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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生活----悅子的惱人婚姻(十四)

(2014-12-16 15:29:52) 下一個

五年以後。

一上午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又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悅子放下了手裏的活兒,在車間裏的水龍頭底下洗了手,然後就到更衣室裏,打開自己的更衣箱,從裏麵拿出了裝飯票的錢包兒,又從公用的小碗架子上拿起了自己的飯盒兒,就急急忙忙出了車間的門往食堂的方向走去。食堂裏早已經排起了幾條等待買飯的不短的“人龍”,悅子找了一條稍稍顯短的隊伍排了上去,一邊排著,一邊不停地抬眼瞅一瞅食堂賣飯窗口上方懸掛著的大石英鍾,心裏想著:從十二點到一點,總共就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買飯就得等個十幾分鍾,這叫嘛事兒啊。正琢磨著,眼前突然不知打哪兒冒出個人來,還伸手往悅子的胳膊上拍打了一下子,不輕,冷不丁的把個正在暗想的悅子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和自己一個車間的那個愛說愛笑,愛開玩笑,辦事大大咧咧的趙麗華。

“唉,悅子姐,你不是讓我給你占個個兒嗎,怎麽忘了呢。我還說了,這人唉怎麽這麽磨蹭呢,半天都不現身。你可倒好,敢情自己又排了一個兒。快別排了,趕快跟我來吧。”趙麗華沒等悅子開口就搶先說到。

悅子本想說“你嚇了我一跳。再說了,我沒有讓你替我占個兒呀,你記錯了吧。”可又禁不住那長時間的等待,就一改口換成了“你看我,都忙糊塗了,恁麽把這事兒給忘了呢。謝謝你啊,還替我排著呢。”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跟著趙麗華往前邊兒去到了她排隊的那個地方。很快,兩個人就排到了賣飯的窗口,各自買了飯菜又相約著在食堂兼禮堂的大廳裏找了兩個座兒,坐在一起吃了起來。

“悅子姐,你可是咱這兒的傳奇人物之一啊,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夠有底氣的啊。”趙麗華剛吃了一口就打開了話匣子。

“嘛傳奇人物,這是你說的吧。那恁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呢,我這可是按章辦事兒,一絲不苟啊。”悅子也咽了一口飯,接茬兒到。

“你不是辭職了嗎,在外麵幹的好好兒的,怎麽又回來了?咱這廠子有嘛好的,你怎麽還跟舍不得似的,真是讓人不能理解。”趙麗華又接著問道。

悅子不緊不慢的吃了幾口飯菜,這才開口道:“誰告你我辭職了。我隻是申請了兩年的停薪留職,兩年的時間一到,我不就回來了嗎。為嘛?主要是我們女兒開始上學了,需要有人照顧,知道嗎。現在光靠奶奶不行了,奶奶大字不識一籮筐,孩子沒上學還湊合,這一上了學就不能天天和奶奶在一起起膩(和某人關係太近乎的意思)了,對孩子長進是一點兒好處也沒有。我好歹也是個高中畢業呀,總比奶奶強,對吧。要是天天都不著家,在外麵瞎折騰,錢到是賺了,可孩子呢,不就廢了嗎。現在不是讀書無用那會兒了,對嗎,現在不是又興考大學了嗎,我還想讓我們女兒將來上大學呢,不能讓她像我似的當個破工人。我是沒趕上好時候,她就不一樣了。到時候唉,人家和她一邊兒大的都考上大學了,就她沒考上,那多摘麵兒(沒有臉麵的意思)啊,你說是不是。我這不也是為了下一代著想嗎。”

