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文章分類
歸檔
正文

青春無悔-流行歌曲篇

(2011-05-21 20:06:20) 下一個

Black結婚的第一個十年,我們倆都沒有打算這輩子要孩子,所以,無數個周末的夜晚,我們促膝聊天,從南到北,從古至今,天文地理,曆史人物,戰爭和平,科學進展,話題多的根本就談不完。每次談話,都以我提問題開始,Black端坐在客廳沙發的一角,滔滔不絕地款款而談,直至我堅持不住,拿了被子枕頭,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漸入夢鄉。即使在半夢半醒之間,我仍會在Black輕聲問我是否要去睡覺的時候,在混沌的大腦裏,迅速地變出另一個問題,讓Black把談話進行到後半夜。我才疏學淺,我們談的很多話題,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唯一沒有從右耳朵鑽出來的故事,是Black描述的大學生活,同我的相比,當然不同,不過因為發生在同樣的歲月,反倒讓我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Black畢業於西北工業大學,和我算是同一屆的同學,不同的是,我是從西安北上去北航讀書,而他則從北京南下去西安讀書。高三的時候,他曾去過北航的招生辦,詢問飛機設計專業的錄取情況,得到的回答是,北航的飛機設計專業,隻在北京招一個名額,為了保險起見,他隻好曲線救國,去了西工大,讀上了他夢寐以求的專業。Black麵黑個高,天生大塊頭,同老黑有一拚,他的西工大室友,就給他起名Black。我後來把他的這個外號,當笑話告訴婆婆的時候,婆婆語重心長地告訴我,Black出生的時候,那個白呀,我聽著這話,再看黑黑的Black,不知怎麽的,就是忍不住樂,我隻好拿Black開涮,當著婆婆的麵兒,對他說,Black,你好白呀。樂歸樂,沒事同婆婆聊家常的時候,婆婆總會舊話重提,我就說,估計他本來是個白的,後來在西安曬黑了。

八十年代的北京,天高,風輕,雲淡,大街上找不到一張紙屑垃圾,讓我這個從黃土高原上,被高考選拔賽的一股勁風,吹到北京長安街上的陝西鄉黨,有一點兒飄乎乎不敢受用的感覺。我在七十年代初,我剛滿五歲的時候,曾到北京遊玩,當時對天安門的聯想是,到了天安門,就能見到毛主席,天安門與毛主席,在我的腦袋裏,和同義詞差不多。最後的結果是,我到了天安門,卻並沒有看見毛主席,而是在冰天雪地的長安街上,買了一根帶著冰碴的冰棒,倒幾路公共汽車,趕回父親住的招待所。十四年後,再次回到北京,我已完全忘記了小時候的夢想,從火車站坐上北航的校車,途徑長安街時,雖仍是砰然心動,但我心裏明白,我要看的,是一個更大的世界。

與此同時,
Black千裏迢迢,從秋高氣爽的北京,邁進黃土迷漫的古都西安,立即有一點兒傻了眼的感覺。來到西工大,大喇叭裏不停翻唱的,是高亢蒼勁的《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坡上刮過,不管是西北風,還是東南風,都是我的歌,我的歌。Black伴著這震耳欲聾的歌聲,在男生宿舍裏安家落戶,心裏免不了生出古樸滄桑的心境,嘴裏也就免不了念念叨叨,好嘛,我的家,我的家。

他的這個家,有八兄弟,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進這八平方米見方,擁擠不堪的宿舍。宿舍裏架著四張帶上下鋪的單人床,共八個鋪位。靠近窗戶的兩個上下鋪的中間,擠進一個方桌,上麵堆滿了杯子雜什,很快就找不到任何空間。床底下,可以放一些有限的家什,大件的物品,要存放在每一層的存儲間。我們讀書的那個年代,軍訓和金工實習,是板上定釘,雷打不動的必修課。Black家裏的老六和老八,名字裏都帶一個華字,於是改名為花六和花八。我在北航金工實習的時候,是車床刨洗的高手,做了一個精致無比的鐵榔頭,拿回來做永久紀念。花八應該是金屬表麵光潔度的最高一級,當然這是二十幾年之前的定義了,現在的標準可能早已不同。

