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芳覺得,自己跟著國華學騎自行車已經有不短的一段時間了,並且也能夠比較穩健的用單腿滑行和還算穩定的騎在車座上向前蹬幾米了,所以,當國華告訴她,他這個星期四要去給家裏買電風扇時,雅芳連想都沒想就說出了她自己可以試著一個人練車的想法。
雅芳之所以那樣說,主要是為了國華著想,她是個有眼力見兒的女孩子。她覺得,國華給自己當陪練已經這麽長時間了,一定耽誤了不少他自己家裏的雜七雜八的事情。這回去買電風扇是個不錯的機會,國華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把家裏那些可能已經積攢了一段時間、需要男人出力解決的各種小活計都補幹好。再者,雅芳覺得自己多少也已經積累了一些騎自行車兒的基本要領,如果自己靜下心去,不慌不忙的在家門口兒的空地上小心練習的話,隻要膽大心細,就肯定不會摔大跤的。如果從此以後她自己就可以練習騎車了,那國華不就省事兒多了嗎。等到她自己把學會的技術再鞏固一段時間,到那時,她還要麻煩國華陪她上大街騎幾回。因為,她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就莽莽撞撞的騎車上大路的。
然而,事情並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容易。直到她自己一個人把車推到住宅區裏的小馬路上,直到她自己戰戰兢兢、縮手縮腳的準備開始用一隻腳蹬地滑行的時候,雅芳才突然感覺到,現實情況和她頭腦裏想象的情景其實一點兒都不一樣。
以前,她之所以覺得騎車並不是太難學,也並非不安全,其原因就是,從她開始學騎車的第一天起,她身邊就自始至終的都是有國華在那裏保護著她。現在,回過頭去想想,國華那些看似簡單的,跟在自行車邊上的一溜小跑兒和左右攔擋的動作實在是太不簡單、太不一般和太功不可沒了。她能夠那樣放心、大膽的練車,估計有一多半兒的勇氣都是因為有了國華在她身邊緊緊相伴才凝聚而成的。雅芳還記起,她得以從練車起始到現在都沒有真正地摔倒過,也全是由於每當她就要出現險情時,國華就會及時的或使足力氣用手臂大力穩住將要傾斜的自行車,或是直接用自己的身體阻擋住就要摔倒的雅芳和新車。這會兒,雅芳身邊突然沒有了那個一直陪她練車的國華,前後左右都是空蕩蕩的無人幫襯,她還沒有正式開始練車呢,頭腦裏就已經有了些許恐和害怕要摔跤的思想負擔。
有了心理負擔,行動上自然就會受到影響。可雅芳畢竟還是很堅強的。她幾乎有些任性的想到:憑著自己已經學會的簡單技能,憑著自己一向靈活的身體,她為什麽就非得準備挨摔不可呢?她這不是太小看自己了嗎。再說了,她也就是隻練那麽一會兒會兒,她相信,自己還是應該有些運氣的。
可是,事與願違。不想發生的,卻還是不請自來的發生了。就在雅芳滑行了幾米,動作笨拙的終於坐上了自行車的車座,並準備用兩隻腳踏著腳蹬子往前騎行的時候,她的前車軲轆偏偏就在不經意之間壓在了柏油路中間的一塊小石頭上。“咯噔”,自行車隨即就扭了一下,這一扭不要緊,雅芳握著車把的兩隻胳膊也就不由自主的跟著搖晃起來,她努力的想要穩住車把,卻身不由己的越晃越厲害了,眼看著自行車迤邐歪斜的就往馬路牙子的一邊傾斜下去了。雅芳急中生智,在自行車要倒還沒倒之前,趕緊就順勢往下跳,可她畢竟個子不夠高大,動作也很不熟練,再加上心裏十分的緊張,這突如其來的猛勁兒一跳,不僅沒有穩定住局勢,反到加速了車子的傾倒,而且,怎麽那麽巧,她還一腳踩在了馬路牙子上,她當時就覺得腳脖子被扭了一下子,一秒鍾之後,那輛新自行車和她就一起倒在了馬路邊的泥土地上了。
雅芳此時非常的難為情。她顧不得多想,頭也不敢抬的就趕緊掙紮著往起站,並順勢用眼睛偷瞄了一下。還好,因為是上午,人們大多都不在家,四周圍幾乎就沒有人,她連車都沒有仔細查看一下,就趕緊推著它往家門口走。她的右腳脖子很疼,但還可以走,她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樓門口兒,使足了全身的力氣把自行車搬上了三蹬樓梯,然後就一下下的敲打著媽媽位於一樓的單元門。
