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媽媽的耳朵好像越來越聾了，每次打電話，甭管我這邊如何的扯著嗓子大喊大叫（就像和誰吵架一般），她老人家還是自顧自的說個不停，而且還一個勁兒的說：“你再大著點聲。”，“這個電話有毛病，總是聽不清。”其實，那個電話是今年二月份剛剛換過的，其實，我問過每一個用過這個電話的人，他們都聽得清楚我的聲音，其實，我的嗓子在每次給她打過電話之後都是生疼生疼的。媽媽現在的生活還是挺充實的，每天24小時都有保姆照顧，兩個哥哥（一個是堂兄，一個是表哥）每星期一都準時來家裏陪她吃頓飯，然後就是一個二，四來，一個三，五到，目的就是為了陪她聊聊天，解解悶兒。

記得多年以前媽媽就曾拐彎抹角的說起現在的兒女們都不在身邊，說她的堂弟媳婦兒在堂弟死後，就被“一天到晚也不知都忙些什麽”的堂弟的兒子給安排在新買的房子裏，身邊隻有一個保姆陪著，“太不像話，現在的孩子們都不孝順了。”我當時就對媽媽說：“其實，要讓我說，如果兒女們還能想著為媽媽買大房子（當然了，最後還是他們自己的，但也還有那種將父母趕出門外的不孝的孩子。），還能想著為父母花錢請保姆，那他們就是孝順的。是另一種孝順。”媽媽沒有吭聲，可能已經知道當他們年老時，我們“海歸”的希望是很渺茫的。

現在的媽媽身體還是很硬朗的，就是有些輕微的老年滯呆的表現，一句話能說出很多不同的版本，例如，“今天是星期一嗎？”，當別人回答“是”還沒有幾分鍾，她就又問“今天是星期五嗎？”，“不是，今天是星期一。”，“今天是禮拜天嗎？”。其實，這些還都不算什麽，最讓人頭疼的是她的疑神疑鬼，總覺著誰要偷她的錢似的，還時不時就用腰間的那串從不離身的鑰匙把家裏放零用錢和一些證件的抽屜打開，看看少了什麽，點點那些錢還是原來的數不是。二月份回家時給她留了我們付的全年的雇保姆的錢，五月份和兒子再回家時，媽媽就說那錢沒有了，是我沒有給她留。。。前天給她打電話，媽媽突然說：“你給留的給保姆的錢找到了。”，“在哪裏找到的？”我問，“就在抽屜裏，被卡在抽屜的最裏麵，所以才一直沒找到。”，“怎麽會是那個樣子呢？”，“因為我老是打開抽屜看一看少沒少東西。”

剛開始的時候，還真是不太適應這種情況，覺得一個原先好好的人，怎麽就突然變得十分的不通人情呢？還是小姨夫適時的提醒我：“老年滯呆的人都有這種情況，他們有時是不自覺的，你一定要明白這個道理，不能還像對待正常人那樣和她講道理，沒用，而且這種症狀隻能是越來越厲害，不可能越來越好。”為了讓我相信這種情況並不是隻是媽媽有，小姨夫還和我講了他自己母親的例子：“我母親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極其精明的人，可是，在她上了年紀以後，情況就發生了變化，她也是得了老年滯呆的毛病，主要表現之一就是總懷疑別人拿她的錢，自己的錢總是東藏西藏的，時間長了就會忘記，卻還要誣賴別人偷。後來，她去了養老院，和一位老太太同住一屋，一開始都很好，兩人相處及其融洽，可是沒過多久，我母親就說同屋的老太太偷了她的存折。人家老太太當然不承認，因為不是人家幹的事，人家為什麽要承認，可我母親就是一口咬定，是那個老太太拿了她的存折，說的有鼻子有眼兒。最後，兩人鬧得不可開交，那個老太太不得已就搬出了和我母親同住的屋子。後來在我母親去世以後，我清理她的東西時，在一個裝雜物的小竹籃子裏找到了那本早已過了期的存折。”看來，老年癡呆還真的能把一個“好人”變成“拎不清”啊。再後來，去看了L姨，聽她說了P叔叔的行為以後，就覺得我媽那情況真的是太不足為奇了！

其實，寫這個東西的原因就是因為給媽媽打了那個電話，就是因為她一直懷疑我沒有給她的錢又找到了，就是因為她一直想問我堂哥是否開了抽屜（因為我們給了堂哥一把那個抽屜的鑰匙，媽媽要問人家，我告訴她千萬別問！堂哥絕不是那樣的人！！）的問題得到了解決，自始至終就都是她一個人鼓搗，沒別人摻合。其實，就是想對朋友們說，贍養老人說得容易，做起來挺不容易，尤其是當我們的父母不再睿智，聰穎，不再溫文，爾雅，不再善解人意，當我們的父母突然有一天變得失去理智，固執，蠻橫，甚至是不講人情時，我們一定要耐住性子，像對待小孩子一樣，要盡量做到善解人意，通情達理，因為他們自己是不能控製自己的，他們是處在病態之中，他們是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