Black大體上是一個愛清潔,做事穩重,可以讓人信賴的好同學。他住進黃土高坡的第一天,就在家裏看見老三,一口濃痰,啪地一聲脆響,直接從上鋪拍到宿舍的水泥地上。Black從來沒有見識過這一幕,他怒火中燒,忍了忍,沒有發作。後來他告訴我,吐痰的人太多了,但是成都人不吐痰,原因是花八就是成都人,花八不吐痰。我說你說的話,尤其是主語,缺定語的修飾,應該改為,你在西工大宿舍裏認識的成都人,不在宿舍裏,隨地吐痰。

痰的問題,懸而未絕,Black就發現,花六的問題更為嚴重,因為花六整宿兒整宿兒地不睡覺。Black和花六都睡在上鋪,頭對著頭,這高高大大的花六,不管白天黑夜,陰晴圓缺,隻要人在宿舍,就打開他的錄音機,把音量調到最大,裏麵飄出來的,是《來自澳洲的張薔》。在眾多的蜜蜜之音裏,花六的至愛,是《掐死你的溫柔》。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象一張破碎的臉,難以開口道再見,就讓一切走遠。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們卻都沒有哭泣,讓它淡淡地來,讓它好好地去,到如今年複一年,我不能停止懷念,懷念你,懷念從前,但願那海風再起,隻為那浪花的手,掐死(恰似)你的溫柔。多年以後,當Black用極近渲染的聲音,把這首歌唱給我聽的時候,我樂的捂著肚子,連聲說,我暈,我暈。

男生宿舍居住混亂的情況,在西工大並不少見。Black初中的一個北京校友,就曾向他描述過他幾近瘋狂的經曆。這位校友的宿舍裏,沒有同花六類似的歌迷,但是卻是夜夜聚著一夥人,天天把拱豬進行到後半夜。他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沒有一天睡過一個好覺。有一次他們宿舍的拱豬,又是持續到後半夜,他已經憤怒了,就要求豬友們拱豬圈的時候,不要發聲,大家見勢不妙,紛紛同意,可是他剛要睡著,就被寂靜深夜裏一哄而起的聲音,吵醒,原來某位牌友輸了,大家忘記了對睡夢中的他的承諾,噢噢豬叫,這樣折騰了幾個回合之後,他直接從上鋪跳到拱豬的方桌上,在寒冷的冬夜,一腳踹開本來就關不嚴的宿舍窗戶,抓起桌子上一片狼藉的撲克牌,扔出窗外,邊扔邊罵,我讓你們拱,我讓你們拱。這位校友畢業的時候,同宿舍的同學找他幫忙買火車票,他直截了當地說,買票可以,都是5字頭拉生豬的慢票,要不要?

花六的問題,很快就找到了症結,他是甲亢,除了上課的時候睡覺,其它的任何時候,都是亢奮異常。Black晚上睡覺時,勸花六關了錄音機,花六態度誠懇地同意,等估摸著Black進入夢鄉的時候,就又打開錄音機,帶上耳機,接著沐浴張薔的嗲嗲醉語。從劣質耳機裏飄出來的,是吱吱嘎嘎的刺耳噪音,Black心急氣躁地伴著這不夜歌,挺到天亮,拉上花六,來到校長辦公室。

當時,西工大每周有一次公開的校長接待日,大學生可以在這一天,向校長反映情況。
Black在接待日的這一天,提前同花六打好招呼,花六一路上不停地問,找校長幹什麽,Black隻笑不語。到了校長辦公室,Black扯開三寸不爛之舌,建議校長實施一項節能計劃,每天晚上十一點,大學宿舍強製熄燈,電門一關,漆黑一片,不僅給學校省了電,學生的睡眠質量也大大提高,有助於學業的長進。

