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次聽說“綠卡”這個詞兒,是在來美國大半年之後。因為住的是學生村,而村裏的各種顏色的人們都是來此地念碩士,博士的,人口流動量很大,住的時間也相對有限(最多不超過五年),因此,人們每天都是來去匆匆,個人過個人的,鄰裏之間幾乎很少見麵。多虧有兒子,就因為帶他去兒童遊樂場地玩,才認識了幾家中國人,也通過聊天知道了許多以前從沒有聽說過的新鮮事兒。再後來,又認識了更多的從國內出來的人,有幾家還是來了五年以上的“老住戶”,於是,久而久之,“綠卡”就成了大家在一起時經常念叨的談話主題了。
沒見到“綠卡”時,還真以為那張卡就是綠顏色的,以後一看,根本不是那麽回事。事實上,綠卡的美國官方名稱為“永久居民卡” (United States Permanent Resident Card)(表格I-551),“綠卡”的名稱則來源於它的前輩---二戰末期引入的“外國人登記收據卡”(表格I-151)。表格I-551起用於1977年,曾被印在各種顏色的紙張上,唯獨沒有綠顏色。“綠卡”之所以得名為“綠卡”,是因為從1946年到1964年這十八年間此卡是綠色的,這是閑話。
說實話,剛來美國時,頭腦裏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在此地生根發芽,許多人都是抱著出來看世界,開開眼的念頭來美國的,還曾經幻想著有一天要回國報效呢。時間長了,聽人們念叨得多了,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今後的去留問題,主要是為了孩子著想,那時的國內,上大學還是極其不易的,不像現在,有錢就成,孩子是在美國開始的啟蒙教育,中文能力極差,回了國是根本跟不上同年級的水平的,那豈不是耽誤了孩子的一生?!是回國?還是留下?思前想後,權衡利弊,在聽了不少“過來人”的忠告後,就決定申請“綠卡”了。通過一個專門辦綠卡的猶太律師幫忙,先生申請的傑出人才移民和職業移民第一類優先被同時批準下來了,真是皆大歡喜!接下來就是要去芝城的移民局遞申請,等待批準和麵試了。
現在回想起來,為了那個“綠卡”,我們都快把芝加哥的城門給踢破了(如果有的話)。從大學城到芝加哥市中心,單程要兩個多小時,冬天開車的時間要更長些,因為我們的申請是在秋冬季節被批準的。那時才知道原來美國的官僚主義一點也不比中國的遜色!原來美國的衙門一點都不比中國的衙門好辦事!經過了來來來回回的幾次折騰,材料遞上了幾大摞,表格填滿了幾十張,終於,等來了那張十分珍貴的麵試通知書。
麵試好像是在某天早上的九點多鍾,這沒什麽難辦的,那條去芝加哥的高速公路我們已經跑了無數次,隻希望這回是為辦綠卡跑的最後一次,也希望我們的麵試一次就能通過。可是,天有不測風雲,怎麽那麽巧,就在我們要去麵試的頭天晚上,電視預報說半夜裏要下中雪,這好像不是個好兆頭喲。沒有人不知道,伊州的冬天是相當寒冷的,要是再下雪,那高速公路的狀況就可想而知了。但是,麵試是無論如何不能更改的,而且也更不能遲到!於是,我們隻好在不到淩晨四點就起床,把迷迷糊糊的兒子抱上車,在寒風瑟瑟,雪花飄飄中小心翼翼地開車上了路。因為時間尚早,高速上的車輛不多,這給我們的行進帶來了好處,最起碼路麵不擠,視線還算開闊。就這樣,本著安全第一的原則,以時速不超過55英裏/小時的速度,一路跌跌撞撞的開進了芝加哥,在市中心距移民局有兩英裏的地方找到了計時車位,一看表,才不到七點。找了家咖啡館坐了進去,買了咖啡和點心,慢慢的消磨時間,也為了暖和暖和身體,到了快八點鍾,我們才領著兒子向幾個街口之外的移民局大樓走去。大樓門口早已經排起了長隊,白的,黃的,棕色的人們已經躍躍欲試的等待大門開啟的那一時刻有好長時間了,終於,大門的鎖被人從裏麵打開了,門外的人們擁擠著,但也還是排著隊的急匆匆魚貫而入。
心情忐忑的坐在長條凳子上,端詳著從幾個麵試官屋裏不時進進出出的人們的臉。那些臉,有的平靜安詳,有的焦慮緊張,有的從容自在,有的倉促慌忙,有的胸有成竹,有的心中無數,是啊,這是關係到一個人命運和前途的關鍵時刻,精神不放鬆也是正常的。也不知過了多久,一位亞裔模樣的中年男人從其中的一間屋子裏走了出來,手上拿著幾張表格,看樣子是要叫人進去麵試。先生小聲說道:“要是我們能讓他麵試就好了。他好像是中國人呢。”