“也是啊。唉,那你們不是兩口子一起在外麵幹嗎,你不幹了,你們那口子就一個人行嗎?他不是停薪留職嗎?”趙麗華咽了一口飯,又接著發問。

“唉,你知道嘛,他不是停薪留職,他是徹底的辭職了。我們那口子可比我想得開,敢玩兒懸的,說了:好馬不吃回頭草。既然離開了,就再也不回去了。再者說了,他們男人不像我們女的,又得顧家,又得管孩子嘛的,一天到晚雜七麻八兒的事兒沒完沒了。他出去給自己幹,就光想著那一檔子事兒就行了,別的閑白兒(閑事的意思)一律都不管,這要擱咱女的身上行嗎。我幹了兩年就不幹了,就是因為還不想辭職唄。誰知道往後會恁麽樣,你說是不是。再說了,我們總不能兩個人都守著那一輛車吧,萬一有個嘛事兒什麽的,我們恁麽辦,總不能一棵樹上吊死人吧。我回廠裏來,雖然肯定是沒有自己跑車自由,錢上就更別提了,可好歹也能掙口固定飯吃。我往後越來越大了,總不能成天到晚的跟車瞎轉悠吧,總覺得唉那不叫個事兒。我不幹了,我們那口子就自己留在寶坻老家,哦,他爸也在那兒,給他做個伴兒。正好,他二叔大兒子的女兒中學畢了業就沒有考上學,就跟著我們那口子跑車當賣票的,這不,一幹不也就幹了三年多嗎。”悅子停了下來,往嘴裏送著已經不太熱的飯菜。

“唉,悅子姐,我可有耳聞啊,說你們那口子開舞廳呢,好嘛,夠有本事的啊。現在跳舞多狂熱啊,廣場上,河邊兒上,公園裏,俱樂部裏,賓館裏,餐廳裏,學校裏,工廠裏哪兒哪兒都是跳舞的,時髦。我聽說你舞跳的就很不錯,是不是和你們那口子一起學的?我就不明白了,他怎麽開著開著車,又想起開舞廳了呢?這可是南轅北轍,驢唇不對馬嘴的事兒啊”趙麗華有些神秘的說到。

“你耳朵可夠尖的啊,恁麽嘛事兒都聽得見呢。”悅子說完這幾個字,並沒有接著再說下去,隻是又低頭吃起了飯,於此同時,她的腦子卻在飛快的轉著。悅子知道,趙麗華是公司職工宣傳隊的骨幹,是個能歌善舞的主兒。不錯,自打悅子自己又回廠上班以後,不少人都對悅子的經曆十分的好奇,問東問西的大有人在,說長道短的也不隻幾個,而悅子卻十分的想得開,放得下。每每遇到詢問的人,悅子總是給人耐心的解釋自己的心路和想法,也不把說她不是的人放在心上。悅子覺得,自己行得光明,做事也合理,自己的事,自己全盤掌握,用不著計較別人怎麽看。所以,知道悅子和國華開長途車經曆的人不少,可知道國華和馬前途合開舞廳的也就是那麽一兩個和悅子過得著(有交情的意思)的人。眼下,正是全國各地大跳特跳交誼舞,迪斯科,倫巴,桑巴等等西式舞的熱門兒時期,悅子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男人是開舞廳的,那樣一來,如果別人想托她走個後門兒去國華他們的舞廳跳舞,她是無法回答的,說“行”不是,說“不行”也不是,那不是找著得罪人嗎。還有一點,悅子卻從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雖然悅子自己就是跳交誼舞的熱愛者,而且跳的還真是有那麽兩把刷子(有本領,能力高的意思),可她內心的最深處卻總覺著“開舞廳”這詞兒說出去還真是不如“開長途汽車”那樣理直氣壯,腰杆子硬實。到底她為什麽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她也說不好,“興許是因為咱沒見過世麵的原因吧。”她總是這樣想著。現在,趙麗華突然就問起了國華開舞廳的事兒,可見,還真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啊,誰知道她下麵還要說什麽呀。要是她提出想去國華他們那裏跳舞呢?自己又該如何回答呢。當然了,趙麗華要是自己想買票去跳那是再好不過了。

“悅子姐,你怎麽不吭聲呀,你這話還沒有說完呢。”趙麗華此時已經快吃完飯了,可談話的熱情卻絲毫沒減。

“哎呀,你看,你不都快吃完了嗎,我也得趕緊的呀,要不然這飯一涼了不就不好吃了嗎。”悅子和趙麗華打著馬虎眼,然後又接下去說道:

