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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著的國王的故事

(2011-09-10 09:31:57) 下一個

(一千零一夜故事)

  從前,赫魯納·拉德執掌哈裏發權柄時,有個商人的兒子,叫愛坡·哈桑。老商人死後,留下萬貫家產。愛坡·哈桑把父親遺下的錢財分做兩份:一份隱秘地收存起來;另一份則盡情花用。他揮金如土,和一群花花公子們一起花天酒地、吃喝玩樂,過著遊蕩生活,終於一天天地花光了那份錢財。他兩手空空地去找常在一起玩樂的那些酒肉朋友,並告訴他們自己境遇貧困,已沒有錢花,但這時卻沒再沒人理睬他。他們不屑看他一眼,毫不關心他。

  哈桑痛心疾首,回到家中,把這種世態炎涼一一向母親痛訴。

  “哈桑兒啊!”他母親說:“如今,人情世故本就這樣。你有錢,大家奉承你,接近你;等你時運較壞,他們會以飛跑的速度拋棄你呀!”他母親說著,不禁為他的日子發愁,他自己也傷心地歎息、飲泣,吟道:“我的錢少了,親友遠離我去,我的錢多時,人人親近我。

  朋友啊,親屬啊,為錢交我;一旦錢盡財空,隻剩孤獨的我。”

  哈桑在經曆這次教訓後,拋掉煩惱,振奮起來。他刨出埋在地裏的另一份錢財,開始勤勤勉勉地做人。他斷絕了花天酒地的交友方式,過著平靜的生活,從此隻同陌生人來往。由於教訓深刻,他發誓,即使和陌生人交往,也隻能有一夜的聚合,次日便各走各的,再也不相往來。

  愛坡·哈桑打定主意之後,每天傍晚,總是在橋頭呆上一陣,打量來來往往的行人。如果碰到陌生人,他會非常熱情地請他們到家中,設席款待,陪客人痛飲、歡聚一夜。到了清晨,他總是客客氣氣地送走客人,但以後,即使雙方見了麵他也不打招呼,絕不再往來。如此,他天天招待陌生人,持續了一年。

  有一天,哈桑照例坐在橋頭,打量過往的行人,準備邀請陌生人到他家去。這時,大國王赫魯納·拉德和他的掌刑官馬什倫兩人,穿著便衣,從橋上經過。哈桑一見他們是陌生人,便向前打招呼,說道:“兩位肯到寒舍去吃頓便飯,喝幾杯淡酒嗎?寒舍備有新鮮饃饃、肥美肉食和很好的陳酒。”

  大國王婉言謝絕。

  哈桑繼續懇切地說:“以安拉的名義起誓,二位先生千萬不要客氣,請一定光臨寒舍。

  你們今晚能去做我的客人,我會非常高興的,別讓我失望吧。”他顯得格外誠懇、熱情,大國王終於同意到他家做客,於是他歡欣鼓舞,有說有笑地陪大國王回家。

  到了家中,國王吩咐馬什倫坐在門前侍候,自己隨哈桑一起到客廳坐定。主人擺上宴酒,陪同客人一塊兒盡歡。賓主盡情地吃,哈桑斟滿一杯酒奉承客人,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談心。國王對主人的慷慨行為感到驚奇,因而問道:“青年人,你是誰?告訴我,我會報答你的。”

  “先生,要消逝的何必恢複呢。我們這次分手之後,再要聚首,那可是不容易呢!”

  “這是為什麽?你能把這裏的原因告訴我嗎?”

  “要知道,先生,我的境遇使我這樣。這其中是有緣故的。”

  “什麽緣故呀?”

  “就像一條尾巴的緣故呀。我拿無賴漢和廚子的關於一條尾巴的故事向你解釋好了。”

  從前有個無賴漢,又窮又懶,一無所有。貧困使他饑寒交迫,走投無路,整日裏苦悶到了極點。一天,他直睡到太陽照在屁股上才起床,肚子餓得不行,饞得心直發慌。由於手裏一分錢也沒有,無法填飽肚子,沒辦法,他隻好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遊。經過一家飯店門前,他看見鍋中熱氣蒸騰、香味撲鼻,堂子裏收拾得幹幹淨淨,廚子站在鍋旁洗擦杯盤,安排餐桌餐具,於是,他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他像模像樣地給廚子打個招呼,說道:“給我來五角錢的肉,五角錢的飯。”

  廚子秤好肉,預備好飯菜,端去擺在無賴漢麵前。無賴漢毫無顧忌地開懷大吃大喝,一會兒就把全部食物吃得幹幹淨淨、點滴不剩。

  肚子吃飽了,他感到尷尬窘迫,他怎樣付這餐飯菜的錢呢?他晃動腦袋,東張西望,仔細打量飯店中各式各樣的物件,最後發現翻撲在地上的一個火爐。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伸手準備扶正那個火爐,卻發現下麵露出一條血淋淋的馬尾巴。因此他發現廚子在賣牛肉時,卻混入了馬肉。

  抓住了廚子的把柄,他懸起的心立刻掉下來,他怡然自得,滿心歡喜。於是他洗了手,大模大樣地點點頭,徑直走出飯店。廚子見他吃白食不付錢,居然還逍遙自在地拔腳就走,便喊道:“站住,你這個混蛋!”

  無賴漢馬上停腳站住,瞪廚子一眼,說道:“你敢這樣呼喚我嗎?鬼家夥!”

  廚子怒氣衝衝,走出飯店,說道:“哼!你說什麽?你吃白食不付錢,還想擺架子?”

  “你這個壞種,胡說八道!”

