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ot's World
五花八門身邊事，喜怒哀樂筆中行。
國華一邊騎車一邊琢磨著到底該把自行車存哪兒，是存在天翔後門兒呢？還是存在大光明電影院後邊的胡同裏？再或者就存在康樂旁邊的存車處？他這樣想不是沒有原因的，他是要找到一個更容易、更簡潔、更直接的能直撲勸業場前門的地界兒，為了雅芳也為了他自己能極容易的在最短的時間裏看見對方，想來想去，決定就把車存在康樂旁邊兒，那樣一來，他存了車用不了幾步路就能走到亨德利表店所在的街拐角兒處，從那裏再走幾步就能到達勸業場門口，或者是大光明影院的門口，還可以比較近距離的把這兩個大型公共場所門前的景與物盡收眼底。
國華可是真心要幫雅芳看車的。那天，當雅芳在舞廳的辦公室裏幫生病的國華服下感冒藥並轉身準備出去趕末班車時，國華連想都沒想就突然在雅芳背後脫口而出說了她應該買輛自行車並且學會騎車的話，他那樣說是覺得雅芳天天晚上都要趕汽車實在是太緊張，太辛苦，而且，他覺得坐車並不比騎自行車來得更安全，因為，在他看來，晚上十一點鍾的大街上騎車的人並不少，何況到處還都有街燈照耀著，在那樣光明的路燈底下，心存不軌的人是不太容易幹出什麽黑暗的事情來的。相反，雅芳坐車到站後還要自己走一小段路，雖說途經的地方不算黑，路也不算長，但畢竟那是一個居民區裏麵的小路，和大街上相比，行人就稀少得多了，再者，走路要比騎車慢多了，萬一。。。國華不願意那樣想，他覺得雅芳是有福氣的，在她身上是絕對不會發生任何不好的“萬一”的。因此，反正，無論如何，他就是覺得雅芳應該把騎自行車學會了才好，“年紀輕輕的能學為嘛不學呢，多幾招應付生活的能耐有嘛不好的，藝不壓身嗎。”
以前，說起來可有些年頭了，那還是國華和悅子剛開始交朋友的時候，國華也覺著悅子不會騎自行車是個不小的問題，每次要想去個離家遠點兒的地方，例如想去看個電影，想去逛個公園兒什麽的，他們倆總也不能像人家那樣出門時走到一塊兒去，不僅走不到一塊兒，到了要去的地界兒有時還得互相踅摸（找的意思），弄得先到的人哪兒也不敢動，想上廁所還得憋著，生怕一挪地兒後來的人就抓了蝦（不知所措的意思），實在是太不方便。想想也是，一個騎車，一個坐車，怎麽能肩並肩的走到一塊堆兒去呢。每每看到別的交朋友的男男女女們一邊並駕騎車而行，一邊不時的聊上幾句知心話，一副親親熱熱、瀟瀟灑灑的樣子，國華打心眼兒裏羨慕人家。他曾多少次的即旁敲側擊又直麵而言地攛掇悅子學騎車，還巧言巧語地說了一大堆會騎自行車的好處，像什麽自由自在了，什麽不受時間限製了，什麽兩個人從此就可同步而行了，什麽縮短彼此等待時間了，等等等等，還信誓旦旦的保證說如果悅子想學騎車，他就負責去搞自行車票兒，總之，唾沫星子費了不老少可悅子總是這個耳朵聽了那個耳朵冒了，根本就不往心裏去。在悅子看來，女人會不會騎車根本就不是個問題。哦，不會騎自行車還搞不成對象了？誰說的？狗屁！騎車哪兒有坐車安全啊，你瞅瞅那滿大街因為騎自行車而出的交通事故還少嗎？真是血淋淋的事實，可怕的畫麵啊，那些為騎個自行車兒而缺胳膊斷腿兒甚至喪了命的人當初也不會想到自己有那麽一天吧？要是不騎車也不會出那種邪乎事兒吧？！再說了，買輛自行車兒得花多大的一筆錢啊，有那些個錢幹點兒嘛不行，有那些個錢能買好幾年的月票了。由此，國華和悅子從交朋友到結婚再到生孩子的這些年裏，除了那幾年跑車之外，幾乎很少一起出門辦事情，因為太不方便。久而久之，兩個人也都適應了沒有彼此相伴在身邊的出行方式，偶爾有機會聚在一起出門，反倒覺得老大的不自在。