雅芳媽開門看到女兒摔成這個樣子,很是心疼。不過,她也顧不上多說什麽,隻是讓雅芳趕快坐下,同時把腳上的襪子脫下來,她要看看雅芳的腳脖子是不是折了。
雅芳的腳脖子已經明顯的腫了起來。雅芳媽左捏右捏,又要她動動腳脖子,經過一番觀察,確定骨頭沒事兒,就是崴了一下子。
“你這孩子怎麽搞的,為嘛好眉眼兒的又自己練車了呢?不是一直都跟小郭練車嗎?怎麽了?和小郭鬧別扭了?鬧別扭也沒關係呀,那你就先別學了不就得了嗎。你看,現在可好,還沒騎呢,就先摔了一跤,腳也崴成這德行了。你明天還能上班兒嗎?你們那兒工作都得站著。”
雅芳媽一邊嘮叨著,一邊打了盆涼水放在雅芳的麵前:
“來,先把腳泡涼水裏消消腫,我記得我老早的時候買過幾貼‘傷濕止疼膏’,你等著,我找找去,興許還有。”
雅芳媽進屋裏一通兒翻騰,果不其然,終於在一個小抽屜裏找到了還沒有用完的藥帖子。等雅芳的腳在涼水裏泡了有五分多種的時候,雅芳媽就讓雅芳把腳擦幹,她親自把藥貼揭開,小心翼翼的貼在了雅芳始終腫著的右腳脖子上。
“好了,你上床坐著去吧,沒事兒別下地走動了,這腳就這樣平擺著吧。我估計你今兒是哪裏也甭想去了。正好兒,中午你睡一覺吧。到了傍晚的時候,我去外麵公用電話亭替你給小郭兒掛個電話,就說你病了,今天晚上去不了了。明天一早兒,我再給你們理發店打個電話,給你請個病假,你看行嗎?”雅芳媽雖然心疼女兒,可還是征求了女兒的意見。
“行,就按您說的辦。明天早晨您給我們經理打個電話,就說我腳歪的很厲害,站不住,向他請兩天假,我估計我們經理會答應的。我自從上班那天起,還從來都沒有請過病假呢。不過,今天晚上就算了吧。我能站得住,沒有您說的那麽厲害。再說了,別的歌手都有自己的事兒,有一兩個人還得趕場子去呢。我要是不去,我的空缺讓誰去補?人家要是不樂意呢?是不是,這不就給國華哥出難題了嗎。您說呢?再說了,要是別人都沒空兒怎麽辦?那不也得讓國華哥難堪嗎。”雅芳坐在媽媽的床上,一字一句的分析著。
“看你說的,怎麽會呢。誰都有個需要別人幫忙的時候是不是。你放心,那幾個人,一個人多唱兩首歌兒,不就能把你的空當給補上了嗎。再者說了,你不去,你的那份兒錢不也就給他們掙了嗎,他們不吃虧呀。沒準兒哪天,他們也得請你幫忙呢。你不用跟著瞎操心了。哦,舞廳沒有你人家還開不了了?我跟你說吧,你去不了啊,你這腳都腫成嘛樣了,根本就不能站太久。你去了怎麽上台?總不能坐著唱歌吧。要我說,你就在家裏呆著吧。小郭兒要知道你這樣兒了,他肯定不會讓你去的,你信嗎。”雅芳媽耐心的勸說著女兒,真心希望雅芳能在家待著,哪裏也別去了。
“我現在感覺比剛開始崴的時候好多了,多虧您找著了膏藥給我貼上了。我聽您的,這會兒就待在床上,哪兒也不動,下午再睡一覺,估計到了傍晚就更好了。那時我再出門兒就沒什麽大礙了吧。再說了,咱家門口不遠不就是車站嗎,我一出門不就坐車了嗎,也不用走長路,不礙事兒的。您放心吧。但我必須得去舞廳,我不能讓國華哥著急上火。您說什麽我也得去。”雅芳言語溫柔,卻很有些外柔內剛的味道。
雅芳媽看女兒那樣的堅決,知道說什麽也不會動搖雅芳的決心。因此,她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隻是一個勁兒的囑咐雅芳好好休息,自己則去廚房為女兒準備吃的去了。
到了傍晚,雅芳媽陪著雅芳一起慢慢的出門往居民區外的大街上走去。她不放心有腳傷的雅芳一個人走,堅持要送女兒到車站。結果,就看見了車站上人們擁擠的場麵,也因此,就發生了雅芳媽堅持不妥協的讓雅芳晚一些再去舞廳,和緊接著又給國華打電話告知情況的那一幕。
舞廳裏已經開始了與往日一樣的喧囂,國華也像每天那樣,在開場不久到就各處都轉悠了一圈兒。隻是,今天的這個時候比往日有些許的變化,那就是,雅芳還沒有到場。國華心裏惦記著雅芳,更不知她的腳到底傷得怎樣。為了以防萬一,他叫人搬了一把好看些的椅子到台上,準備著如果到時雅芳真的站不住的話,那就讓她坐下唱好了。然後,國華又和樂隊的人商量著,讓他們一定要見機行事,多給雅芳一些配合。待到一切都安排妥當,國華就又一次向舞廳的大門走去。