“嗨,瞧你說的,嘛叫有本事呀。我們那位頂多也就是跟著人家瞎惹惹(不辦正事,瞎胡鬧的意思)唄。這不,他開車也開了五年多了吧,雖然掙的是辛苦錢,可到頭來也還是掙出了些。但是,成年累月的總跑外拉活兒也不是個事兒,他早就想著能找一個相對穩定的事兒幹幹了。也是湊巧了,他有個打小兒就要好的同班同桌的同學,你說恁麽那麽寸(湊巧的意思),人家也是下海幹個體的,倒騰服裝好幾年了,也存了一筆錢吧,就和我們那個商量著,兩個人要一塊兒堆兒幹點兒嘛。正好,這不趕上了跳舞的熱潮了嗎,他們就想著也開個舞廳嘛的,跟著湊湊熱鬧。人家他同學的爸爸有能耐,原先就是派出所的一個小民警,這些年猛升官兒,現在唉都已經是分局的一個副局長了,熟人多,好辦事兒。這不,就給他們在分局管轄地界兒的一個工人俱樂部和人家說好了,人家就同意租給他們場地和器械嘛的,他們自己又托朋友找關係,找了幾個會擺弄樂器的人,還有能唱幾嗓子的人,都不是嘛專業的,都是附近工廠,學校文藝宣傳隊的,反正好歹的也算湊上了一個樂隊吧,這不就開張了嗎。要說我跳舞,那可不是現在的事兒。我告訴你,我打上小學開始,就是學校舞蹈隊的了,後來又是初中,又是高中的,我都沒少了跳舞,我也算有點兒這方麵的小聰明吧,也好這個。前些年是沒有機會,所以一點兒也沒露相兒,現在有了機會,稍微讓人一帶,一學就會,入門兒比一般人快,跳出來也還是那麽回事兒。我們那口子個兒高,身條兒好,雖說麵皮子不算白吧,可跳起舞來還是挺有派兒的。我也納了悶兒了,從來也沒聽他說他喜歡跳舞啊,可他也是一學就會,還真是跳得不錯。不過,他隻會跳慢三步,快三步,慢四步和快四步,別的就不會了。我很少和他跳。就是偶爾去跳,我也從不去他那裏跳。再說了,我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呀,孩子還顧不過來呢,哪兒還有閑心跳舞去呀。”悅子一口氣把趙麗華的問題都回答完了,可說了這麽多,竟聽不出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是自豪,還是不自豪,語氣平淡的就好像她說的是別人家的事一樣。

“有那麽好的條件,你為嘛不去你愛人他們舞廳跳呢,換了我,還不得天天去呀。”趙麗華又說到。

“也不為嘛,就是覺得不自在,不合適唄。他不能天天總跳舞呀,還得管事兒呢。我去了,要是和別人不停的跳,他看見了會很高興嗎?不會吧。再大度的男人也不願意看見自己的老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和別的男人勾肩搭背的跳來跳去吧,是不是。俗話說得好,‘眼不見,心不煩。’不看見恁麽都好,看見了可能就不會很開心了,女人不也一樣嗎。有哪個女人樂意看見自己的男人跟別的女人摟摟抱抱的跳交誼舞呀,我敢說沒有一個。就是有,那也是迫不得已違心的。誰要說她真心樂意,不傻也是個二百五。這可不是小心眼兒啊,這就是人之常情,對嗎。如果有一天,他根本就不在意我和別的男人跳舞了,那說明他根本就不在乎我了。”悅子把還剩有一丁丁點兒飯菜的飯盒兒的蓋子蓋上,說明她已經吃飽了。

“哎呦,悅子姐,你還真是有一套啊,對男女感情這事兒看得還挺透徹的。趕明兒我還真得和你好好取取經。”趙麗華有些吃驚的說到。

“嘛呀,我就是那麽隨便一說,你就是那麽隨便一聽,可千萬別當真啊。人有的男的就不在乎,自己的女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愛跟誰跳就跟誰跳,人一點兒也不吃味兒,知道嗎,人跟人太不一樣了,大度的人也有的是啊。”悅子補充道。

“唉,就像你說的,我覺得還是在乎點兒好。當然了,這‘在乎’與‘不在乎’的尺寸的確是太不好拿捏,掌握不好就成了‘幹涉’和‘嫉妒’了。不過,我要是男的,我也不樂意讓我老婆或女朋友和別人跳舞,偶爾還行,經常性的就不太能容忍了。我丈夫想跟別人跳?就更不行了。別說我自私啊悅子姐。嘻嘻。”趙麗華說著。

“所以啊,我會跳舞,可卻不經常跳,就是這個意思。你各處掃聽掃聽(打聽的意思)去,因為跳舞而引起的家庭糾紛,甚至是離婚,暴力的不在少數,可得注意,不是鬧著玩兒的。”悅子又說到。

“對對對,不能光顧了高興。常言道,樂極生悲。這高興也得有個度,是吧。”趙麗華應聲附和著。兩個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站起了身,走到食堂兼禮堂的水槽邊準備洗飯盒。