事實上，國華完全沒有料到雅芳會那麽痛快地就采納了他的建議，而且還一個人先行去商場物色到了她自己喜歡的車型。本來嗎，人家為嘛要聽他的呢？他都給悅子提了好些年的建議了，不還是和沒提一樣嗎。他是誰呀，他不就是雅芳的同事嗎，和雅芳一起共事的多了去了，那要是每個人都給雅芳提個建議，雅芳還得都聽著不成？所以，雅芳的舉動讓國華著實感到高興，很明顯，他說的話在雅芳的心裏是有些分量的，這說明雅芳是把他當成了可信賴的人，否側，雅芳也不會就那樣輕易的聽取他的建議了。讓國華感到不解的是，雅芳雖然已經找到了自己中意的車子，卻遲遲不肯下決心去買，還直說要等一等，為此，他暗自估摸了好多回，覺得沒準兒是因為錢的事兒，因為以前聊天時馬前途曾經提到過雅芳家孤兒寡母好些年，生活一直比較拮據的事情。雖然覺得自己或許已經猜到了謎底，可國華不想就那樣貿然去問雅芳，他覺得那樣做一定會讓雅芳覺得很沒有麵子，或許還會惹她傷心。於是，他就找了個要幫雅芳鑒定一下車型的借口，想一個人先去商場看看，也好見機行事，依實際情況再決定如何幫助雅芳盡快的把車買到手，卻不想雅芳竟然主動提出來要和他一起去看車。
存車處裏已經放滿了各式各樣兒的自行車，估計有不少的車都是去大光明影院看早場電影的人存的。國華好不容易在一個角落裏找了個空檔，鎖了車，又抬腕看了看手表，還差五、六分鍾就到十點了，他暗自慶幸自己來的太是時候了，要是再晚點兒，估計就得另尋別處了。交了錢，走出用繩子圈成的狹長的存車處，國華三步並作兩步走，不到兩分鍾就跨上了亨德利表店這邊的人行道，他一邊用眼睛仔細的四下裏掃視著，一邊準備跨過不寬的濱江道到街對麵的勸業場門口去和雅芳會和，卻不想隔著幾米遠就一眼瞅見了正在光明電影院門前對著商場門口左顧右盼的雅芳，國華突然感到心裏一陣莫名的緊張，這是他和悅子從交朋友到結婚這麽多年以來頭一次單獨的和另外一個女人外出，雖然他此行要辦的是極其正大光明的事情，可他事先並沒有對悅子吐露半個字，為什麽不說呢？他自己也不清楚。
雅芳不停地低頭看著手表，眼看著表示分鍾的指針就快要和十二那個數字會合在一起了，可對麵的勸業場正門處卻始終不見國華的身影，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去應該怎樣做，她的臉上滿滿都掛著失望的表情，一股酸酸的滋味不由自主的從心底湧了出來，她決定現在就過街到對麵去，如果再等不來國華她就自己進去再看一眼那輛車也無所謂。
“雅芳，早上好！我可是正點到達啊。”冷不防，那個她十分熟悉的聲音從身邊傳來，她扭頭一看，國華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正笑嘻嘻的盯著她看呢。
用“破涕而笑”形容雅芳此時的表情是再合適不過了，雖然她此前並沒有哭過，但她臉上洋溢出來的喜悅之情是絲毫也掩飾不住的。
“我正想呢，郭哥可不是個說話不算話的人，就知道你會準點到達的，我著什麽急呀。”雅芳喜滋滋的聲音。
“你別說，存車的人還真不少，找車位費了幾分鍾，要不也不會這麽掐點兒。恁麽樣，咱進去看車吧？！”國華接茬說到。
