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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年代

(2021-11-21 08:36:21) 下一個

依柔上的高中是這個市裏最好的高中,可能是那時唯一的省重點。她是高一的時候才從外地隨著父母親來到了這所移民城市。在高二的時候學校就分了文理科,她原來所在的5班後來成了文科班,班裏的同學被分散到了其他的各個班級。她被分到高二4班。其實她自己想學文科,不過那個年代,大家還認為理科才是真才實學,她的父母當然是要她學理科,她自己又是乖巧的小孩,也就沒有什麽掙紮。

依柔高一的時候,班上有正副兩個班長,一個男班長,一個女班長,她就是那個女副班長。她對當官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她被老師指定,可能是原來她所在的初中也算是一所出名的初中,她又參加了全國的數學奧林匹克競賽,雖然隻得了優秀獎。她其實沒有做什麽貢獻,反正不積極,不過被叫到要做的事情還是會做好的。到了高二,原來的班長跟她都被分到了4班,原來的4班有一個能幹的女班長,依柔就被分到了文娛委員。

依柔算是一個小心翼翼的女孩子。她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盡量不惹麻煩,也不想引人注意。不過,她好象總是被人注意,讓她有點無可奈何。她在班上有一個要好的女朋友婉兒,也是從原來的5班一起過來的,是一個不算典型的當地女孩子,非常溫柔,但是不算打眼。其實在學校裏本地人跟外地人還是有區別的,雖然大家可能互相看不上。首先說的語言就不一樣,外地來的還是希望能學會當地語言的。不過就外形而言,還是外地來的有優勢;選擇衣服的品位也不太相同,這個是各有千秋。

班上的女班長非常要強,做事風風火火,很有改革維新的氣勢。原來男正女副的格局大有被她顛覆的趨勢。聽說男班長在初中的時候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做過學生會的什麽職務。不過聽說他的母親重病,對他打擊不小。後來他的母親在他還在高中的時候過世,他的人生真的是從此暗淡了許多。不久女班長就真的轉了正。她大概跟班主任提了很多改革計劃,班主任就完全放權給她,隻任命她為班長,其他內閣成員由她任命。

當時班上有兩個男生跟女班長關係很好,這次班長自行組閣他們兩個就上了名單,一個是勞動委員,一個是體育委員。依柔對他們很是有些看不上,就會溜須拍馬,倒也算是成功上位。依柔仍然是文娛委員,班長跟她說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依柔就繼續她的文娛委員,除了偶爾要留下來開班委會,其他倒也沒有太麻煩。依柔從來是屬於被動參加會議之人,從不積極主動發言,被派到要做什麽事情就說好,反正要做的事情也不是很難,也就偶爾帶頭唱個歌,晚會做個主持什麽的,大家已經熟悉了她的風格,從不主動要求她發言。可是自從這兩個新進內閣成員開始參加會議,依柔就沒有了清靜日子,他們經常會點名問依柔對一些意見的看法,讓她不勝其煩。

青鬆跟思倫是兩個很好的哥們兒,他們經常一起行動。兩個人的成績都不算太好,不過都喜歡打球。自從兩個人成為班委成員之後,倒確實是豐富了班上的課外生活。青鬆把教室的衛生照顧得井井有條,思倫也開展了放學後的籃球、排球活動。他們總是叫依柔一起參加,放學後一起打球,或者做衛生。依柔慢慢感受到了他們的熱情,那種積極參與的精神讓她感動,她不再覺得他們隻會溜須拍馬,她也溶入了他們之中,很多時候就成了三人行。

依柔跟他們熟悉了之後,也會跟他們交流一些曾經的往事。一般都是青鬆問,依柔回答。青鬆很奇怪為什麽依柔那麽沉默,尤其是不肯跟男生來往。依柔就告訴了他們自己在來這座城市之前,胡裏胡塗地跟一個社會青年好了,那時候照顧她外公外婆的小保姆有一個朋友是個體戶,就在依柔住的大院外麵擺攤賣服裝。依柔對這個很好奇,就跟著小保姆一起去看這個朋友,她們站到了攤位裏麵聊天。小保姆跟她的朋友聊得很愉快,來看衣服的人就問依柔衣服怎麽賣。依柔趕快問攤主衣服要多少錢,然後重複給看的人,沒想到就輕易地做成了生意。小保姆的朋友很驚奇,就告訴了依柔其他衣服的價錢,依柔也興奮異常,沒有想到自己就把衣服賣出去了。

