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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98)
還是和往常一樣,我在七點十分左右下了樓,看見點點正躺在門前的過道上睡覺,他沒有聽見我下樓的聲音,因為他的耳朵早已經聾了。這些日子,每當屋子外麵有動靜的時候,每當妞妞因為聽見了不尋常的響動而“汪汪汪”地大聲報警時,點點就立刻跟著妞妞一起大聲的狂叫起來,其實,他什麽也沒聽見,他隻是下意識地在盡一隻看家狗的職責。他雖然已經老態龍鍾,步履艱難,眼睛幾呼看不清什麽東西,耳朵幾乎聽不見什麽響聲,可他的忠誠卻絲毫沒減。
終於,可能是我在廚房煎雞蛋,煮咖啡的動靜和氣味喚醒了他,隻聽見木質地板上一陣熟悉的腳爪費力掙紮的聲音,然後,就出現了點點搖搖晃晃的身軀,他這些天走路的樣子有些像螃蟹,竟往橫裏走;又有些像喝醉了酒,左搖右晃的走不了直線,一走就摔跤,幾乎每次站起來都需借助人力的幫助,出門大小便就會因後腿無力而癱坐在草地上,不知是不是因為他低下的視力,或者是因為他的平衡係統失去了靈感?點點費力的走到水碗前,又費力的低下頭用自己的舌頭試探著找水喝,喝飽了就搖晃著往過道走去,沒走幾步就停下來,掙紮著轉回身,在不長的過道盡頭探出半個臉,往我這邊凝視著。我問他:“你想要什麽?”他就轉回身,沒過兩分鍾,卻又轉了回來,還是在轉角處站定,探出半個毛茸茸的臉,用那已經無神的棕色大眼睛看著我,我不知他要幹什麽。後來,他的那個欲言又止的樣子一直在我的腦子裏揮之不去,我有些後知後覺的想到:是不是他已經感覺到了他的生命隻剩下最後的幾個小時?是不是他要和我說“我真的不想離開你們,我真的不想離開這個我待了十四年又八個月零八天的家。雖然我已經站不住了,雖然我已經不能控製住我的大便了。”?我不知道。點點的眼神已經成為了定格,永遠儲存在我的記憶裏,我將帶著那個記憶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走進我自己的墳墓。
點點的離不開我們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讓我們刻骨銘心了。2002年,是我們來美國後第一次回國省親,三個人要一起走。之前,就已經有經驗,知道點點不喜歡生人。為了不讓他吃苦(其實送托狗所是不會吃一點苦的,隻是點點不喜歡),就拜托了我們鄰居多米尼克的12歲的兒子尼克代為照看點點,因為點點和他很熟,幾乎天天都打照麵,我們也會給他每天20元錢,作為照管點點的應得報酬。兩個星期以後,當我們高高興興的回到美國的家裏時,尼克即抱歉又沮喪的對先生說:“先生,spot在你們走後就不吃飯了,我每天都按時領他出來,可他隻呆在車庫裏,就是不肯出來。我每天給他留的食物他也不吃,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剛開始,我們不知道點點到底有多饑餓,直到我們吃飯時看見點點把兒子掉在地上的菜葉子都舔得幹幹淨淨,才覺得有些異樣,從沒有聽過狗還吃菜葉子,除非是餓極了。結果,我一摸點點的身體,才發覺,點點已經瘦了很多,連肋骨條都能摸得很清晰,而我們走之前根本不是那樣子。看來,點點是真的以為我們把他拋棄了,因此才絕食的。從那以後,我們每次回國都是分開的,再沒有讓家裏空巢過,就是為了倔強的,換了主人就絕食的點點。
後來,家裏來了妞妞,點點從此就有了做伴兒的。點點對妞妞是謙讓的,容忍的,就像長輩對待晚輩。以前,沒有誰和點點搶吃搶喝,自從來了妞妞,情況就大不一樣了。點點喝水,妞妞就一頭紮過來,不問三七二十一,伸出舌頭就大舔特舔,從此,點點一定是讓妞妞先喝,等她喝完了,自己再上前。其實,他是知道自己的等級比妞妞高的,他知道自己是頭兒,可他就是總是讓著妞妞。昨天,當點點和妞妞從後院進屋之後,點點站在水盆前,妞妞卻又上來搶水,我厲聲把她趕走,可點點卻一口不喝,直等到妞妞喝完了,他才顫巍巍的把頭探過去,我的心都碎了!妞妞剛來時喜歡咬東西,窗簾,家具,門窗,鞋子,襪子,玩具,見什麽咬什麽。有幾次,我氣急了,忍不住打了妞妞,每當那時,點點就會無聲的走到我身邊,很近很近,用他的棕色的大眼睛看著我。我知道,他是在對我說“原諒妞妞吧,別打她了。”
以前,看見過同事紅腫著眼睛去上班,悄悄問別人,才知道是家裏的狗被安樂死了。當時就想,我也喜歡我的點點,等點點到了那一時刻,我會如何?今天,我得到了答案:這種痛苦和我失去父親是一樣的!甚至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因為,我畢竟已經離開父母二十幾年了,而點點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卻將近十五年了,他和兒子稱兄道弟(從小就教他把我們的兒子認作哥哥,所以,每當我們說“哥哥”時,他就知道那一定說的是我們的兒子),他把我們當成爸媽,他不舒服時一定會來找我,因為他知道,隻要去找媽媽,他的不舒服就會迎刃而解,他要逃避指責時,一定去找爸爸,因為他知道,爸爸是寵著他的。每當我們下班時,點點都會歡蹦亂跳的撲上前來又抱又舔,極盡歡迎之能是。而從今天開始,家裏就隻剩下妞妞一個了。點點將永遠都長眠在我們後院的月季花枝下,伴隨著我們一天天老去。
剛剛開博時就寫到“點點(spot) 是我們家的第一隻寵物狗,已經和我們一起渡過了將近12個年頭了(到明年的二月份,他就整整12歲了)。雖然,我們現在又有了第二隻狗狗(她的名字叫妞妞,快4歲了,是為了和點點做伴兒)。但是,點點在我的心中是永遠不可能被其它別的狗狗所替代的。因此,我選擇了把我的心愛的點點的名字作為我的博客的名字! 這樣,無論他是像今天一樣快樂地活著,或是在將來的某一天默默地離開這個世界,他都將伴隨著我度過我的每一天。”
點點雖然走了,但相信他的精神是不滅的。我的博客還是“點點的空間”,這其中還是一如既往的洋溢著點點的熱情,好客,友善,誠實與忠誠的品格,希望來訪的客人們能夠感受到這些,也希望您能喜歡這個已經沒有了點點的“點點的空間”。
點點:生於1999年十二月十三日, 瘁於2014年八月二十二日。
希望點點狗天堂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