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父母（十七）

方元怎麽能忘記小時候，他牽著芳芳和思陽的手，每天上下學橫過馬路？怎能忘記她們在他做功課的時候搗亂，被他氣得一手一個抱起來，扔出他的小屋，而她們兩個不怕疼，樂得嘎嘎笑，一骨碌爬起來估計重演，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地被他給扔出去，鬧成一團……方元每每想到這裏，就情不自禁地泛起會心的微笑。思陽是獨生女，家裏總有吃不完的花生，糖塊，餅幹， 像隻搬家的小老鼠，偷偷地把好吃的“叼”來分享給方元和芳芳。在方元的記憶裏，思陽更多的還是童年梳著兩隻小羊角辮的樣子，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思陽突然就像一株鑽天的小白楊般抽條了。她再也不與芳芳一起捉弄方元，話也變得少了起來，時常在一邊抿著嘴笑，看著沒心沒肺，像個假小子的芳芳與哥哥‘過招’，與芳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方元也變得小心翼翼，怕說錯了什麽，或者做錯了什麽引起思陽嘲笑。臉上冒出的青春痘，唇上的變黑的汗毛，都成了他的心病，偷偷地用芳芳的洗麵奶洗臉，還戒了辣椒的口。與思陽在一起的日子，很快就因為方元到外地上大學而定格在照片裏。方元與妹妹差了四歲，當方元大學畢業回到家鄉的時候，芳芳與思陽又考取了外地的大學，與方元交錯開來。偶爾幾次在寒暑假裏相遇，方元更是感歎“女大十八變”。她再也不見了小羊角辮或者是馬尾巴，而是長發飄飄，像從瓊瑤小說裏走出的女主角，黑漆漆的大眼睛抬起眼簾看方元一眼，都會令他的心跳加快。 可是，方元並不是書中的男主角，不用工作不用為生活奔波就可以談情說愛。在他傳統的思想裏，男人總歸是要“先立業，後成家“的。工作幾年後，方元周圍的同學不是留學就是移民了，留下的就是那幾個在仕途上大有發展前途的。方元守著“餓不死又吃不飽”，人浮於事，繁文縟節的研究所，過了幾年諢諢噩噩的日子，在助工，中級職稱這條論資排輩的路上耗著青春。尤其當有從國外回來探親的老同學，大家聚會而他插不上話的時候，才體會到這種落差有多大。在同學的慫恿下，方元的心中也升起去外麵的世界闖蕩的念頭。等芳芳和思陽大學畢業，命運的交叉點再次錯過，方元已經拿到了加拿大技術移民的簽證，準備上路了。在機場送別的人群裏，他依依不舍地與親朋好友揮手告別，父母親還有妹妹的眼淚已經讓他忍不住再次停下腳步。突然，他發現給芳芳擦眼淚的思陽，也在不停地抹著眼淚，他的眼淚終於湧了出來。方元別過頭去，外麵的世界在等著他，他為了這一天已經放棄了很多，他不要自己在歧路上，讓兒女情長沾巾，他相信，很快他就會像電視中演的或者像很多回國探親的同學那樣，衣錦還鄉，把思陽也接走。可是到了加拿大，他才終於明白那些老同學“衣錦還鄉”的真實意義，就是忍受遠離故土的孤單寂寞，拚死拚活地為洋人打工，掙得那點血汗錢省吃儉用攢上幾年，把辛酸的眼淚咽到肚子裏，戴上意氣風發的麵具，回國換來幾句別人的羨慕和讚美，揮霍掉血汗錢，然後再回到加拿大周而複始。方元也沒能逃過早期技術移民的命運，而他又很不幸地趕上了移民的”穀賤傷農“——《多收了三五鬥》：　　那些拿ＬＰ的大清坐TTC出來，到了市區，時差也不倒一下，便來到櫃台前麵占卜他們的命運。“ＩＴ７塊，Labour６塊半，”Job Agency裏的小姐有氣沒力地回答他們。 　　“什麽！”拿ＬＰ的朋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滿的希望突然一沉，一會兒大家都呆了。 　　“在六月裏，你們不是說ＩＴ年薪６萬麽？” 　　“７萬也招過，不要說６萬。” 　　“哪裏有跌得這樣利害的！” 　　“現在是什麽時候，你們不知道麽？各處的移民象潮水一般湧來，過幾天還要跌呢！” …….方元就像裏麵的“舊氈帽朋友”，失望，憤懣，再加上惶惶不知所措。當年鼓動他移民的同學，等他真落了地，才發現牛皮吹破，愛莫能助了。全文如下：http://www.rongshuxia.com/chapter/bookid-5900702-chapterid-8389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