑼對麵鼓的把事情掰扯清楚。她知道,要是她不趁著眼下國華在家的時候說,那等到了半夜國華下班、等過了禮拜天就更沒機會說了。進門的時候,悅子已經是汗濕衣襟了。她顧不得先擦擦滿臉的熱汗,眼睛四處瞄著尋找著國華的身影。小屋裏沒人。她又走到大屋門口。大屋的門是虛掩著的。悅子輕輕把門推開了一條縫兒,看見國華媽在大床上睡得正香。
“倒黴人又上哪兒惹惹(起哄、瞎鬧的意思)去了?大熱的天兒也不知道在家好好兒歇歇,吃飽了撐的。”悅子一邊心裏極其不滿的想著,一邊就乘機到小屋裏拿了臉盆去廚房,從暖壺裏倒了半盆熱水,接著又用自來水混合成溫度適中的一盆溫水端進小屋擦洗起來。
國華媽迷迷糊糊的似乎聽見有人進門。她懶洋洋的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叫了一聲:
“華子,你回來了?”沒人答應。她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把夢裏的情景當成了現實。過了一會兒,她聽見小屋門開的聲音,有人從裏麵走出來進了廚房。
國華媽起身下床,趿拉著一雙當拖鞋穿的舊布鞋從屋裏出來,剛到廚房門口,就見悅子正在水池那裏用搓板洗衣服。
“你恁麽回來了?蕊蕊呢?蕊蕊恁麽沒跟你一起回來?”國華媽有些犯糊塗。
悅子一個勁兒的洗衣服,似乎沒有聽見國華媽的問話,她沒有回答。
“我說,你恁麽一個人回來了?蕊蕊今天不回家了?那她明天上學恁麽辦呀?”見悅子沒吭聲,國華媽就又稍稍提高了聲音問了一句。
“您喊嘛。我沒聾。沒事兒我能回來嗎?沒事兒我還在我爸那待著呢。我為嘛回來?聽這意思您好像不知道您那寶貝兒子都幹嘛好事兒了。不可能吧?”悅子此時正在用清水漂洗衣服,頭也沒抬就是一句。
“你說嘛呢?我還真不知道。你回家是因為國華?這都是嘛時候的事兒呀?你們去姥爺那兒打架了?那蕊蕊呢?”國華媽越聽越糊塗了。
“我憑嘛好眉眼兒(平白無故的意思)的給我爸添堵去?我吃飽了撐的?我是那四六不懂的人嗎?有事兒就得這兒說,因為犯事兒的人住這裏。我不在這兒說我在哪兒說?您不用擔心蕊蕊,她好著呢。明天上學也耽誤不了。”悅子把洗好的衣服用衣架掛好,晾在了陽台的竹竿上。
“我還是不明白,你說誰呀?誰犯事兒了?國華?不可能。他好好的犯哪門子的事兒了?你快說說到底出了嘛事兒了?”國華媽追問著。
“您明白沒用。您兒子可是不太明白。我跟您說有用嗎?沒用啊。這事兒我還就得跟您兒子當麵說說。人呢?上哪兒去了這是?”悅子在陽台晾完衣服,順腳就進了大屋,因為電風扇在大屋。
“出門兒了。說是馬前途找他有事兒。”國華媽也進了大屋。
“那他沒說幾點回來?這可好,一天到晚不著家。白天見不著人不說,晚上也見不著人。誰家男人跟他似得?這還叫過日子嗎?”悅子坐在凳子上,非常的不耐煩。
“沒說。哎,我聽了半天,你也沒說出個子醜寅末來呀。有嘛了不起的事兒還用得著特意回家一趟?我估計國華肯定不會幹嘛出格兒的事兒。要我說你還是把蕊蕊接回來吧。她一個人在外麵我有些不放心。”國華媽順嘴說道。
“哎,我就特別不愛聽你說話。你嘛意思?蕊蕊在我爸那兒待著你不放心?我爸那兒恁麽了?我爸對蕊蕊不好?我告訴你,蕊蕊放我爸那兒是正根兒,知道嗎?我放心就行!你兒子幹不出出格的事兒?你也太小看你兒子了。他還要恁麽幹才叫出格兒?你兒子不是經常和你談心嗎?他花兩千多塊錢買個接電話的破玩兒他沒告訴你?不會吧?他和我倆個人一起過日子,花兩千多塊錢楞不告訴我。這是懂事兒的人應該幹的嗎?他憑嘛不告訴我?這家是不是也有我一份兒。我為嘛現在回來?我就是想趁著他在家和他當麵說道說道。他這樣幹就是不行!不把我放在眼裏就不行!他要是不讓我舒服,我讓他也好受不了。”聽見國華媽的一番話,悅子終於拋開了剛開始時的假客套,劈頭蓋臉的就放了一通火氣十足的炮。
“他是買了個黑乎乎的小盒子,說是接電話用的,多少錢沒說。估計他肯定是買的急了,當時來不及告訴你唄。估計這兩天肯定就該跟你說了。”國華媽倒是沒有著急。
“你這話說的就跟沒說一樣。連我們家人都看見了,他再不跟我說行嗎?”悅子緊接著說道。
“那不就完了嗎。明知道華子會跟你說的,那你還著的哪門子急。悅子,自打你嫁過來,你為這個家出了那麽多力操了那麽多心我都知道。我是不是護犢子的人你也清楚。當著你的麵兒我可從來也沒有向著國華說話對不對?今兒個他不在家,就咱娘兒倆兒,我就得說你兩句。你剛才說的那叫嘛話?啊?嘛叫他不叫我舒服,我也不讓他好受呀?這像個懂事兒人說的話嗎?華子那點兒對不住你?他是沒往家拿錢呀還是藏著掖著了?你掙錢不假,可華子往家拿多少錢你不會不知道。他平時給自己花過多少錢?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不花錢的時候你沒事兒,也沒見你表揚他。隻要他花錢,你總是不高興有話說。他給家裏買電風扇,瞧你那個數羅。現在呢,你不也覺得挺好用嗎。你嫌他總不在家。那不是因為他上班的點兒和你不一樣嗎,也不是他故意的。這回他買東西沒告訴你是他的不對,你也不應該因為這事兒就胡數落吧。別動不動就耍橫來硬的。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你以為你來硬的人們就怕你了?恁麽會呢。兩口子打架真傷了感情我看女的一點兒便宜也撈不著。何苦呢”國華媽一口氣說了一大套。
“嗬。行啊。替你兒子下戰書來了?你嚇唬誰呀?告訴你說,我要是怕我就不回來了。我今兒還就擰上了。現在見不著他,我就等他到半夜。我看他告訴不告訴我。我看他往哪兒躲。”悅子的火氣更大了。
“反正我是好心勸你,聽不聽就在你了。”國華媽又跟上一句。
“你呀,省省吧。大熱的天兒,歇會兒比嘛不強。”悅子不屑一顧的撇了國華媽一眼,就再也不理她了。
悅子一直等到快五點也不見國華回家。她估計國華肯定是從什麽地方直接就去舞廳了。沒辦法,她隻能重新坐公交車回父親家去接蕊蕊回來,心裏打定主意今天晚上一定要和國華麵對麵的理論一番。
作者:spot321
問好點點,周末快樂!
還好,悅子老爸和國華老媽都是懂理的人,但願悅子能消消氣,和國華把這事處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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