校長居然真的采納了Black的建議,開始的幾次,熄燈之後,宿舍裏鬼哭狼號,一番折騰之後,一切歸於平靜,Black盼望已久的慢慢長夜,終於降臨了。

不過,好景不長,八仙們就找到了偷電的辦法,花六的錄音機,又是夜夜歡歌。Black在這樣的夜幕下,熏陶出來的結果,是對張薔的歌,聽到要吐血的感覺,不過也因此歌歌爛熟於心。他更為拿手的另一首歌,是《愛,常在我心裏》,並特異向我強調,每一個愛字唱過之後,都有氣聲的愛字伴唱,由近及遠地,層層疊加,愛愛愛愛愛愛,再由強漸弱,直致下一個愛字的出現。我們有了孩子之後,有一次我讓Black唱這首歌給我們聽,他情深意濃地唱到,愛,常在我心裏,我不敢對你說出,我有多愛你,就怕你對我無情,就怕你對我無意。孩子們看見經常以打屁股相要挾的爹爹,如此嗲聲嗲氣地演唱這首歌,樂的又蹦又跳,又叫又笑。

宿舍的這個家,已是無處安身,
Black活動了一番,給自己在西工大航空館找了一個看大門的差事兒,學校每個月給他發工資,他搖身一變,從真正的無產階級,邁進了有薪階層,每個月的夥食裏,加了一兩斤排骨,偶爾高興的時候,會買一瓶陝西的白酒,吆喝來幾個合得來的難兄難弟,就著幾粒花生米,天南海北地一通神侃。

航空館的這個差事,並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而是事出有因。
Black在大一的時候,因為專業學習的要求,經常出入航空館。館長有一次找他幫忙,要給傘翼機畫個人型,Black天生愛畫畫,就買來材料,剪好模型後,用水彩畫,給航空館畫了一個真人大小的樣板,掛在天花板上的一個傘翼機上。抬頭看去,藍天白雲,傘翼機下的人,帶著頭盔,身穿深棕色跳傘服,怡然自得地從天而降。多年以後,Black無意間在網上讀到一則評論,是當時的西工大學生,對他畫的真人樣板的評價,說那個傘翼機上的人是誰畫的?真難看。他這才意識到,他畫的真人樣板,居然在西工大的航空館,掛了整整十五年之久,早已在歲月的洗滌下,麵貌全非了。

館長念念不忘做事認真負責的
Black,所以機會來了的時候,第一時間找到Black,把這份美差交到他的手上。當時的航空館,在一個十字路口的一側,進門處是一個崗亭兼售票處,過了崗亭是停機坪,裏麵停放著各式國產飛機,停機坪的後麵,是站地麵積遠遠大於停機坪的機庫,也叫航空館,裏麵停放著更多的飛機,包括運十。值班室就在機庫裏麵,是個單間,唯一的門衝著停機坪,唯一的一扇窗戶,對著機庫。從值班室並不能直接進入機庫,而要通過機庫的正門。值班室裏,沒有洗手間,Black洗漱的一些雜事,仍要回宿舍處理。不過,能夠一個人住在一個單間裏,不受花六的折磨,Black感到象進了天堂一樣地快活。不過,他到了天堂裏的第一件事,是自由哼唱,唱的居然是張薔的另一首歌,《每次走過這間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腳步,你我初次相識在這裏,揭開了相悅的序幕。他能不高興嗎?終於可以踏踏實實地睡個好覺了。

值班室裏安裝了一個鐵爐子,長長的煙囪通向窗外,冬天的時候,這個爐子可是立下汗馬功勞。西安的冬天,陰冷陰冷的,洗過的衣服,經常就曬不幹。那個年代,國家好像以黃河為界,黃河以北的城市,供應暖氣,黃河以南的城市,不供應暖氣。可是這黃河以南的好多城市,冬天的時候,同黃河以北的城市一樣,一派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的凍人場麵。冬天的西工大學生宿舍,寒冷潮濕,連被子都是潮的,更別想晚上洗一雙襪子,晾在宿舍的洗衣繩上,早上起來就幹了可以穿。有了這樣的比較,Black在冷冷的冬夜,閉關自守在航空館值班室,燒上一壺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開水,砌上一杯熱茶,再把洗幹淨的衣服襪子,搭在爐邊烘幹,躺在床上,讀一兩本他喜愛的航空雜誌,大學生活倒也歪打正著地走上了正軌。