“對了,悅子姐,你愛人他們那裏的門票是多少錢一張啊?趕明兒有空我也想去那裏試一回。”趙麗華此時又說道。

“我說了你別不信,我還是真不知道。嗨,你嘛時候要去就提前告訴我一聲兒,我跟我們那口子打聲招呼不就行了嗎,還要嘛門票啊。不過,有個事兒我也得提前告訴你一聲。他們那裏經常有便衣警察,還不止一個。因為他同學爸爸不就是警察嗎,場地也是他幫著租的,所以很小心,就怕惹事兒,鬧事兒嘛的。總之,你要是去,先告我一聲就是了。”悅子小心翼翼的說到。

“媽呀,去個舞廳還那麽不省心,還有便衣警察,怎麽聽著像抓特務似地,多嚇人啊。我看我還是等等再說吧。悅子姐,要不這樣,你什麽時候去叫我一聲兒行嗎,我跟你一起去,那樣就放心多了。”看來趙麗華還真被悅子給嚇唬住了。

“沒問題。我什麽時候去一定提前叫上你,這你就放心吧。不過,你可得禁得住等啊。”悅子心裏暗自高興:這回還真沒得罪人。

“不著急。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就什麽時候去,這總行了吧。咱姐兩之間不用客氣。”聽趙麗華的口氣,好像她倒成了主人,悅子有些哭笑不得了。

這是一間由俱樂部的禮堂改建而成的舞廳。原先的舞台還在,現在卻成了樂隊和伴唱者的地盤兒。這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們本就應該矗立在舞台之上。可讓人感覺有些不對勁兒的是,不論他們多麽賣力的吹拉彈奏,多麽聲嘶力竭的盡情演唱,卻沒有一個人對他們哪怕是看上一眼。滿屋子的男男女女都在自顧自的隨著舞台上的音樂忘情的旋轉著,舞蹈著,陶醉著,人們隻是用耳朵聽著音樂,至於那音樂來自哪裏,他們卻一點兒也不關心。

大廳裏的燈光並不明亮,除了房頂上原先就有的那些盞圓形的頂燈外,舞廳的擁有者們為了營造氣氛,又在除去舞台和大門以外的兩麵牆壁上各安裝了五隻枝型的壁燈,原先的水泥地麵也被新型的廉價人造地板所替代,四周還圍了一圈兒散座兒似的桌椅,為跳舞的人們提供小息的地方。每當舞曲響起,擴音器就會偶爾的發出絲絲啦啦的噪音,給原本就雜亂的舞廳又憑空添加了幾絲煩躁的氣氛。

國華站在舞台上那碩大的帷幕旁邊,居高臨下的從台上注視著台下那些縱情跳舞的人群。此時,樂隊正在演奏節奏明快的《舞女淚》,他身邊,那個向來都寡言少語的美發學校的女孩兒雅芳,正一言不發的坐在一隻折疊椅子上準備著上場。

“你今晚準備唱什麽啊?”國華有些明知故問。因為,雅芳唱哪些歌兒他都了如指掌,他隻是好奇,這女孩兒為何如此的沉默呢。

“《月亮代表我的心》,《小城故事》,《我隻在乎你》和《夢醒時分》。”雅芳輕聲的回答到。

“就這幾首?”國華又問。

“郭哥,你要是想加別的,我不反對。隻要是我會唱的就行了。”雅芳回答道。

“放心吧,不會臨時加歌的,我就是沒事兒問問,覺得你一個人坐在那裏挺孤單的,就為逗你說幾句話而已。”國華嘴上一邊說著,心裏一邊想著“這女孩兒太穩重了,太沉靜了,和她的年齡好像不太相符啊。”

雅芳沒有吭聲,臉上似乎有些不易察覺的笑意浮現。

 

作者:spot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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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ot321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SnowFallingOnWater' 的評論 : 預言家。哈哈。祝新年愉快,萬事如意!
SnowFallingOnWater 回複 悄悄話 感覺要有風波起了,等看下篇
labo88 回複 悄悄話 挺有意思。能否寫快點?
謝謝。
spot321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南山鬆' 的評論 : 謝謝小鬆來訪!祝一周愉快!
南山鬆 回複 悄悄話 國華厲害啊,又開舞廳了.也許舞廳會讓小兩口之間又起些風波吧.
謝謝點點的精彩分享,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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