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兩首好像沒發過的歌參加活動。沒有蒙麵及猜謎,隻有剛修改的文字,看活動規則似乎符合,如不符合就算自由發帖了。
《雁兒在林梢》
《你那好冷的小手》
《糖醋錦鯉》
卡卡按了按幹癟的肚子,又咽了一口胃裏湧上來的酸水,無精打采,垂頭喪氣地從外麵走向公司大樓。
近一段時間,卡卡在常年泡著的論壇裏連續播出了幾期自創自演的有聲廣播節目。節目中妙趣橫生,幽默詼諧的搞笑段子,特別是惟妙惟肖的解說,亦莊亦諧的反串,吹拉彈唱的表演,讓論壇網友忍俊不禁,欣賞不已。不過,與虛擬論壇裏彩聲不斷,如日中天的人氣爆棚相反,現實中的卡卡近來卻是另一番景象,頗多不順,從波峰滑向波穀,甚至可以說是已經蓬頭垢麵地低到塵埃裏了。
剛才中午吃飯時,卡卡告訴同事自己上外麵吃飯去,然後頂著刺骨的寒風出去在唐人街轉了一大圈。唐人街邊林立的餐館發出的香味兒和華人超市貨架上琳琅滿目的食品讓卡卡不停地暗罵著公司的邪惡,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走回了公司。此刻心裏就像這天氣一樣,拔涼拔涼的。
“離公司發薪還一個禮拜,就剩幾十塊錢了,從昨天早晨就餓著,騙別人說是減肥,可自己知道是為了省飯錢,自己騙不了自己的肚子,唉,餓的滋味原來這麽難受啊。”
最近,經濟不景,卡卡工作的公司借勢瘦身,裁減了一些人員。卡卡倒是幸免於難,逃過裁減,僅被減薪減時,即使這樣,對卡卡這樣花錢大手大腳的月光族來說,仍是致命打擊。被減薪減時不久,還沒有適應新形勢的卡卡就已經入不敷出,從月初發薪時暴飲暴食的任性隨意,轉眼就變成了月底發薪前饑一頓飽一頓的吝嗇節儉,這幾天甚至到了斷頓的地步了。
肚子裏饑餓的咕咕叫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急,就像京劇伴奏的急急令,緊急風一樣,讓人心煩意亂。卡卡尋思著:“手裏的錢說什麽也不能動了,可上哪兒不花錢搞一點兒吃的去呢?”
“哎呦,卡卡大美女回來了?咦?怎麽今天長發改盤頭了?還罩一個頭網套,別說,還真漂亮,卡卡,不是黃昏大叔當麵奉承你,這大樓裏你就是第一美女,和你一比,甭管公司裏北美南美澳大利亞新西蘭,東亞南亞馬來西亞新加坡的,她們就嘛也不是了。”一進門,公司大廳的天津籍保安黃昏站在迎門的櫃台後麵就來了一番熱情的問候和讚揚。
“黃昏大叔好。”卡卡敷衍了一句,正要繼續往裏走,忽然眼珠一轉,又看看大廳裏沒別人,急忙回頭衝黃昏笑道:“黃昏哥,謝謝你誇獎我。”說著,走回了黃昏身前。
“啊?卡卡大美女喊我黃昏哥?好家夥,受寵若驚啊,我介腿都軟了,有嘛吩咐?”