  廚子一把揪住無賴漢的衣領,大聲喊道:“各位穆斯林弟兄們!你們來評評理吧,我才開門,這個倒黴家夥居然就來吃白食。”人們聞聲趕來看熱鬧。大家圍著廚子和無賴漢,眾人都指責無賴漢,說道:“憑什麽吃了飯不付錢,趕快把錢付給人家吧。”

  “我已經付過一塊錢了。”

  “你要是付過半文錢,以安拉的名義起誓,我今天的全部收入都算不義之財。弟兄們!

  他確實想吃我的白食,分文不付就想走。”

  “我當然給過你一塊錢。”無賴漢說著,開始大罵廚子。兩人吵起來。他打了廚子一拳,兩人便互相打起來,滾做一團,不可開交。人們忙著勸架,在兩人中調解,有人勸道:“怎麽可以打架?把原因說清楚吧。”

  “嗯!以安拉的名義起誓,”無賴漢說,“這自然是有緣故的,這是為了一條馬尾巴的緣故。”

  聽無賴漢提起馬尾巴,廚子一下明白自己被抓住了把柄,忙說道:“哦!對了對了,現在你提醒我了,你果然付過一塊錢,這沒有錯。我還應找給你錢,來吧,我把錢退給你。”

  愛坡·哈桑講了無賴漢和廚子的故事,接著對大國王哈裏發說:“我自己的情況,弟兄!就像我對你所講的故事一樣,其中有不好講出的緣故呢。”

  國王笑了一笑,說道:“以安拉的名義起誓,這個故事真是奇妙,但還是請你把你的故事和所謂的緣故告訴我吧。”

  “好的,我這就告訴你,客人!我叫愛坡·哈桑,先父去世時,留給我一大筆財產。我把這些錢財分為兩份,一份藏起來,另一份作為日常開支。我大吃大喝,揮霍無度,經常與一班少爺公子、紈絝子弟往來,不管什麽人,我都去和他親近,在一起花天酒地,揮金如土。結果,我手中的那份錢很快就花光了。當我兩手空空時,再去找舊日交往的那班朋友,卻沒有一個人肯幫助我,甚至邊他們吃剩的殘湯剩饃都不分給我一點,我真是痛心疾首呀!

  我回到家中向老母訴苦,母親安慰我說:‘朋友就是這樣的。你富有的時候,他們來奉承你,花你的,吃你的;等你錢財耗光,他們便背棄你,疏遠你。隻有共同享福的,哪有一起患難的呢?’ 這次教訓太深刻了,我從此洗心革麵,重新做人,把那份藏著的錢拿出來,小心開支。

  以後與人往來,隻盡一夜之歡,次日便各走東西,永不往來,因此先前我對你說:‘要消逝的何必恢複呢。’因為過了這一夜,我們再也不能聚首一堂了。”

  大國王哈裏發聽了哈桑的談話,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以安拉的名義起誓,弟兄!我聽了你的故事,覺得你是應該受到原諒的。憑著安拉的意願,我一定要經常和你結交往來的。”

  “朋友!我不是已經說了嗎,要消逝的何必恢複呢?我可再不願和誰成為常交往的朋友了。”

  哈桑和大國王正談著,仆人又端出一桌豐盛的飯菜來。有烤鵝肉和各種美味可口的菜肴,哈桑用刀子切開肉,殷勤地款待客人,賓主開懷大嚼。飯後仆人送上盆壺和皂角供客人洗手,繼而為客人點燃三盞燈、三支燭,擺出濃香撲鼻的美酒。哈桑給兩人斟上了第一杯,對國王說:“朋友,別客氣,我們不必拘束,痛痛快快地喝一次吧!現在我是你的奴仆,主仆之間即使喝得酩酊大醉,也沒什麽關係。”他們幹了杯後,隨即又斟滿了第二杯。

  國王為哈桑的言談和慷慨行為感到驚奇,暗想:“以安拉的名義起誓,他的慷慨和好意應該得到報答。”

  哈桑把第二杯酒遞給客人,吟道:“我們灑下心血和眼淚;迎接你們光臨,用身體作鋪墊,請踩著我的額走來。”

  大國王哈裏發為答謝主人,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遞給主人。哈桑接過來,滿斟一杯,也是一飲而盡,接著又斟給客人第三杯酒,吟道:“你的光臨,我無比的榮幸。

  我承認:若不是你的光臨,有誰能帶來如此榮光?你是唯一的使者。”

  哈桑和大國王哈裏發一麵斟,一麵飲,兩人情投意合,一直談到更殘夜靜。大國王哈裏發問道:“兄弟,請告訴我,你有什麽急需實現的願望?有什麽需要解決的問題?”

  “問題倒沒有什麽。不過我要是得勢掌權,我會發泄一下心中的忿恨。”

  “憑安拉的名義,兄弟喲,你心中有什麽不平,告訴我吧!”

  “我希望安拉給我一次報複的機會,這是因為我隔壁住的四個老頭,老是在我款待客人時給我添麻煩,不但出言粗魯,而且還經常威脅我,說要到哈裏發那裏去控告我。他們一次次地虧待我,侮辱我。如果我能得到一天執政的機會,我會當眾人的麵,打他們每人四百板,並在巴格達城中,當眾宣布他們專惹麻煩、破壞他人快樂的罪過。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安拉會讓你實現你的夙願。來吧,趁天亮時,再喝兩杯,然後我就要告辭了,待明天晚上再來打擾你。”

  “那可不是我希望的事呀!”