入夜,西工大的校園一片靜寂。午夜時分,總有一騎著自行車的小夥子,從材料係的教學樓,途經航空館外麵的馬路,向學生宿舍的方向,一路放歌地飛馳,歌聲傳到Black耳朵裏的時候,是情真意切的一句話,永遠無怨的是我的雙眼。Black分析了一下,認為這個小夥子是材料係的研究生,晚上做完試驗,從教學樓出來,就開始唱羅大佑的《戀曲1990》,從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唱起,唱到Black的家門口時,正好是永遠無怨的是我的雙眼。Black枕著這美妙的歌聲,夜夜都是甜甜地睡去。某一天早上起來,他拎著洗漱用品回宿舍洗臉,打開門卻發現,門外的停機坪上,躺著一隻雞蛋殼。

Black很是差異,撿起這隻雞蛋殼,卻發現名堂可是大了去了,因為這顆雞蛋殼明顯地被人做了手腳,蛋殼完整無缺,裏麵空空如也。他檢查了一遍蛋殼,發現蛋清蛋黃是從殼底的小洞流出去的,誰會有這樣的閑心,深更半夜地來給他送空蛋殼呢?Black很是迷惑,但也找不出頭緒,隻好隨手扔了空蛋殼,忙他的正事去了。第二天早上,Black打開值班室的門,看見第二顆空蛋殼,靜靜地躺在門外停機坪的水泥地上。Black更加迷惑了,但還是理不出線索,隻好隨手扔了第二顆空蛋殼。第三天,航空館失竊了。

偵破組忙活了一陣子,也沒有找到賊,這個失竊案,也就一直懸而未絕,最後不了了之。失竊的主要物品,是機庫裏一架運十機身裏的錄像機,價值兩千元人民幣左右。估計賊早就盯上了這台錄像機,因為整個航空館,可偷的東西,幾乎沒有,賊不可能把飛機搬回家。出了這檔子事,Black才意識到,地上的空蛋殼,是賊用來試探Black的警覺性的,遺憾的是,Black失職了。

之後的歲月,航空館平安無事,Black沒事的時候,也弄來了一些歌帶,沒有花六的騷擾,他發現他最喜歡崔健的歌,當時《一無所有》吼遍大江南北,不過他的最愛,卻是崔大哥的一首滿是道白的歌,《不是我不明白》,他經常給大家表演的一段,是歌詞中間的一部份:過去的所作所為我分不清好壞,過去的光陰流逝我記不清年代,我曾經認為簡單的事情現在全不明白,我忽然感到眼前的世界並非我所在。二十多年來我好像隻學會了忍耐,難怪姑娘們總是說我不實實在在,我強打起精神,從睡夢中醒來,可醒來才知道,這世界變化真叫快,放眼望那座座高樓如同那稻麥,看眼前是人的海洋和交通的堵塞,我左看右看前看後看還是看不過來,這個這個那個那個越看越奇怪。他學著崔健的聲音噢噢叫過之後,跟進慢板的唱詞,無奈地傾訴,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

另外一首,他覺得也比較來電的歌,是崔健的《假行僧》,不過經過Black的改編,他把歌詞串成了他喜歡的版本,隻是每一句歌詞,仍是崔大哥的原創。我要從南走到北,我還要從白走到黑,我要讓人們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誰。假如你看我有點累,就請你給我倒碗水,假如你已經愛上我,就請你吻我的嘴。要愛上我你就別怕後悔,總有一天我要遠走高飛,我想要得到天上的水,但不是你的淚。