那天依柔賣出去了不少衣服,小保姆的朋友很高興,她叫依柔以後常來。依柔也覺得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有空就會過去幫忙。旁邊攤位的攤主是個長得也還帥的青年哥哥,他總是找依柔講話。依柔有時侯不懂的物理題問他,他也會告訴依柔答案。他告訴依柔他自己混到了高中畢業,然後就出來擺攤了。他問依柔可不可以做他的女朋友,依柔不太明白這個問話的含義,也沒有說好或者不好,不過也喜歡跟他在一起。他告訴依柔他以前也有過女朋友,不過從來沒有接觸過象依柔這樣清純的女孩子。

那時候開始放暑假了,依柔的爸爸已經去了另一個城市,媽媽也開始在安排全家搬到爸爸去的城市。當時因為依柔上的是這個城市最好的初中,媽媽擔心那個要去的新城市教育質量跟不上,猶豫著是不是要把依柔留下來,依柔小時候就被寄放過在姑姑家。媽媽上班就是在依柔住的大院裏,那個年代,一個大院就是一個五髒俱全的小社會。依柔會趁媽媽上班之後溜出去,然後中午媽媽下班之前趕回來。小保姆的朋友冷眼看著這一切,她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她告訴了小保姆。

這一天,依柔還是跟往常一樣,在媽媽上班之後去了服裝攤位,他托旁邊攤位的朋友幫忙照顧一下自己攤位的生意,就跟依柔說我們出去走走。依柔還從來沒有跟他單獨出去過,就問他去哪裏,他說去公園。依柔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安,就跟他說自己一定要在中午之前趕回家,他說好,然後就帶著依柔上了公共汽車。他們坐車到了青少年宮,他帶著依柔到附近的小吃店買東西給依柔吃。他跟依柔說我們去看電影吧,依柔說,不行啊,時間不夠,我中午之前要到家。他就帶著依柔到了附近的公園,兩個人在公園裏走著,他看到有一個石椅在路邊,就坐了下來,依柔跟著坐在了旁邊。突然他一把摟過依柔,就吻到了依柔的唇。依柔整個人驚呆,眼睛睜得圓圓地。他把舌頭也伸進了依柔的嘴裏,開始吸吮依柔。依柔馬上就覺得非常惡心,不知道要怎麽麵對這突然的襲擊。他感覺到了依柔的生澀,就放開了依柔。依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當麵擦掉嘴裏殘存的他的唾沫,她感覺惡心,就抬手用衣袖抹過了嘴唇。

他跟依柔說他的家就在附近,去他的家裏坐一下吧。依柔完全沒有意識到這裏麵可能會有危險,她還是繼續強調說,她必須要在中午之前回到家,他歎了一口氣,說,好吧,我送你回去。依柔到家的時候媽媽已經在家裏等著她了,雙眼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她被看得心裏發毛,也不敢大聲出氣。媽媽拿過手邊準備好的搓衣板,放到地上,然後衝著依柔說,跪下。依柔就乖乖地跪下了,媽媽說,你去哪裏了,邊說邊開始哭,數落著如果不是小保姆跑去告訴她,她還被蒙在鼓裏。依柔也被嚇壞了,覺得自己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就跟著媽媽一起哭,已經說不出話了。媽媽不停地哭,又不停地數落,大概有一個多鍾頭的時間,媽媽也累了,就說,你起來吧。依柔也一直跟著哭,媽媽讓她起來的時候,她勉強站起來,一下子又跪了下去。她已經站都站不起來了。媽媽把她扶了起來,讓她坐在了凳子上。