  大國王哈裏發親手斟了一杯酒,偷偷在杯中放了一塊麻醉劑,把酒遞給哈桑,說:“以我的生命起誓,兄弟,我必須回敬你這杯酒,喝了它吧。”

  “謝謝你的敬意!以你生命起誓的這杯酒,我一定喝下。”

  哈桑說著,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隨即像死人一樣,被迷倒在地上。國王匆匆走到門前,對馬什倫說:“你去把年輕的主人背出屋來,出來時掩上門,然後把他背進宮來見我。”

  國王吩咐完畢,匆匆回宮去了。

  馬什倫按大國王的吩咐,把哈桑背出來,掩上門,然後追隨國王,一直走回宮中。

  當他把哈桑放在大國王哈裏發麵前時,已是雞聲高鳴、臨近天亮的時候了。大國王哈裏發望著昏迷中的哈桑笑著,隨即差人傳宰相張爾凡入宮,對他說:“你仔細認清這個青年,明天他將穿著我的宮服,坐上我的寶座,你必須恭恭敬敬地奉承他,就當他是我。還要吩咐公侯將相、文武百官和奴仆們聽他的指示,好生侍候他。告訴大家必須聽從他的指示,他囑咐什麽,你們必須恭恭敬敬地去做,誰也不許違背他。”

  張爾凡接受任務,退了下去。

  國王吩咐完,又進後宮去,召集眾宮娥彩女到哈桑身邊,吩咐道:“明天這個睡著的人從夢中醒來時,你們要一齊向他跪拜,圍繞著侍候他,給他穿戴我的宮服王冠,像伺候國王一樣侍候他。你們對他說:‘您是哈裏發呀。’”繼而他把怎樣對哈桑談話,怎樣伺候他的方法,詳詳細細安排了,然後退到簾後,放下門簾,休息睡覺。

  這期間,哈桑一直睡得很死。

  至次日太陽初升的時候,一個宮女來到他麵前說:“陛下,應該晨禱了。”

  哈桑聞聲醒來,睜眼一看,見牆壁和天花板漆得金光燦燦,門窗上掛著繡花絲簾,周圍陳列著金、玉、陶瓷、水晶器皿和絲絨的擺設,宮娥彩女和奴仆成群結隊,來來往往,顯得異常熱鬧。這種情景,使哈桑一時愕然、糊塗起來,暗自想道:“哦!以安拉的名義起誓,我這是在夢中呢?還是醒著?難道我進天堂了嗎?”

  他想不明白,幹脆閉上眼。這時一個男仆說:“陛下,平常您從不會睡到這時不起床呀!”繼而宮娥彩女們擁到床前,殷勤伺候他,扶他起床。他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睡在龍床上,而且被蓋和鋪墊全是致絲綢的。他倚在靠枕上,看看金碧輝煌的宮室,又望望周圍侍奉他的婢仆,心中暗自好笑,私下忖道:“以安拉的名義起誓,我既不像是醒著,也不像在做夢。”

  他站起來,繼而又坐下去,無所適從。

  宮娥彩女不禁偷偷竊笑。他局促不安地咬了一下手指,很疼,於是越發莫名其妙。大國王躲在簾後,被他的狼狽情形逗得直發笑,哈桑打量一下周圍的情形,悄悄喚來一個宮女,對她說:“以安拉的名義起誓,小奴婢,難道我是大國王哈裏發了嗎?”

  “是呀,以安拉的名義起誓,您確是哈裏發呀。”

  “你撒謊呀?”他不相信。

  他又喚來一個年紀較大的仆人,仆人走上前來,跪了下去,問道:“陛下有何吩咐?”

  “誰是哈裏發呢?”

  “您就是哈裏發呀。”

  “你撒謊。”

  他再一次向一個侍衛問道:“我的朋友,以安拉的名義起誓,我是哈裏發嗎?”

  “是呀,以安拉的名義起誓。陛下,你確是哈裏發,是最高的帝王哩。”

  哈桑無可奈何地訕笑,腦子昏沉沉,這一忽兒發生的事弄得他像個白癡。他迷糊著,自言自語道:“昨天我還是愛坡·哈桑,怎麽相隔一夜,就變成大國王了?”

  “是的,陛下。”一個年紀較大的仆人說,“以安拉的名義起誓,您是哈裏發——最高的萬王之王。”

  婢仆們簇擁著侍奉他,前呼後傭,熱鬧快活。這景象愈發使他惶惑、驚詫。繼而一個仆人給他送上一雙鑲金的拖鞋,他接過去,把它套在手上,仆人出聲嚷道:“喲!安拉啊!安拉啊!陛下,這是給您穿在腳上以便進廁所用的拖鞋。”

  哈桑感覺羞愧,扔下拖鞋,穿在腳上。

  真正的哈裏發在簾後看著,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婢仆們伺候哈桑上廁所。他便溺後,他們端著金盆銀壺,叫他盥洗。然後,婢仆們鋪下氈毯,供他禮拜。他計算著拜了二十下,暗中想道:“以安拉的名義起誓,也許我真是大國王哈裏發了。這不是夢,夢境從來不會這樣清楚的。”他終於相信自己是大國王了,心中不再疑惑、惶恐。

  禮拜完畢,婢仆們從絲綢包裹中取出國王的宮服服侍他穿上,給他佩禦用的寶劍,然後,上等仆人開路,下等仆人跟隨,一直簇擁他到了朝廷,坐上寶座。他把寶劍擺在椅前,然後舉目一望,看見文武百官站在在拱廊的四十道垂簾內,佩著各式各樣的寶劍,大家跪下向他朝拜,讚頌他,山呼萬歲,儀式非常隆重。最後宰相張爾凡上前來,跪在他麵前道:“主人,祝您萬壽無疆,願安拉的天堂是您安息之所,地獄成叛逆者的歸宿。願天下人都敬愛您,願幸福的火光永不熄滅地照耀著您。”

