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中的醜小鴨(三)

今天快下班時，丫頭給我短信說 I finished everything. 我不放心，推薦信呢？她說：Yes, Everything, mom. 動作挺快。我晚飯時跟領導說：丫頭被任何一所學校錄取都是幸運，猶如撿到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全部都不取也是情理之中，她又沒有出彩的地方。但是對她來說，敢申請外麵的好大學說明她在成長，在告別過去。

我們學區小學要讀6年，周圍的幾個學區小學都讀5年。女兒小學畢業後升7年級時，親戚在離我家不遠處買了房並托我照顧，我們發現新學區的學校非常不錯，可以說是本州最好的學區：當時學2yige區裏僅有的三所高中在州裏排名都在前10名。那時候，看她成績不錯，我們想在好學區讀書以後沒準可以考個好大學（老學區的升學情況不是很理想），雖然她不怎麽願意轉學，我們還是把她從老學區轉到了新學區。希望把初中作為適應期，到高中會有一個更好的精神風貌。

她不願意離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們，心裏非常抗拒新學校：每天不想起床，早餐和中餐一口都不吃，在學校獨來獨往，一點也沒有交新朋友的願望，中午其他孩子在餐廳吃飯，她一個人躲在廁所裏。新家門口就是校車接送點，但她每天都要我接送。家長會上所有的老師都講她聽課認真，作業也不錯，但上課不發言，不參與課堂討論。新學校的課外活動比老學校多得多，但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在家裏，她不肯學中文了，古箏也不彈了，教會的活動也不去了。她和所有人保持距離，連我都開始小心翼翼的跟她說話。整整一個學期都隻穿一件外套，洗幹淨後接著穿。每天都不願上學不願出門。

新學校的硬件比老學區好的不是一點點，課外活動也多，學校對她也很照顧，安排班級時也照顧到她是新同學，把她安排在有其他新同學的班級，希望她們會抱團取暖後慢慢就沒有孤獨感了；其他同學的小提琴都留在學校，但是她執意要帶回家，學校也同意。中午吃飯時也又老師特別關照她，但是到處找都找不到她，後來學校老師發現她一到吃飯時間就會一直呆廁所裏。為了安全，學校讓她到front office呆著，我等她離開我的視線後悄悄在front office給她準備了點心和水。但是她就是不吃不喝的熬到放學我接她，隻有接她放學時才見到笑容。有時候會高興地告訴我學校office老師給她點心了，我接過話說，這個學校真好。她說還是要回到老區上學。

我吃不消每天催她起床接送上下學的壓力，同時也心疼她不肯吃飯，為了她的身心健康，一學期後我們轉回了老學校，老學區的education board要求她每天必須坐校車上下學，家裏不可以接送。女兒從小就討厭坐校車，但是為了回老學區讀書，什麽條件都答應（一個學期以後我們悄悄地自己接送了，開車時是個很好的交流時間）。女兒又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們在一起，很快樂，她願意參加學校活動了，願意去教會了，也喜歡逛街了，我們又開始在家裏一起學中文了。 我後來發現她和她的一批死黨美國朋友學習都很好，都上了學區報紙全A生的名單。家長會上老師仍然反映她害羞，課堂上參與不多，甚至有老師不知道她是美國長大的孩子，看她極少說話以為她有語言上的困難。到了八年級，情況變了：家長會上每個老師都說她活潑開朗樂觀願幫助人，說她有領導力。我很驚訝曾經那麽害羞的一個女孩子怎麽就成了老師口中的有領導力的孩子了！與此同時，八年級的時候，帶領她的教會的姐妹們也反映她活潑起來了，和以前膽小而不敢表達自己想法的小丫頭簡直判若兩人。

丫頭在初中時開始追星。我為了和她一致也成為她星星的粉絲。在九年級時，她最要好的同學希望父母給她的生日禮物是讓她和丫頭一起在某個周末專程去芝加哥看她們的星星演唱會，丫頭和同學同吃同住同逛街，父母當她們地司機和保鏢。那是兩個丫頭人生中第一次去演唱會現場，她們白天逛芝加哥晚上看演唱會。丫頭從來沒想過以後要離家上大學。但是演唱會回來後不久，丫頭說喜歡芝加哥，芝加哥經常會有演唱會，問我：以後可不可以去芝加哥讀大學？我說：可以。又問我：芝加哥有哪些大學？我跟她推薦了芝大和西北。她說如果芝加哥有大學錄取她，她會去芝加哥。我暗喜: 不管是什麽理由，她總算願意離開舒適區了。我說紐約也有演唱會啊，她說不想去紐約。過了幾個月，她覺得紐約的大學也不錯，她說不拒絕去紐約讀大學。後來疫情發生，BLM運動讓我對大城市沒有安全感，我也就不繼續引導了。

她們那群丫頭在高中一直處得不錯，一起學習、逛公園、購物和吃飯。前天晚餐時提起未來的大學生活，丫頭說：她們三人早就約好了，以後在學校裏要住一間屋。昨天聖誕節，同學一早就送來一袋精美的聖誕禮物，我瞄了一眼賀卡：謝謝你這麽多年過去，你我還在一起……肺腑之言讓我挺感動的：）同學也很喜歡女兒用心準備的回贈的禮物。她們幾個好朋友約好明天要sleep over。

丫頭在遞交州大申請後說寒假再把其它的大學申請全部遞交出去。沒想到這麽快就都完成了。我推測如果她要好的同學沒有被家門口的州大錄取，她會離家去外地讀書；也許到明年四月份她的思考會更成熟一些，不管同學是否被州大錄取，隻要她申請成功就會願意離家讀書。在我看來，對她來說，從當初那個激烈反抗轉學的孩子到她現在願意嚐試走出舒適區就已經是一個不小的進步。所以，不管她最後做什麽選擇，我們都支持。

她轉學帶給她和我們的壓力讓我意識到我們為人父母還是要尊重孩子成長的節奏，要有足夠的耐心，靜等花開。不過說說容易，做起來還是有難度，我還是有些拔苗助長的心態。後來我們看到小丫頭快樂地成長，很慶幸當初及時糾錯。如果讓我重新做決定，我們不會在她7年級開學時轉學了，因為她就是一個普通的不是特別聰明的孩子，好學校差學校對她沒那麽重要。她抗拒好學校，不利用好學校的資源，還不如一直待在老學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