國華此時的心情輕鬆了許多，先前的那種緊張感自打見了雅芳的第一秒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看著雅芳那純真無邪的表情，聽著雅芳那自然質樸的話語，國華覺得他沒有什麽可自責的，幫這樣好的姑娘一個忙有什麽可值得大驚小怪的呢，就是悅子知道了他也無所謂。
商場裏的人還不是很多，這就是他們定好這個點兒來的主要原因，國華和雅芳並沒有悠閑的東瞅西看，而是目不斜視的直奔賣自行車的地方而去。
場地上，上百輛鋥光瓦亮，車條發光的嶄新的飛鴿牌自行車整齊的排放在那裏，多數都是28型直梁的男車，還有不少的28型彎梁的女車，它們都清一色的被油漆成煤一樣黑的顏色，除了車把手、車鈴鐺和車軲轆上的電鍍車條是銀白色的以外，其它地方都是烏黢黢的。26型的女車絕對是少數，擺在那裏的隻有五輛，而那正是雅芳自己看上的車子，她自覺身高不是優勢，所以認為隻有26型的自行車才最適合她。
國華在那裏仔細的打量著各種車型，還向售貨員問了個把問題，其實，不僅僅是車的外表和車的價格，車的質量才是他最最關心的。見國華沒有和自己說話，雅芳就站在那裏靜靜的旁觀著。
“雅芳，你是不是看上小車了？就是那種26型的？”不一會兒，國華轉過臉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雅芳。
“對呀郭哥，我覺得小的挺適合我的身高的，大的對我來說是不是有點兒高啊？”雅芳很高興國華看出了她的心思，她曾聽過不少女人對男人粗心大意不善解人意的指責，可眼前的國華卻能如此細致，這在無形中又增添了她對國華的好感。
聽了她的話，國華點了點頭表示讚同，緊接著，他就走到那幾輛26型的小車前逐一查看起來。
“雅芳，你恁麽不過來看看呢，你得自己過來看看你到底喜歡哪一輛。”國華一邊低頭看車，一邊頭也不抬的對始終站在旁邊的雅芳說到。
“郭哥，你不用看那麽仔細了，反正我今天也不買，你要是覺得這車各方麵都不錯的話，那我下次還得請你來幫我把它買走你看行嗎？”雅芳走過去對認真看車的國華說到。
聽到雅芳的話，一直彎腰低頭看車的國華緩緩的直起了身，麵色平靜的說到：“行啊，沒問題。那你能告訴我大概其想嘛時候來買嗎？”
“嗯。。。估計再有十來天就差不多了。”雅芳不好意思的低聲說到。
“哎，師傅，麻煩您，我再問一聲啊，我們看好了這輛26的女車了，可是今天身上沒帶著錢，明天又開始上班了，沒時間來，要是過幾天再來買您看還有戲（有沒有可能的意思）嗎？”國華沒有再問雅芳什麽，一轉身，就把問題直接向站在一邊的那個男售貨員提了出來。
“我可不敢給你打這個包票。因為嘛呢？因為這種26型的女車是熱門兒貨，不瞞你說，前天這裏還有小十來輛呢，這才多晚兒？你自己看看，這不就剩下這幾輛了嗎，別說是一個星期了，沒準兒今兒個就得走個一輛、兩輛的，因為這不是過節嗎，來我們商場逛遊、買東西的人比平時多多了。嗨，身上沒帶錢怕嘛的，家遠嗎？不行回家取一趟不就結了嗎，你們要是真想買的話，趕緊挑一輛，我給你們留著，保準不再賣別人了你看行嗎？”售貨員還挺熱心腸，自告奮勇的要幫忙。
“你看看，人家師傅說嘛了，這車等不到一個星期就得賣光了。”國華這才回頭對雅芳說到。
“可我還。。。”，“別忙，讓我再想想好嗎？”國華把雅芳要說的話攔了回去，又重新轉過頭對那售貨員說到：