  張爾凡讚頌畢,哈桑大聲喝道:“你這個白勒必家族中的豬狗!我命令你和省長馬上去慰問愛坡·哈桑的母親,賞她一百金幣,向她致意;她隔壁有四個老頭,我命你把他們全逮起來,每人重責四百板,讓他們騎著牲口在城中遊行示眾。你要派人當眾宣布他們的罪狀:他們饒舌、擾得鄰舍不能安居樂業。”

  張爾凡吻了他麵前的地麵,口稱“遵命”

  ,惶恐地退下去執行任務。

  哈桑坐在寶座上,執掌大國王哈裏發的權力,對文武百官發號施令,處理國家大事。一直忙到傍晚,官員朝臣們終於退朝,侍從們從裏麵湧出祝福他,呼他萬歲,為他殷勤地揭起簾子,簇擁著他回宮。宮中燈火輝煌,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景象綺麗。他不禁又迷惑起來,自言自語道:“以安拉的名義起誓,我真是大國王哈裏發嗎?”

  回到後宮,婢仆們欣喜地圍著他,擁他到餐廳裏,擺出豐盛的筵席,他開懷大嚼,吃得肚圓腹滿。然後,他指著一個宮女訊問:“你叫什麽名字?”

  宮女說:“我叫麥絲卡。”

  他又問第二個:“你叫什麽呢?”

  宮女說:“我叫梭爾華。”

  他又問第三個:“你呢?”

  宮女說:“我叫都卡芬。”

  他把宮女的名字一個個問過,這才起立,走到飲酒的地方。抬頭一看,一切陳設整潔有序,十個大盤中盛滿了各式各樣的新鮮果品、甜食,他每種嚐了一點。接著,三個美麗如滿月的歌女姍姍而來,伴著優美動人的樂曲,婉轉悠揚地唱起歌來。眾多奇彩異服的宮娥和著歌聲,在燈紅酒綠中,輕歌曼舞,他感到心曠神怡,無拘無束,仿佛在天堂中盡情享受。他為此重賞了歌女們。這一切的情景,真正的哈裏發躲在簾後看著,捧腹大笑。

  到了半夜,真正的哈裏發走出簾子,吩咐一個宮女把一塊麻醉劑放在杯中,斟上酒給哈桑,他一喝,便昏倒了。國王這才笑著現身,喚馬什倫到跟前,吩咐道:“送他回去吧。”

  馬什倫遵命把他背到他家中,放在客廳,關上門,然後轉回宮中。

  哈桑在自己的客廳裏睡到次日清晨。剛一醒來,他馬上喊道:“梭爾華!胡諾!麥絲卡!都卡芬!

  ……”他叫著眾宮女的名字。他母親聽他不停地喊女人的名字,立刻起床,跑到他麵前說道:“安拉保佑你,哈桑我兒,起來吧,你做夢了!”

  他睜眼看見麵前站著一個老太婆,一骨碌爬起來,問道:“你是誰?”

  “我是你母親呀。”

  “你撒謊,老潑婦!我是哈裏發呢。”

  “你瘋了?”他母親嚇得叫起來:“兒啊,你安靜下來吧,別嚷了。你的話要是傳到哈裏發耳中,我們就沒命了。”

  聽了母親的叫喊,他一打量,見母親站在身邊,他們一塊兒待在客廳裏,一時感到疑惑,說道:“以安拉的名義起誓,媽,我做夢住在王宮裏,眾婢仆殷勤地侍奉我。我身居哈裏發的寶座,執掌大權,發號施令。向安拉起誓,媽,這確是我親眼所見,可不像一場夢啊。”他思索了一會,接著說:“真的,我是愛坡·哈桑,那一切肯定是夢中景象,我是夢裏的哈裏發,權大無邊,快樂威嚴。”但他又迷惘了,自語道:“不,這不是夢,我一定是哈裏發,我還做了賞善罰惡的事呢。”

  “兒啊!別讓夢境迷壞你的腦子,那會進瘋人院的。你這樣胡亂做夢,一定有惡魔在捉弄你,惡魔有自己的魔法迷惑人心呢。兒啊!昨晚你有沒有和別人一起吃喝?”

  “對!”哈桑思索了一會兒說,“昨夜我曾和另一個人一塊兒喝酒過夜,我還對他講述了自己的境遇呢。毫無疑問,此人就是魔鬼。媽!你說得對,我是愛坡·哈桑呀。”

  “兒呀,我給你報個喜訊,昨天宰相張爾凡來慰問我了,還賞我一百金幣;隔壁的四個老頭被他逮起來,每人打了四百板,宣布他們侵犯鄰居的罪名。他們被驅逐出境了。”

  “老潑婦喲!”母親的這番話使哈桑狂叫起來,“你還敢否認我,說我不是哈裏發!昨天是我命令張爾凡來懲罰那幾個老家夥的,他來慰問你也是我的指令呀,我還讓他賞你一百金幣。我的確是哈裏發呀。你這個老潑婦!竟敢顛倒是非來欺騙我。”他邊說邊站起來,抽出一根樹枝打他母親,打得她又叫又嚷,鄰居們聞聲趕到,見哈桑一麵打母親,一麵嚷道:“老潑婦!我分明是哈裏發呀!你竟敢撒謊捉弄我!”

  鄰居聽了他的話,認為他一定是瘋了。他們不加考慮,立刻趕過去捉住他,把他捆綁起來,送進了瘋人院。院長問道:“這個青年害什麽病呢?”