這神仙一樣的日子,同倍受煎熬,度日如年的日子相比,過的飛快,閑下來的時候,
Black會叫上他要好的哥們,共浴航空館值班室的陽光雨露。阿強和小李子成為Black的座上賓,一人一杯白酒地進肚後,Black開始唱崔大哥的《一無所有》和《假行僧》。阿強總是心事重重地笑,他當不了假行僧,從大一就愛上教改班同班的女同學,女孩美麗而氣質非凡,也因此無視阿強的愛慕。這樣下來不到一個學期,阿強就被五年就可以拿到碩士學位的教改班,一腳踢到Black的本科班,女孩暑假時跟著阿強坐著飛機,到南方的阿強家,好吃好喝好招待地享受了一個暑假之後,回到西工大,卻仍然對阿強愛搭不理。她曾專門跑到Black值班的航空館,向Black抱怨,阿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自製出來後立即送到她床邊的鬧鍾,到了該響的時候,不響。多年以後,阿強來北京出差,我們在軍博附近的一家烤肉店聚會,我得以目睹這位在八十年代,在我和Black,分別坐著硬座車廂,在北京西安兩地奔波著上學之時,就已經坐著飛機讀大學的英俊小生。他終於以近十年的努力,精誠所致,金石為開,贏得美人歸

Black大學畢業後,和我分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他從老巴常駐回來的第二天,我和他從亞運村的肉餅店,吃了晚飯出來,各自騎著自行車,在亞運村的馬路上,以極慢的速度溜彎兒,不遠處的店鋪門口,傳來一個小夥子的叫聲,“Black”。Black定睛一看,喜出望外,“小李子!”我因此有幸又認識了另一位Black的摯友,隻是這麽多年,一直也沒有機會看見花六。

Black相比較而言,我的大學生活,可是按部就班的多。我們宿舍有六個女生,兩個來自北京,同年同月同日生,另外三個分別來自上海,南京,和貴州。貴州姑娘如花一樣的漂亮水靈,每學期都從家裏帶來自製的辣椒醬,裏麵有肉末和一種燒過黏碎的草根,味道特殊,奇香無比。品嚐了她家的辣椒醬之後,我走遍大江南北,再也沒有吃到過能同她家的辣椒醬,相媲美的佳肴。上海姑娘和北京姑娘的英語極佳,口語更是卓而不群。在上海姑娘的推薦下,我聽了大量的卡倫·卡朋特的歌,其中的《Yesterday Once More》是我的最愛。

大二的時候,我非常幸運地考上了首都大學生合唱團,每個周末的上午,去北京音樂學院排練。同去的,還有北航的另外兩位女生和幾名男生。和我同屆的兩位男生,一高一矮,名字裏都有一個軍字,就叫大軍和小軍。大軍體格健壯,小軍幽默詼諧,我,小紅,平平在北師大倒公共汽車的時候,如果碰上大軍,小軍的話,就會一路笑聲地趕到音樂學院的排練廳。大軍小軍的拿手好戲,是合唱日本影片《追捕》的主題曲,拉呀拉,拉呀拉,拉呀拉,從低沉渾厚的男低音開始,舒緩優美的旋律,漸漸展開,越升越高,再漸漸回到起始的調門上。我每次聽他們倆唱這首歌,腦子裏總是浮現出真優美的笑臉,她身姿優雅地騎著一匹駿馬,飛奔而來,把杜丘救走。有一次排練回來,正好我們三人同路,到了北航門口,大軍取了他的自行車後,讓小軍擠在前梁的橫杠上,讓我坐後座,他一人東扭西拐地上了馬路後,大軍小軍,合唱了我們新近排練的《在太行山上》。這首歌裏,有很多半音,難度很大,但也因此格外動聽。


過了一陣子,我在北航合唱團老師的辦公室裏,碰到大軍,他告訴我,他馬上要去日本留學了。我當時太年輕,也沒有仔細詢問他決定去日本留學的來龍去脈。當時,北航合唱團正在彩排《哈裏路亞》,準備參加北京各大高校的合唱比賽,除了我們幾個考上首都大學生合唱團的同學,其他所有合唱團裏的同學,一律要經過《哈裏路亞》試唱這一關,不會唱,或是唱錯音的成員,一律不準參賽。大軍和我,當時已好久不去參加校合唱團的活動,這次被請回來參賽,又不用經曆過五官斬六將的考試,有點兒受寵若驚的感覺。北航合唱團經過這番嚴格審查,在這次合唱比賽中,脫穎而出,獲得大賽的頭等獎。大軍去日本之前,我們還約好去了指揮的家,指揮是北航的校友,年年被北航合唱團請回來,接著指揮,這此聚會之後,大軍就此杳無音信。此後,我們宿舍的貴州姑娘,接管了北航合唱團的指揮棒,小姑娘指揮起來氣勢恢宏,別有一番韻味。