“XXX,XXX和XXX”,啊呀,是在叫我們呢,趕緊拉著兒子起身應答,三個人跟在麵試官的身後走進了他的房間。坐下之後,麵試官一本正經的翻看著那厚厚一疊的我們的申請材料,開口用純正的英語問了先生幾個極其簡單的例如你叫什麽名字,在哪裏上學,來了幾年了的問題,先生都一一做了回答。突然,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麵試官用帶有南方口音的中文開了腔:“是大陸來的?”,“準備在這裏呆下去?”,“還習慣這裏嗎?”,頓時,我們那顆緊張的心立時就放鬆了許多,而且還感到了一絲溫暖。原來,這位移民局的官員是從台灣來美國的,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了。為了讓我們放鬆,他問了許多家長裏短的事情,對我們很是友好,在麵試就要結束的時候,他還特意安慰我們,說我們的條件十分的好,完全符合移民的要求,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是會通過的,又給我們兩人分別寫了一張小卡片,上麵有我們各自的名字,好像還有可能拿到麵試通過通知的大概時間(三個月以後?)。和移民官握手道別,先生小心翼翼的把那兩張分別寫有我們名字的卡片和其它材料裝進大信封,喜氣洋洋的開車回了一百多英裏之外的我們在校園裏的“家”。
接下來,用望眼欲穿,度日如年來形容我們等待麵試結果通知的心情一點也不過分。在那些日子裏,我們的心情是極其複雜和不穩定的,一忽而堅信我們的麵試是相當成功的,是沒有任何紕漏和失誤的,麵試官對我們的表現相當滿意,連他都說我們通過的幾率很大,我們一定會順利過關;一忽而卻又心存疑慮,搜腸刮肚,自尋煩惱的想找出我們在麵試時都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有可能引起麵試官的不滿,想象著萬一這次沒有通過麵試怎麽辦。每天最想見到的人就是郵遞員,最想看到的東西就是樓下那個小小的郵箱。每次打開郵箱,都急切的翻找是否有官方寄來的信件,但每次都是兩手空空。
大約過了快三個月的時間,一天,終於在信箱裏發現了兩封盼望已久的美國移民局寄來的信件,高興的同時也心懷忐忑。小心翼翼的拆開信封,細細閱讀。兩封信一模一樣,隻是一封信是給我的,另一封是給先生的,大意說的是先生和我都已經通過麵試,我們的相關信息已經被送到製作“綠卡”的工廠(好像是在德州?)不久就可收到工廠做好的綠卡了(時隔許多年,程序已經有些模糊,可能說的不是十分確切,但大體上是那個樣子)。哈哈,終於盼來這一天了,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這幾年的努力總算是有了回報。興奮之餘,情不自禁的又多看了幾眼那兩張一模一樣的通知。咦,好像哪裏不對勁呀,再仔細一看,不得了了,我的父姓不知什麽時候被改成了先生的父姓,堂而皇之的打印在通知書上。這還了得,自打我一出生,我就姓了我爸的姓,我的一係列個人檔案材料上,我的中國護照上,我的美國社會安全卡上,我的美國汽車駕駛執照上,哪兒哪兒都是寫的我父親家的姓,現在終於要發綠卡了,卻突然變成了我先生他爺爺的姓,那還是我嗎,這不就是一個現實版的張冠李戴嗎!先生回家一看到這個情況也立即傻了眼:什麽會是這個樣子呢?一切材料都是原汁原味,從未有更改過,怎麽去芝加哥麵談了一次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那個麵試官不是說我們沒有任何問題嗎?當時也沒見他提出任何和我們姓名有關的問題呀?百思不得其解。先生又拿出了那一大摞用於申請的材料,想弄清楚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差錯。沒有呀!哪裏也沒錯,還是和申請前一模一樣。裏麵還有兩張小卡片,是麵試後那個麵試官寫給我們的,上麵有我們的名字和可能收到通過麵試的時間,先生當時沒有細看就和其他材料放在一起了,現在也應該再看一眼。哎呦唉,這一看不要緊,先生立刻就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隻見在寫著我名字的那張卡片上,我的名字被寫成了我的名字+先生的姓,是那個台灣出生的麵試官親手寫的。原來問題就出在這裏!當麵試過後,被幸福衝昏了頭腦的先生光顧著高興了,根本就沒正眼看那小紙條,隻是匆忙的把它們和其他材料裝進信封裏了事。現在看來,是那個台灣籍的先生想當然,以為台灣的女人們在婚後都隨了夫家的姓氏,那大陸的女人們也就毫不例外了(排除了他存心刁難我們的可能),因此,就大筆一揮,在一秒鍾之內把我爸媽送給我的姓換成了我嫁的人家的姓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又有一通折騰,也不情願的又跑了好幾趟芝加哥,其中的艱辛在此省略幾十字。。。但結果卻是喜人的:經過我們不懈的努力和辛苦的付出,最終,我爸他們家的姓終於再一次“冠”在了我的名字前,被作為“surname”永遠的印在了我的“綠卡”上。不知我的經曆是不是一個個例,估計人們為了辦“綠卡”而擺出的“烏龍”何止成千上萬,說什麽好呢,都是讓“綠卡”給鬧的!
之類的事情。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