  “他瘋了。”鄰居說。

  “以安拉的名義起誓,”哈桑說,“我不瘋,他們全都撒謊。我是哈裏發。”

  “正是你在撒謊,你這個瘋子!”院長立即脫掉他的衣服,用一條粗鏈套在他脖子上,把他拴在鐵窗上,日日鞭撻。哈桑在瘋人院中整整受了十天的折磨。之後,母親去看他,對他說:“哈桑我兒,恢複你的理智吧。這是惡魔在捉弄你呢。”

  “是呀,媽,您說得對,現在我懺悔了,我的理智也恢複過來了,求您幫我證明,救我出去吧。再呆在這兒,我會喪命的。”

  他母親趕忙去征得院長的同意,然後帶他回家休養。

  他在家休息了一個月,逐漸恢複了健康之後,又開始盼望招待客人起來。於是他興致勃勃,收拾布置客廳,準備好豐盛的飲食,往日的生活仍然吸引著他。他像往常一樣,坐在橋頭,等待路過的陌生人,以便相約共飲。這回第一個在他麵前經過的恰好是大國王哈裏發,即赫魯納·拉德。哈桑悶悶不樂地對他道:“我不再歡迎你了。你是魔鬼。”

  哈裏發走了過去,說道:“兄弟,我不是說過我還要來拜望你嗎?”

  “我可不需要你了。老話說得好:‘對小人要遠離。’那天我招待你,可我卻為此著了魔,被魔法擾得神魂顛倒,不得安寧。”

  “誰是魔鬼呀?”哈裏發問。

  “你。”

  哈裏發滿麵笑容,挽著哈桑坐下,安慰他說:“弟兄,那天夜裏我回家時,忘了替你關門,也許魔鬼見門開著,便趁機闖進屋去擾亂你吧。”

  “我的遭遇真不幸,你敞開我的門,讓魔鬼來擾亂我,這到底是什麽居心呢?”於是哈桑把自己的遭遇講了一遍,哈裏發聽了好笑,說道:“你不是已經恢複健康了嗎?讚美安拉,他免去了你的災難。”

  “我再也不和你共飲了。古話說得好:‘被石頭絆倒的人如果不吸取教訓,一準是命該倒黴了。’兄弟,你給我帶來災難,我可不願意與你交往,不再同你共飲了。”

  哈裏發耐心地奉承他,誇讚他,說道:“兄弟,我是你的客人,你怎麽能拒絕招待客人呢?”哈桑經不起哈裏發的磨纏,終於在他的請求下,再次帶他到自己家中。他端出飲食,陪他一起吃喝,敘談他的遭遇。吃畢,仆人收去食物,換上美酒。哈桑斟滿一杯,三口喝了,這才另斟一杯敬國王,說道:“朋友呀,我以奴婢的身份侍奉您,您能公平以待,您我想對歡飲吧。”隨即歡吟道:“我在黑夜裏暢飲直到酩酊大醉。

  酒呀!

  你像黎明時的弧光,相伴著喜悅,遣散心中的憂慮。”

  大國王為哈桑的談吐和吟誦而感動,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繼而兩人繼續飲酒談心。醉意漸濃時,哈桑開始重複他的老話,說道:“朋友呀,說真的,那事直使我迷惘呢。我確實像做過哈裏發,執掌權柄,發號施令,賞善懲惡呢。真的,兄弟,這不像是做夢。”

  “這沒什麽可懷疑的,一定是胡思亂想。”哈裏發邊說,邊又一次偷偷放了一塊麻醉劑在酒杯裏,說道:“以我的生命起誓,我敬你這杯,喝了它吧。”

  “好,我喝就是。”

  大國王哈裏發欣賞哈桑的行為和性格,私下想道:“我一定想法讓他進宮,陪伴我談心。”

  哈桑接過哈裏發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馬上又迷迷糊糊地昏了過去。國王照舊立刻起身,走出大門,吩咐馬什倫:“快進去,把他背進宮來見我。”

  馬什倫遵命,把哈桑背到宮中放下。哈裏發馬上吩咐宮女們在哈桑麵前彈奏琴,他自己卻藏在哈桑看不見的簾後窺探。

  這時,天已近亮,哈桑慢慢蘇醒過來,聽見音樂和歌唱聲,睜開眼來,見自己又一次置身王宮,身邊婢仆如雲,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禁喟然歎道:“毫無辦法,隻盼萬能的安拉拯救了。說老實話,我在瘋人院中可是第一次遭受那樣殘酷的待遇,令我心驚膽顫。這魔鬼幹嗎非要來糾纏我呀。安拉啊!救您把魔鬼消滅了吧。”

  他閉上眼,拉過被子蓋住自己。隻見宮中金碧輝煌,歌聲婉轉。一個侍從走到他麵前說:“陛下,您能坐起來嗎?您的婢仆正等待服侍您。”

  “以安拉的名義起誓,我真是哈裏發嗎?是你們合夥欺哄我嗎?昨天我就沒有臨朝、執政的經曆,隻是喝了杯酒便突然入睡,後來這個仆人把我喚醒了。”他喃喃地念叨著坐起來,在往事裏沉思默想:棒打老母、進瘋人院的經曆,曆曆在心頭,而且,他身上被瘋人院長鞭笞的傷痕還依然如新,這一切使他莫名其妙,心緒茫然,末了,他隻好又一次喟然歎道:“以安拉的名義起誓,我全不明白自己的境遇。是誰把我帶到這兒來的呢?”他仔細打量身邊的一個宮女,問道:“我是誰?”

  “陛下,您是哈裏發呀。”宮女回答。

  “女妖,你撒謊。如果我是哈裏發,那麽你來咬我的手指試試吧。”

  宮女聽令,走過去咬他的手指。

  他感覺疼痛,忙喝道:“夠了!夠了!”繼而他對另一個年紀較大的仆人問:“我是誰?”