我工作以後,有一次和來京常駐的兒時夥伴永紅以及來北京看她的男友,去一家電影院看電影,票好像是永紅拉關係弄來的觀摩票。我們三人爬了一半樓梯,就見她的男友,與從樓梯上迎麵走下來的一位男士,熱熱呼呼地寒暄。我走進一看,天呀,那位男士居然是我非常熟悉、卻已有幾年未見的原北航合唱團的指揮。驚奇之餘,兩位男同胞告訴我,他們倆是西工大的同班同學,已有近十年沒有見麵。我說,看來西工大不光教飛機,也教音樂,都把畢業生教到我們北航了,而且是指揮一級的,不簡單,不簡單。

大學四年,我認識了很多朋友,其中有北航報的副主編希望。希望一直象兄長一樣,對我關懷備至,我來美國後,他輾轉去了加拿大,既使在四處奔波中,他也沒忘打聽到我的電話,為我提供人生指南。當時給希望打雜的一個高年級小夥子,好像是五係的團支部書記,他們係有一台雙卡錄音機。我顧不上女孩子的矜持,好說歹說地把這個大錄音機,借回了宿舍,在上海姑娘的指導下,瘋狂轉錄了很多歌曲,其中有齊秦的《狼》和
Nana Mouskouri的音帶。上鋪的北京姑娘,母親從國外常駐回來後,買了三大件回國人員的必買品,彩色大電視,音箱,和錄放機。我,下鋪的北京姑娘,和上海姑娘,趕到上鋪的北京姑娘家,觀摩了麥克-傑克遜的《Thriller》,我一下子就對麥克-傑克遜的舞步著了迷,以致於二十年後,我在美國A市的健身房,上了幾堂Hip Hop的課之後,覺的還不過癮,又串掇了一幫美國同事,男男女女,大家一起在Hip Hop的課裏,揮汗如雨地群魔亂舞,有點兒夢想成真的感覺

Black結婚以後,我才發現,我收錄的錄音帶,不勝枚舉,而我最中意的中國歌手,有那英,毛阿敏,和劉歡。劉歡創作的《北京人在紐約》和《東邊日出西邊雨》的很多歌曲,都讓我百聽不厭。Black對我的嗜好,了如指掌,隻要他開車路過任何一座大橋,都會期待我扯著嗓門開唱,千萬裏我追尋著你,可是你卻並不在意。你不象是在我夢裏,在夢裏你是我的唯一。Time and time again, you ask me,問我是否依然愛你,Time and time again, I ask myself,問自己是否離得開你。

《東邊日出西邊雨》裏的《愛之無奈》,讓毛阿敏演繹的完美無缺,聽她把長長的一段氣息,從歌曲的開始,張弛自如地一點一點地放出來,再漸漸淒楚哀婉地悲鳴到高音區,總是讓我慨歎她對氣息的控製,如此的收放自如,不愧為歌壇的大姐大。這部連續劇的片頭曲《愛情》好像被指責為抄襲之作,劉歡分別用中文和法文演唱,不過我和室友都認為女高音歌唱家用美聲演唱的這首歌,勝過劉歡的演唱,遺憾的是,我始終都沒能找到女聲原唱的錄音。不過,光看歌詞,我已經對劉歡佩服的五體投地了:愛情是苦海裏的島嶼,登上它你又會幻想陸地,愛情是那天上的彩虹,風雨之後才現出美麗。愛情是場追逐的遊戲,規則就是時散時聚,愛情是次公平的給與,沒有痛苦就沒有歡喜。愛情是心的火炬,它必須由兩顆心共舉,如果有一顆心啊,決然離去把火炬帶去,另一顆心將會黑暗,並在黑暗裏忍受痛苦,直到死去。