“別開玩笑啊黃昏哥。”卡卡壓著肚子裏的饑餓,堆出一臉笑意,拍了拍黃昏的手背,手就勢搭在了黃昏的手上,柔聲說:“哪敢吩咐,嗯,沒什麽事兒,最近手頭有些緊,公司裏就咱們幾個中國人,都算老鄉,別人信不過,就想問黃昏哥借點兒錢。過幾天發薪就還……”
“啊?借錢?卡卡介麽給老鄉麵子?太是那意思了,哦……”黃昏吸了一口氣:“你剛才從黃昏大叔改口叫我黃昏哥,我當時就想了,衝卡卡大美女介麽抬舉,隻要不是借錢,嘛事兒我黃昏都答應,上刀山下火海絕不含糊。咱天津人就講究實打實,不玩兒虛的,可是……”
“靠!”卡卡聽到黃昏“可是”倆字的轉折,臉立刻掉了下來,心裏暗罵了一句。
“卡卡不知道,我介手頭也是拮據,日子也不好過啊。”黃昏剛才笑容可掬的表情換成了愁眉苦臉:“最近我們部門換了新經理,也是咱中國人,還尼瑪是我們天津老鄉。可介小子還不如外人了,介次一裁員,你看他那漢奸樣兒,臉繃的真事兒似的,每天一上班,天津快板一樣就唱上了:好好給我幹!誰出事兒自己兜著,我是六親不認。介是美國,法治國家,別來中國拉關係那一套,重要的話說三遍,老虎拉磨,我不吃介一套,煎餅果子夾香蕉,我不吃介一套,大餅卷豆腐腦,我不吃介一套。你看他為了在頭兒那裏表現,可勁兒地折騰,好好的外國公司牆壁貼我們天津楊柳青的年畫兒;介櫃台旁邊放一個屏風;大廳裏的水池他給弄了珊瑚石,又放了幾條錦鯉魚,說是高價從中國買的珍貴錦鯉。給我們也定規章製度,大廳裏的任何東西,玻璃,沙發之類的壞了我們保安就得扣工資直到開除,水池子這邊攝像看不到,裏邊的魚丟了我們也都得倒黴……”
“瞎耽誤時間。”卡卡心裏說著,把手從黃昏手背上拿開,不管還在喋喋不休的黃昏,扭頭向辦公室走去。身後傳來黃昏那抑揚頓挫的天津話:“卡卡大美女,以後有嘛事兒就說一下,背井離鄉,漂泊在外的都不容易,你黃昏大叔絕不含糊……”
公司大樓走廊裏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影,隻有卡卡掉了一隻鞋後掌的兩隻皮鞋踩踏在地上發出的不規則的聲音,“嘣嚓嚓,嘣嚓嚓”的腳步聲伴著肚子裏的咕咕叫聲就像奏著饑餓進行曲一樣,卡卡感到愈發饑餓,眼睛都似乎餓藍了。
“卡卡,這大冷天的非去外麵吃飯,吃的什麽好吃的?”卡卡剛回到辦公室,同事小艾上來就問。
“哎呀,你怎麽總這麽關心吃的啊?一天就沒有點兒別的事。”卡卡在辦公桌前坐下,舔了舔嘴唇,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魚香肉絲。”
“哎,我這不是關心你嗎?咱倆是公司裏碩果僅存的一對兒剩女,在一個辦公室工作,能不比學趕幫超的互相照應嗎?再說,咱倆也是公司裏一對兒著名的吃貨,可我看這幾天你對吃好像都沒興趣了。”小艾說著,走到卡卡身邊:“魚香肉絲聽著好,有魚字,其實和魚沒關係,從健康和美容的角度說,你應該吃魚。我正想告訴你了,你猜昨晚我做的什麽吃的?”
“魚!”卡卡看著電腦頭也不抬,咽了一下口水:“我現在對吃還真沒興趣了。你讓我靜一會兒吧。”
“猜對了。昨天下班我買了一條三磅多的大鯉魚,到家一通忙活,晚上八點整,炸的金黃金黃的大鯉魚裝盤,最後我把配好的滾燙的糖醋汁往魚身上一澆,刺啦!”小艾閉上眼睛,陶醉般地搖晃著腦袋,陝西腔的普通話變成了純正的京腔,就像在忘情地表演詩朗誦一樣:“隨著刺啦一聲,屋裏彌漫著糖醋汁和鯉魚混合後的鮮香,三磅多的糖醋大鯉魚麵前,我已經不知道我小艾姓什麽了……”
“你還有完沒完啊?”卡卡恨恨地踢了一腳辦公桌邊自己早上收拾出來放著幾本書的一個塑料筐:“不是跟你說了嗎,我現在對吃沒興趣。”
“沒完。”小艾繼續著自己的話題。“我昨晚忘了把糖醋鯉魚照下來傳給你了。關鍵是那刺啦一聲一下子把我震撼了,從早上就沒吃什麽,餓到晚上,一聽那刺啦一聲,再一聞那魚香,我腿都軟了。哆嗦著夾了一大塊魚肉往嘴裏一放,啊…”小艾又閉上眼睛,唱起了《另一種鄉愁》:“啊,那種滋味,澎湃飛舞,怎麽傾訴……”
“行了!”卡卡崩潰了,嘴裏含著的口水終於忍不住流了出來,滴落在鍵盤上:“才看出來你是成心氣我。快走吧,別打擾我了。”