  “您是哈裏發,陛下。”仆人回答。

  他更加糊塗,茫然不解,像是墜入一團雲霧中。他走到一個小仆人麵前,吩咐道:“你來咬我的耳朵吧。”說完,他彎下腰,把耳朵湊到他的麵前。小仆人年輕不懂事,用牙咬著他的耳朵不放,他痛得要命,喝道:“行了!”小仆人卻誤聽為“使勁!”牙齒一用力,終於咬破了他的耳朵。當時真正的哈裏發藏在簾後,看到這種情景,笑得幾乎要滾出來,他終於忍不住從簾後走了出來,突然出現在哈桑麵前,說道:“哈桑,你這個滑稽的家夥!簡直要讓我笑死了。”

  哈桑回頭一看,認出他來,說道:“以安拉的名義起誓,是你呀!我們母子和隔壁那幾個老頭子,全都因為你而蒙受災難了!”

  哈裏發哈哈大笑起來。

  這以後,哈裏發優待哈桑,讓他在宮中享福,把最受寵的侍女諾罕·卜娃許配給他為妻。從此哈桑住在宮中,隨時不離哈裏發左右,地位非常高貴。他常陪哈裏發和王後祖白綠談心、宴飲,和嬌妻相親相愛。平日裏飲食服飾非常奢華,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哈桑和諾罕·卜娃夫妻恩愛,在哈裏發的庇護下生活得舒適幸福,但年深日久,由於追求舒適,手中的錢財逐漸揮霍殆盡,生活窘迫。有一天,哈桑開始想入非非,他喚老婆道:“諾罕·卜娃!聽我說呀!”

  “哎!什麽事?”諾罕應著。

  “我有一個想法。我來想辦法騙哈裏發,你去想辦法騙王後,咱們也許可以騙他們二百金幣和兩匹絲綢來享受呢。”

  “我倒是同意,可是你說該怎麽個騙法呢?”

  “我們可以用裝死來欺騙他們。這樣,讓我先裝死,我現在挺直地躺下,你把我的纏頭撒開,蓋在我身上,縛住我的雙腳,再放一把刀和一些鹽巴在我胸上,然後散開你的頭發,撕破衣服,打著臉麵,哭哭啼啼地奔到王後麵前,向她報喪,說我死了。她聽了噩耗,必然會因同情可憐你,叫她的管家給你一百金幣和一匹絲綢;你把錢帶回來。然後你躺下來裝死,我撕破衣服,弄亂胡須奔到宮中,去向哈裏發報喪,他聽了你的死訊,必然可憐我,命他的管家給我一百金幣和一匹絲綢。這樣我們便可以把錢弄回來了。”

  “真的,”諾罕聽了哈桑的計劃,叫了起來,“這個計策妙極了。”於是她叫丈夫閉眼躺下,束起他的兩腳,用纏頭蓋在他身上,一切照他的指示做了。然後她披散開自己的頭發,扯破身上的衣服,哭哭啼啼地奔到內宮。祖白綠王後看見她這種模樣,大吃一驚,問道:“你怎麽了?什麽事情使你這樣傷心?”

  “天呀!我這是報喪,”她哭叫著說,“愛坡·哈桑死了。”

  “可憐的哈桑喲!”王後因同情而吩咐管家給了諾罕一百金幣和一匹綢子,然後囑咐道:“諾罕,給你,用這去好好地安葬他吧。”

  諾罕·卜娃帶回一百金幣和一匹綢子,高興地把經過告訴丈夫,哈桑一骨碌爬起來,收下一百金幣和一匹綢子,喜得手舞足蹈。接著他讓老婆躺下,同樣地把她擺弄一番,然後扯破自己的纏頭和衣服,弄亂胡須,哭哭啼啼地奔上朝廷。哈裏發見他那副狼狽象,問道:“出了什麽事情?哈桑,告訴我吧。”

  “給陛下報喪,我妻子諾罕·卜娃死了。”

  “安拉是唯一的主宰!”哈裏發撫襟長歎。傷心之餘,他安慰哈桑說:“人死不能複生,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再給你一個宮女好了。”接著吩咐管庫的取一百金幣和一匹綢子給哈桑,吩咐道:“給你,哈桑,拿去好好安葬她吧。”

  哈桑帶著錢和絲綢,喜笑顏開地回到家中,對老婆說:“起來吧,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諾罕·卜娃爬起來,收下一百金幣、一匹綢子。夫妻高興異常,兩人坐下來,促膝談心,彼此打趣。

  哈桑回去以後,哈裏發因諾罕·卜娃之死而感到憂鬱,他心神不安地扶著馬什倫的肩膀,離開朝廷,回內宮去安慰王後。當時王後正在傷心飲泣,見了哈裏發,立即起身迎接,她正想為之死表示傷心之情,哈裏發卻先開了口:“你的使女諾罕·卜娃死了,我丟下國事,特意向你表示傷心之情。”

  “陛下,我的侍女倒沒事,”王後說,“不過你的酒友愛坡·哈桑突然喪命,我正想向陛下表示傷心呢,陛下可別悲傷過度。”

  “馬什倫!”哈裏發笑了一笑,對馬什倫說,“婦女的頭腦真簡單!以安拉的名義起誓,剛才哈桑不是還在我麵前嗎?”

  “您不該在這種時候取笑呀!”王後苦笑著說,“愛坡·哈桑已經死了,您還非得把我的侍女也咒死嗎?您怎麽能罵我頭腦簡單呢?”

