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我的母親
四月的天氣本是“芳菲
盡”的季節,洛根(美國猶他北部的一個城市)的天仍飄著小雪,遠未到達“山寺桃花始盛開”的時候,從遙遠的四川傳來母親過世的消息。
母親已經與病痛奮鬥好久了,求生意誌很堅強,我知道這消息遲早會來,心理空落落的。
和母親的生活點滴像電影一樣浮現眼前,我去年年底幾次去看母親,母親跟我很緊,眼睛幾乎沒有離開過我。每當我茶杯裏的茶稍微有點淺,母親立馬續上;吃飯時,母親總在關注我吃了什麽,以便下頓的飯菜更合我的胃口;我一聲輕輕的咳嗽,也會深深地揪住母親的心。母親已經意識到此一別,會是永別。
回想母親的一生,她卑微地就象路邊的小草,有一滴露,她就會生長;才剛冒出尖尖頭,一隻沉重的腳就壓在了那雨後的嫩葉上,新葉立馬碾作泥;但沒關係,一片小芽又會長出。日出日落,春夏秋冬,但母親的倔強和勤勞終也沒能改變她的命運。母親病重時常常講起她小時候五幾年發大水(母親一輩子生活在漢江邊),她的一個姐姐被洪水衝走了,再也沒找到;還有一個姐姐餓死了。言語之間無限感歎生命的不易。母親小時候也要過飯。母親從來沒向命運低過頭,一生都在努力,辛勞一生的母親晚年與癌症頑抗地鬥爭,直到最後也沒有放棄過。
母親這一生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她的兩個孩子,雖然家裏很窮, 卻養育了兩個博士,這是母親最愛講的故事,每每講起就會一掃勞累的陰霾,疲憊的眼睛也會放光,臉上也會露出一絲幸福的滿足和自豪。母親常嘮叨她一輩子一無所有,就剩倆孩子。
母親是文盲,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但母親精於心算,中晚年以做小生意為生。母親常常提起,因為她的小兒子讀到博士後,大兒子是留美博士,她在家鄉小學門口賣點雜貨,別人也會敬她幾分,不會攆她。
我小時候身體不好,支氣管炎,經常氣喘的上氣不接下氣,咳嗽。家裏很窮,父親母親經常背著我到處求醫問藥,我現在仍然回想起母愛溫暖,寬厚的肩膀,母親的氣喘聲。我看過很多赤腳醫生,也吃過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偏方,病沒看好,家倒是越來越窮。後來聽母親說我因為身體不好吃奶到三歲,家裏什麽好吃的都留給了我。我還記得小時候生產隊,母親晚上出工勞作後,集體食堂母親帶回來的白菜燉粉絲(母親把自己的一份省下的),長大後,我吃過各種各樣的白菜燉粉條,但再也沒有母親帶回來的美味。
母親篤信佛教,我本有一個哥哥,聽母親說,不到三個月就走了,母親一直以為是自己命硬,克死了她的孩子,自此,母親就再也沒讓我和弟弟叫過她一聲媽媽,隻叫阿姨,直到她病故。母親也曾帶我要過飯,樸實的母親相信,“吃百家飯”的孩子會得醫治。
聖經上說,人本生於塵土,也歸於塵土,母親終於息了地上的勞苦,天堂裏人人生而平等,沒有階層,沒有勞苦;人人生而得醫治,沒有痛苦,充滿歡樂;願母親在天堂裏獲得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