“師傅，家倒是不太遠，可錢還得到銀行去取，來回來去恁麽地也得耽擱不少功夫。要不您看這樣行不行：這輛車我們肯定要了，您幫我們留住了，明天商場一開門兒我們就來取行不行？”國華笑模笑樣的用懇求的口氣對售貨員說到。
“啊呀，這恐怕是夠嗆，明天。。。可就沒準兒了。”
“師傅，麻煩您了，知道您一定有辦法，您隻要替我們留到明天早晨，到時一定重謝！”國華再一次的懇求著。
那個售貨員有些猶豫，想了一想然後開口說道：“行，誰讓我碰上你們了呢，還挺能纏乎的。你確定就買這輛了？看好了，那我就把它推到後麵了，我也豁出去了，要是我們頭兒看見了，我就說是我們鄰居買的，錢明兒個一早就拿來，你可說話算話，千萬別坑我啊。”
“哪兒能呢！您就一百個放心吧，趕明兒一早兒我堵著門兒來行嗎？說了這麽半天還沒問呢，您貴姓？我姓郭，要不我明兒來都不知道要找哪位。”國華熱絡的向售貨員問到。
“不客氣，免貴姓靳，我們部門兒就我一個姓靳的，一說小靳他們都知道。”姓靳的售貨員不像剛才那般嚴肅了。
“那好，靳哥，多謝啊，我說話決不食言，明天一早我來提車，咱一手交錢一手交車，您看行嗎？”
“沒問題。小郭，那咱就明天見。”
國華和姓靳的售貨員互相道了別，這才回身對皺著眉頭站在一邊的雅芳呲牙一笑：“走吧，咱先回去取錢，明天一早兒我再來提車。”見雅芳愣著沒有動，國華就伸出手拉了她的胳膊一把：“還愣著幹嘛，回家取錢呀。”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商場大門，國華走了幾步，率先在一個大玻璃窗前停了下來，他看了看距離他有一尺多遠的雅芳開口說到：
“你生氣了吧？你是不是心裏正在罵我呢？沒事兒，你要想罵就罵，我不在乎。剛才你不是自己也看到了嗎，就那五輛26的，你想想，那能等到十幾天以後嗎？反正你早晚都要買對吧，那早買幾天又有嘛關係呢，你說呢。”
雅芳依舊皺著眉頭，聽了國華的話她沒有立即回答，等了足足有十幾秒才極不情願的開口說到：
“郭哥，我沒有生你的氣，真的，我知道你是好心幫我呢，可是，唉，我實話告訴你吧，現在的問題是，我就是回家把錢都拿上也不夠，這就是我想再等等的原因。”
“嗨，我以為是嘛事兒呢，你可嚇死我了，不信？來來來，你自己往櫥窗裏照照，你看你看，本來挺可愛的臉，現在變的這麽嚇人了，不至於的啊，這有嘛可著急的，咱有辦法知道嗎。你聽我說啊，你告訴我還差多少錢，我先借給你，別急，聽我說完，我不就是先借給你嗎，那有嘛不行的，我家兩個人上班，你家現在就你一個，對吧，再說回來，沒準兒哪天我還找你借錢呢，你不借給我？不可能吧是不是。咱要緊的是先把錢湊上，明天我就能帶著錢來提車，咱把車先買到手，別的以後再說你看行不行？”國華的話說得頭頭是道，聽上去很是在理。
雅芳雖然還有些猶豫，可又覺得國華說的辦法很是平易近人，絲毫也沒有半點兒瞧不起人的意思，於是，她對著國華點了點頭：
“那好吧，郭哥，我就聽你的。”
“哎，這就對了，好了，現在能告訴我還差多少錢了吧？”國華十分認真的柔聲問到。
作者：spot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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