  “喪了命的是諾罕·卜娃。”哈裏發堅決地說。

  “您那兒發生了什麽,我不清楚,但剛才諾罕·卜娃確實哭哭啼啼地跑來給我報喪,我安慰她,給了她一百金幣、一匹綢子備辦喪事,而我正準備為您的酒友愛坡·哈桑之死向您表示傷懷。”

  “喪命的不是別人,是諾罕·卜娃。”哈裏發哈哈大笑。

  “不,陛下。喪命的確實是愛坡·哈桑。”

  哈裏發急了,大聲吩咐馬什倫:“去,你快去哈桑家看看,到底是誰死了?”馬什倫拔腳就跑。

  哈裏發對王後說:“你敢同我打賭嗎?”

  “當然。我說喪命的是愛坡·哈桑。”

  “我說是諾罕·卜娃。我們打賭,拿我們各自的兩座宮殿來賭吧。”

  於是兩人靜靜地坐著,等候馬什倫回來。

  馬什倫奉命,匆匆向哈桑的寓所跑去。當時哈桑靠在窗前,見馬什倫踉踉蹌蹌跑進巷口,心中有數,對諾罕·卜娃說:“哈裏發打發掌刑官馬什倫來調查我們的事情。你馬上躺下裝死,讓他看一看。回去報告,以便哈裏發相信我的話。”諾罕·卜娃躺了下去,哈桑迅速拿披巾蓋在她身上,然後坐在一旁,悲哀哭泣。

  馬什倫到了哈桑家,見諾罕·卜娃僵躺著,便向哈桑致悼,然後揭開諾罕·卜娃的纏頭,看了一眼,歎道:“安拉是唯一的主宰。我們的姐妹諾罕·卜娃過世了!人的生命多脆弱呀!願安拉憐憫你,饒恕你的罪孽。”

  馬什倫探清楚實情,趕回宮去,站在哈裏發和王後麵前忍不住笑。哈裏發罵道:“你這個狗東西!幹嗎吃吃傻笑?說吧,他們夫婦到底是誰死了?”

  “啟奏陛下,”馬什倫說,“以安拉的名義起誓,哈桑還活著,死的是諾罕·卜娃。”

  哈裏發忍不住高興地笑了,他對王後說:“好吧!這個賭,你可輸掉一幢宮殿了。”繼而他吩咐馬什倫:“現在把你看見的情況講出來聽聽吧。”

  “是這樣,”馬什倫說,“我一口氣跑到哈桑家中,見諾罕·卜娃在家裏僵躺著,一動不動,哈桑正坐在她的屍體前,傷心地哭著。我慰問他,向他致哀,並專門察看了諾罕·卜娃的臉,她的臉還腫著。我對哈桑說,趕快準備安葬她吧。他說:‘是的,我會好好安葬的。’我這才撇下他,趕快回來報告。現在他正預備安葬她呢。”

  哈裏發洋洋得意地笑著說:“馬什倫,你對這位頭腦簡單的王後再說詳細些。”

  王後生氣地罵道:“專信奴婢的人,他的頭腦才真是簡單呢。”

  “真的,陛下。”馬什倫對哈裏發說,“都說婦女頭腦簡單,信仰脆弱呢。”

  王後生氣了,對哈裏發說:“您奚落我,以至於連這個奴才也因此欺淩我,我絕不服氣,非派人去弄清楚究竟是誰死了。”她叫來一個管家的老太婆,吩咐道:“你去諾罕·卜娃家中看明白,弄清死的到底是誰?快去快回。”

  老婆子奉命後,一路奔向諾罕·卜娃的住處。她剛進巷口,哈桑便看見她,認出是王後的管家。他對老婆說:“喂!卜娃,這像是王後打發人來察看我們的事情呢。一定是王後不相信馬什倫的話,打發她的管家來調查清楚呢。現在我躺下裝死,以便王後相信你的話。”

  於是他躺下去,諾罕·卜娃用布束上她的眼睛,綁起他的雙腳,把布蓋在他身上,然後坐在他的身旁悲哀哭泣。

  管家的老婆子進到屋裏,見諾罕·卜娃坐在哈桑的屍體前哭泣,傷心欲死。見到管家婆,她哭喊著訴說道:“我做了什麽孽呀?愛坡·哈桑死了,撇下我一個人,孤單寂寞,這日子可怎麽過呀!”她撕著衣服,愈哭愈傷心,說道:“大媽喲!你老人家想想看,他一向是個好人呀!”

  “可不是嗎?”管家婆安慰她,“你們一對好夫妻,你敬他,他愛你,相親相愛,風流快活。如今遭遇這樣的事,怎麽能叫人不傷心呢!”

  看了這種情景,管家婆認為馬什倫有意在哈裏發和王後之間搬弄是非,因而對諾罕·卜娃說:“還有更糟糕的!馬什倫這個家夥搬弄是非,在哈裏發和王後之間差點弄出一場是非來。”

  “這為什麽呢?大媽。”

  “馬什倫向哈裏發和王後謊報你們的情況,他說你死了,隻是哈桑還活著。”

  “可我剛才還去給王後報喪,她還給了我金幣和綢子,讓我好好安葬哈桑呢。大媽!你瞧,我遇上這種事,正惶惑得很,不知該怎麽辦。一個人孤苦伶仃,沒人幫助,這怎麽辦呢?如果死的是我自己,讓他活著,那才好啊!”她說著哭得更傷心,管家婆也不禁陪著她流淚。她一邊流淚,一邊走到哈桑麵前,揭開蓋著的布,見哈桑的眼睛被束得鼓了起來,於是她安慰諾罕·卜娃幾句,向她告辭後,回到宮中,向王後報告了情況。