國華沒有像前一次那樣站在大門口邊和保安們聊天兒邊往街上貌似無所謂的觀望。這一次,他直接就出了門往街道上走去。他知道,他的身後最起碼有兩雙眼睛在注視著他,那目光裏很可能有不解,也很可能有竊笑。可他顧不了那麽多了,他隻想盡快的見到帶傷而來的雅芳。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國華神經質般的不停的低頭看著手表,總覺得表針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停頓了下來不肯再往前走。謝天謝地,當國華幾乎都快忍不住要罵出聲來的時候,又一輛公交車駛進了站台。車門打開,有幾個人急匆匆的魚貫而下,最後,國華才看見穿著一襲蠟染連衣裙的雅芳慢騰騰的從車上走了下來。雅芳走路有些踮著腳,一看就是腳出了問題。因為,她從來都不曾那樣走過路。
國華原本還想故作深沉的站在原地不動,可他的雙腳卻出賣了他真實的心理感受。他的腳沒有聽從他的大腦,自顧自的徑直拖拉著他的身體直向剛剛從車上下來的雅芳快步走去。
“腳瘸成這樣為嘛還來呢?嗯?就不能打個電話兒請天假?恁麽弄的?為嘛不在家裏老實待著呢?”國華一把扶住了一瘸一拐的雅芳,可說話的口氣卻並不溫柔。
“就是不小心崴了一下兒,已經好多了,所以就來了。”雅芳對國華笑了笑,很輕鬆的樣子。
“瞎掰吧你就。好了?好了恁麽走道還一拐一拐的呢?你是不是自己練車來著?這樣也不錯,讓你有個教訓挺好。這回你就知道嘛叫‘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了。”國華沒有笑,依舊繃著個臉,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可手卻依舊輕輕饞扶著雅芳往前走。
“是呀,郭哥。我就是因為覺得自己已經學得有鼻子有眼兒了才吃了這一虧的。啊呀,這自行車還真是不太好騎。這回我知道了,以後我再也不敢賊大膽兒了。真的,我都想好了郭哥:以後要摔也不能摔自己了。要摔就得往師傅身上摔。你說,我說的對吧?”雅芳看見國華繃著臉,就故意要逗他笑似的。
“想得到美。要我說,以後要摔還就得摔你自己,千萬別把車給摔散架了。真格的,那輛車恁麽樣了?摔禿嚕皮了吧?我還真是心疼那輛車了。”國華似乎不再那樣嚴肅了。
“那倒沒有。我們是摔在泥土地上的,都是浮土,並不堅硬。再說,車是倒在我身上的,就是有磕碰,也都是很小很小的。哼,敢情你是心疼你的車了呀,還以為你是關心我呢。”雅芳邊說邊搖了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看你看,恁麽這麽小心眼兒呢。誰不關心你呀?大家都非常的關心你。可新車也畢竟是新車,老那麽摔多可惜啊。我說的是真的。”國華趕緊的補充道。
“哈,郭哥,你上當了。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別當真呀。你說大家都關心我?這裏麵有沒有你呀?”雅芳說完就側過臉盯著國華看。
國華沒有去看雅芳的臉。他的手依舊輕輕扶著雅芳的一隻胳膊,雅芳感覺到了他手心的濕潤,他的腳還是那樣一步一步的機械的往前走著。幾秒鍾之後,國華的眼睛始終直視著前方開口說道:
“一會兒上台能唱就唱,不能唱就別撐著。晚上等著我,我騎車帶你回家。”然後就是靜默。
雅芳沒有再說什麽,臉上浮現出了感動、高興和迷茫交織在一起的複雜表情。好在,這些表情國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淩晨的夜空繁星點點,月牙兒斜掛在天空上,像極了一片葉子。空氣中少了一股白天的燥熱,多了一絲夜晚的清涼。大馬路上,路燈底下,還有三三兩兩的人們因為怕熱貪涼而不肯回家。他們有的聚在一起下棋打牌,有的則從家裏搬出個行軍床之類的東西放在路邊,人就那樣躺在上邊昏昏欲睡的似醒非醒。