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室友的師姐,嚴厲,是高曉鬆的初戀女友,不過,嚴厲的名字卻是Black起的。Black第一次看見嚴厲,是在我和室友的家裏,當時Black曆時一年半,簽證十次,終於被美國使館批下一紙F2,來美國陪讀,嚴厲第一時間趕來,為他接風洗塵。嚴厲個子適中,美麗溫柔,心田厚,愛幹淨,是長跑健將,但是說起話來,卻是字正腔圓,地地道道的北京話,反正夠衝。單聽她說話的語氣,你絕對不會想到,這樣的語音語調,出自她這樣一個小美人。Black對嚴厲的人品和為人,讚賞有加,再加上他們一個是北京四中,一個是北京八中出來的,更多了許多共同語言。然而,第一次見麵的衝擊太大,Black就堅持叫她嚴厲。後來嚴厲情定我們教學樓數學係的中國小夥子,在學校舉辦盛大婚禮的時候,因為雙方父母都不能從中國趕來參加婚禮,Black就被嚴厲指定為婚禮上的父親角色。婚禮進行曲響起的時候,Black右手托著嚴厲的左手,把身著白色婚紗,美倫美幻的新娘,交到新郎倌的手上。

嚴厲不知從哪裏弄來老狼的《同桌的你》,室友聽了後,就把帶子扣下,成了我們在美國湊出來的溫馨小家裏,唯一的一盤磁帶。我沒有跟蹤過高曉鬆的足跡,但是偶爾會在網上,看到一些道聽途說的消息,估計我對劉歡的崇拜,遮擋了我研究其他歌手的視線。網上流傳的高曉鬆初戀版本,同我從嚴厲那裏聽來的故事,完全不同,隻是我和嚴厲,如今天各一方,我已沒有時間找她,來打探這故事背後的來龍去脈。聽了音帶,我才知道,高曉鬆的作品,不僅僅局限於《同桌的你》,還有《戀戀風塵》等。更令人稱奇的是,老狼(王陽)竟然是Black的高中同學,從他們北京八中出來的文藝界人士,我記得不太清楚,大概還有王洛賓和侯耀華。每次聽《同桌的你》,我都會想起高中時的同桌壯壯,在我們共享一張桌椅板凳的歲月裏,他總是小心翼翼,含蓄體貼地照顧我。在他第一年就如願地考上大學,而我不得不補習了一年後,我一直像個猛張飛一樣,在一群男女同學中,稱兄道弟地存在,與《同桌的你》描寫的那個女孩,完全是背道而馳。

來美國之後的十餘年裏,一路上風雨兼程,一些人和事,讓我崩潰,能這樣挺過來,是我個人的人生奇跡。我漸漸明了,大概生活本該如此,沒有讓你死的人和事,隻能讓你更加堅強。有時候一個人獨自開車,我會打開音響,調好音量,讓鄭智化的歌聲,悠悠揚揚地充斥在車子裏。時過境遷,二十年之後,再聽《水手》和《星星點燈》,我感到熟悉和親切,不過我更經常播放的,卻是鄭智化的歌集裏,名不見經傳的一首歌,《原來的樣子》:
當季節變換的風輕輕地吹過,驚醒了我的夢,當熱切的眼神轉瞬間變冷漠,究竟是誰的錯,匆匆的世界不停轉動,改變了你和我,在擁擠的人群中擦肩而過,有誰認得我。也許你高高在上,站在世界的屋頂,而當初同樣的我,如今卻為著生活打拚什麽叫人生際遇,猛回頭物換星移,我們在紅塵中,漸漸地模糊了,原來的樣子。你是否記得在青春的歲月中,我唱的那首歌,在滿天的夕陽染紅的暮色中,你靜靜地聽著,回憶像一團不滅的火 燃燒著你和我,承諾是不斷破滅的泡沫,誰都沒把握。也許我依然堅強,可是我不再抵抗,生命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歡喜感傷,也許從一個起點,卻走向不同方向,我們在紅塵中,漸漸地模糊了,原來的樣子。

在時間的長河裏,有這樣的歌,伴隨著年少輕狂的我們,走過春夏秋冬,人生寒暑,走進冷暖自知,從容淡定的不惑之年。
(2011.4.21)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