  王後聽了,一下笑開了,說道:“說我頭腦簡單,信仰薄弱,現在你講給他聽吧。”

  “這老婆子撒謊!”馬什倫火了起來,“我親眼瞧見哈桑活得好好的,諾罕·卜娃的屍體卻躺在地上。”

  “你這個家夥才撒謊騙人呢,”管家婆不服氣,“你是存心在哈裏發和王後之間挑撥是非。”

  “別人不會撒謊,隻有像你這樣的潑婦才專門哄人,你的主人信任你,是她盲目愚蠢。”

  王後一聽,氣得號陶大哭,哈裏發對她說:“我撒謊,我的仆人也措施;你撒謊,你的丫頭也撒謊。我們全都撒謊。這筆帳可是一時算不清。要想確證此事,還是我們四人一起,到哈桑家親眼察看,讓事實證明,到底誰錯了。”

  “很好。”馬什倫擁護他的主人,“我們馬上就去,事情一旦弄清楚,我會收拾這個倒黴的老潑婦,揍她一頓,出出我胸中的悶氣。”

  “壞蛋!”管家婆回罵馬什倫,“你的頭腦可真夠愚蠢,和老母雞絲毫沒有差別。”

  馬什倫挨了罵,怒火升騰,衝過去要揍管家婆。王後伸手攔住他說:“別著急。你和她誰在撒謊,誰公正無欺,馬上就可以證實。是非終會分明,那時你們再鬧不遲。”

  於是哈裏發、王後、馬什倫和管家婆四個人一塊兒動身,離開王宮,徑直向哈桑的寓所而去。他們一路上發誓賭咒,誰也不服輸,吵吵嚷嚷地來到哈桑門前。

  哈桑見他們全都趕來,便對老婆說:“糟了!瓦罐不是每次都摔不壞的!這肯定是那個老太婆回去以後,報告的情況與馬什倫報告的不一樣,使他們相互爭論、懷疑,不知道我們誰死誰活,因此哈裏發、王後、馬什倫和老太婆才約齊,到我們家來察看。”

  “這怎麽辦呢?”

  “讓我們倆一塊兒裝死,憋住氣,挺直地躺著不動。”

  諾罕·卜娃按丈夫的意見,夫妻兩人隨即束起腳,拿布蓋著身體,憋著氣,合上眼,裝死不動。

  隨即,哈裏發、王後、馬什倫和管家婆一齊走進屋來,見哈桑和他妻子都死了,兩個屍體並排躺著,王後埋怨:“都是你們,口口聲聲咒我的侍女,現在把她咒死了。我相信,她是因為哈桑之死而倍感傷心,是憂愁奪去了她的生命呀!”

  “這真是胡扯,”哈裏發說,“她當然死在哈桑之前,哈桑剛才還到宮裏向我報喪,當時他氣得撕衣服、拔胡須、握著兩塊磚頭捶自己的胸。是我安慰他,給了他一百金幣、一匹綢子作為埋葬費,叫他回來準備,好生安慰她的屍體,並且答應再給他一個更好的宮女為妻,還囑咐他不可過於悲哀。事實上是哈桑受不了悲哀,才愁死了。當然是我賭勝了,我應該贏你的東西。”

  王後不服氣地同哈裏發爭辯,議論紛紛,道理層出不窮。兩人得不出結果,沒奈何,哈裏發氣得一屁股坐在兩個死人旁邊,長籲短歎地說:“嘿!向穆罕默德聖人和我先祖的墳墓起誓,誰能把這兩口子誰先死的消息告訴我,那麽我願意賞他一千金幣。”

  哈桑聽了哈裏發許的願,一骨碌爬起來,站到哈裏發麵前說:“陛下,是我先死,請您實現諾言,賞我一千金幣吧。”接著諾罕·卜娃也爬起來,沒事似地站在哈裏發和王後麵前,哈裏發、王後、馬什倫和管家婆眼看這種情景,驚悸之餘,知道哈桑和諾罕·卜娃夫妻兩人平安地活著,大家轉憂為喜,尤其是王後,既生氣丫頭胡鬧,又因為她活著而高興。哈裏發和王後為他們夫妻兩人平安活著而慶賀。細問之下,才知兩人裝死,原來是為了騙錢。

  王後道:“卜娃,今後你有什麽需要,應該向我索取,可不許用這種辦法而使我心焦。”

  “王後,”諾罕·卜娃說,“可是我感覺慚愧,不好意思開口呀。”

  愛坡·哈桑夫妻倆的計謀被揭穿後,哈裏發可樂壞了,東倒西歪,差一點跌倒。之後,他說:“哈桑,你真不害臊,靠耍無賴來搞一些希奇事。”

  “陛下,”哈桑說,“我把您賞的錢花光了,不好意思再來向您要,不得已,用這種辦法騙您幾個錢,當初我一人獨過的時候,錢財還不能量入為出,您又賜給我一個老婆,需要的錢就更多了。因為我手中一個子也沒有了,才會想出荒唐的辦法,騙陛下一百金幣和一匹綢子,陛下您就當又給了我一次賞賜吧。現在求陛下實現諾言,把那一千金幣賞我吧。”

  哈裏發和王後不禁啞然失笑,然後轉回宮去。

  哈裏發果然賞了哈桑一千金幣,說道:“去吧!權當祝你平安的賞錢。”同時,王後也賞賜給諾罕·卜娃一千金幣,說道:“給你,拿去吧!我祝你平安之喜。”

  後來,哈裏發因此事給哈桑添了津貼。哈桑和諾罕·卜娃仍然是一對恩愛夫妻,快樂而幸福地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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