舞廳已經曲終人散,此時此刻已是冷冷清清,黑暗一片。
國華像每天那樣,最後一個從舞廳出來關門上鎖。隻不過,今天,他的身邊多了一個一直等他下班的雅芳。雅芳的腳脖子在練車時崴傷了,她本應該待在家裏靜靜養傷,可她偏偏還是來了。她是為了不影響舞廳的營業才來的。今晚,雅芳和往常一樣上台演唱,為了防止右腳站立不穩,她在演唱的過程中一直都用兩隻手緊緊把持著話筒的長金屬杆不放,為的是保持住平衡以免摔倒。她沒有坐國華給她準備的椅子。她認為,除非事先有特殊的造型安排和演出要求,否則,坐著唱歌就是對觀眾的不尊敬。一場演出下來,她身上的連衣裙都是潮乎乎的,可以想象得出,雅芳是出了大力,忍住了痛苦的。
國華把雅芳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他很是慚愧,突然就有些瞧不起自己:你一個男人,連一個受了傷的女人都保護不好,還讓她上台賣力演出,你還是人嘛?不知不覺的,他的心裏生出了一些別樣的想法。隻是,那些想法還很不成熟,他還要等待時機。
現在,國華還是和傍晚一樣,把自己當成了雅芳的拐棍兒,讓她扶著自己的胳膊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到了舞廳的大門外,走到了他存放自行車的地方。
“站住了,你等著,等我把車推過來的。”國華讓雅芳靠著一棵小樹站好,自己就去開自行車。很快,國華把自行車推到了雅芳的眼前:
“來,你扶著我的胳膊慢慢的坐到後坐上去。行嗎?慢點兒。”
雅芳盡力的踮著左腳,使足力氣想要坐上後座,可她一連試了幾次也沒能坐上去。不奇怪,她本來個子就不高,再加上右腳不能用力,她當然就不能像上一次那樣一蹦就竄上去了。
“來吧,隻有這一個辦法了。先說好,你可別罵我啊。我現在隻能把你抱到橫梁上坐了。”國華聲音不大的說道。
雅芳的臉在黑暗中突然就發起了燒。
“我再試試吧,我能坐上去的。”
她說著,就試著往右腳上加了些力氣,想往高裏竄一竄。誰知,那受了傷的腳脖子硬是不給力,不僅沒有往高裏竄起來,還突然就陣發了一股刺痛。
“哎呦。”雅芳忍不住就叫出了聲,人一歪,就跌坐在了地上。
國華趕緊一手扶車,一手把雅芳有力的拉了起來。
“你幹嘛呀,一聽我要你往前坐你就掙命似得,至於的嗎?就好像我要吃人似得。我告訴你,你今兒晚上就得坐前麵了。樂意也得坐,不樂意也得坐,這是為了你好知道嗎。你是不是怕我不安好心?我要是不安好心,我還用等到現在?啊?你也不想想,雅芳。”國華有些激動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郭哥,你誤會了,真的。”雅芳輕聲的回答道。
“那你為嘛明明知道坐不上去,還非要死氣白咧的折騰呢?”國華莫名的反問道。
“你,你個大男人也不想一想,哪個女孩子會無緣無故的就往一個男人的懷裏坐呀?你要是我,你會嗎?”雅芳突然就大聲了起來,當然,不是大到每個人都聽得見,但足夠震動國華的耳膜了。
“哦,我說呢,原來是為了這個呀。我知道,我理解。你是個好姑娘,看得出來。對,你說得對。我要是你,我也不會隨隨便便就往男人懷裏鑽,那成嘛了。可今天晚上可不是隨便,是特殊情況。慚愧呀,眼下我沒有車,我是說汽車嘛的。我要是有汽車,也就不至於這樣了。現在,隻能讓你委屈一下了,坐大梁上吧。”國華誠懇的說道,並向雅芳伸出了一隻手。
“來吧,我抱你上去。別害怕,別亂動,要不你就該擋我視線了。”
作者:spot321
記得我們那時學到很快,沒兩次就能溜了,
再兩次就可以從自行車的三角杠中間伸一隻腳過去騎了:))
那時自行車座太高,坐在坐墊上腳是夠不著腳蹬的。
點點描寫的好細膩好生活化,就好似身邊發生的事:))
周末快樂!
謝謝點點分享好文,問好!
國華和雅芳的關係在一天天朝前發展,一旦把持不住就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