“好好好,我走我走。對了卡卡,下午沒事兒,現在公司都沒人了,你也走吧。”小艾收拾一下,就往外走,走到辦公室門口,看卡卡沒理她,還在看著電腦,就又回頭衝卡卡壞笑道:“直覺告訴我,你現在餓著肚子了,特別怕聽好吃的刺激,可我這厚道人還是要最後殘酷一句再走,家裏還剩半條糖醋鯉魚等著我呢。還有點兒糖醋汁,我回家再刺啦一下。”
“滾!”卡卡暴喝一聲,拿起桌子上的保溫杯,做出要扔向小艾的姿勢,小艾一溜煙地跑走了,走廊裏回響著小艾嘎嘎嘎的壞笑聲。
卡卡收拾了一下,也準備回家了:“媽蛋,看起來隻好回家刺啦一碗方便麵了。”卡卡摘下固定盤頭的黑色頭網套,放開緊束的頭發成長發披肩,正要把頭網套放挎包裏往外走,忽然靈機一動,站在那裏盤算了一下,急忙把辦公桌邊的那個塑料筐放在辦公室門口,又找了一個小紙箱子,放一個塑料袋在裏邊,然後拿著小紙箱子走向門口大廳。
“卡卡也回家了?咦,這轉眼又長發披肩了,卡卡這一頭黑發啊,瀑布一樣,完了,別說咱公司的幾個,就是趙雅芝,張曼玉這些個明星們立馬就都拿下了。甭管嘛頭型,卡卡都是漂亮,絕對的。”大廳保安黃昏依舊是一通不知真話假話的恭維。
“黃昏哥,幫個忙。”卡卡不想耽誤工夫,把手裏的小紙箱子隨手扔在有珊瑚石和幾條遊水錦鯉的水池子旁的地下,然後走到黃昏身旁,手又搭在黃昏的手背上,開門見山地說:“黃昏哥別怕,把你心擱肚子裏,不是借錢。我辦公室門口有一個塑料筐,裏邊是我的幾本書,有些重,你幫我拿過來,我去開車。”
“沒問題。卡卡大美女吩咐,隻要不是借錢,搬個箱子小事一樁。”黃昏笑容滿麵地答應著,又讓卡卡先看著大廳,自己快步沿著走廊去了卡卡的辦公室。
看到黃昏在走廊的盡頭一消失,卡卡一改平素裝出的淑女形象,閃身竄到水池旁,確認了一下確實如黃昏所說,這是大廳攝像的死角,然後迅速從挎包裏掏出那個尼龍絲編就的黑色頭網套,瞅準一條斑斕花紋的大個兒錦鯉,兜頭一抄,把魚網了上來,同時又粗暴殘酷地照魚頭揮拳猛力一擊,把正在掙紮的錦鯉打暈,放進已經鋪好塑料袋的小紙箱子裏,隨後,拿起小紙箱子走回櫃台旁。
剛在櫃台旁站好,就見黃昏搬著那個塑料筐在走廊裏向這邊走來。卡卡說了一聲我去開車,然後快步走出了大廳。
看著黃昏把塑料筐放在自己的小紅車上,卡卡說了聲謝謝,還衝黃昏做了一個鬼臉,然後一踩油門,衝出了公司大院。
晚上,小艾收到了卡卡發來的一則微信,內容是卡卡分別舉著一條大魚和正在吃魚的兩張照片,還有一行文字:“小艾,我刺啦了一道糖醋錦鯉。是錦鯉。不是你昨天吃的唐人街超市買的那種死了不知多少天的破土魚。這錦鯉的魚肉太鮮太嫩了,這糖醋汁也太濃鬱了,你要聞著這香味,假牙都給你饞掉了。媽蛋,吃著吃著美的我都罵街了。還別忘了告訴你,我的這條錦鯉可是四磅多的啊。”
轉天,卡卡剛到辦公室坐下,小艾就神神秘秘地湊了過來:“剛才我看到新來的那個叫馬克胡的保安經理和人事部經理阿才把看大門的保安黃昏送出公司大門,說是開除了。”
“哦。”卡卡心裏一驚,卻不露聲色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詳細情況,不過咱這小公司,過幾天就都知道了。聽隔壁辦公室的人說好像是因為大廳水池裏丟了一條錦鯉。”
“那就是黃昏偷了那條錦鯉唄。別管這些破事兒了。”卡卡頭也不抬地收拾著手頭的文件說道。
“嗯。”小艾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坐下,又說了一句:“我就看見那個黃昏罵著街出了公司的門,說,我介尼瑪美人計中的,冤啊,小嫩手就搭了兩下手背,連吃豆腐都不算,就戴著作風問題的帽子被開除了。”
“活該!”卡卡嘟囔了一句,然後說:“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別提這些了,讓我好好工作吧,我手頭還有好多活兒了。”
“好好好,不提了。”小艾說道。停了一會兒,又道:“對了,你昨天的那條錦鯉是在哪兒買的?我剛才問了一下她們,都說咱們波士頓沒有賣錦鯉的,可是我看了昨天你給我傳的照片,確確實實是錦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