晚上依柔洗澡的時候媽媽悄悄地打開門盯著依柔,依柔感覺到了媽媽偷窺的眼光,那眼光讓依柔覺得渾身不自在,好象自己懷孕了,她突然很害怕,自己不會懷孕吧,雖然她真的是一點也不明白怎麽樣會懷孕。這件突發事情讓媽媽馬上決定不能讓依柔繼續留在這座城市讀書,要一起帶著她去新的城市。媽媽讓依柔保證不再見那個男人,讓依柔保證在上大學之前不能談戀愛。依柔覺得自己是做了天大的虧心事,不斷地保證自己會認真執行媽媽的規定,一定在大學之前不談戀愛。

青鬆、思倫跟依柔還是會經常在一起,他們也會跟依柔分享一些秘密,班上開始有了些風言風語。女班長芹好也還是在繼續雷厲風行著她的改革。她重新編排了座位,因為他們的課桌是單獨的,就沒有了同桌,不過課桌之間的距離更近了。青鬆勇敢地提出來要坐在依柔的後麵,芹好愣了一下,大家都愣了一下,不過芹好馬上就體現了民主的作風,把青鬆安排在了依柔的後麵。青鬆最後一排,依柔倒數第二排。

班上有一個男生雄體育非常好,是代表學校參加市裏運動會的選手,成績沒有避免地沒有那麽優秀。不過小夥子長得在當地人中算是精神的,也有些粉絲,好象還有點花。他跟青鬆、思倫也算是哥們,就坐在依柔的左手邊,他曾經有一次有意無意地跟青鬆說,你知道兩個男加一個女是什麽字嗎?是嬲,怎麽可能不打架,讓依柔對他的印象麻麻哋。有一天,不知道為什麽,芹好主動找依柔聊天,突然就對依柔說起了體己話,告訴依柔自己喜歡雄。依柔有些受寵若驚,沒有想到芹好會跟自己分享這麽重要的秘密,芹好請她保密。依柔不是一個很會跟人說三道四的人,她也隻是把這件事放在心裏,不過因了這份信任,她把芹好當成了朋友。

又有一天,青鬆、思倫跟依柔在一起說話,思倫就跟青鬆說到了雄喜歡芹好。依柔聽到了,說什麽什麽,真的是這樣嗎?思倫說是啊,然後就說到了其他的事情。依柔聽了心裏暗暗高興,沒有告訴他們自己其實知道芹好的秘密。她興高采烈地跑去找芹好,然後告訴芹好其實雄也喜歡她。芹好說,是嗎?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激動。依柔心裏為兩個兩廂情願的人高興,也沒有留意太多。到了放學的時候,依柔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突然看到青鬆跟思倫兩個人氣勢洶洶地對著自己走了過來,思倫劈頭蓋臉地衝著依柔說,你怎麽可以去跟芹好說雄喜歡她,她那麽單純的人怎麽可能承受得了?依柔被說得一頭霧水,青鬆就告訴依柔芹好去找他們哭訴了,說依柔告訴她雄喜歡她,還祝福他們。接著就是思倫繼續的炮轟,“你以為你自己複雜,別人就都那麽複雜了嗎?芹好哭得很傷心,我都沒有跟她說,你幹嘛跑去跟她說。”依柔一下子就淚流滿麵,她說不出任何話,也不想說任何話。

思倫說完人就氣得跑了,青鬆看到依柔的樣子,覺得有點不對,就留了下來。他也跟依柔說,你是不應該去跟芹好說,雄是個什麽樣的人,芹好是什麽樣的人,雄怎麽可能是真的喜歡芹好。依柔慢慢平靜下來,斷斷續續地說,芹好前兩天自己跑過來跟她說自己喜歡雄,讓依柔為她保密。所以今天聽到思倫說其實雄也喜歡芹好的時候,就很高興地跑去告訴了芹好。青鬆聽了之後,略沉思了一下,說,原來是這樣。

自此以後,依柔的心慢慢地淡了,跟思倫就比較疏遠了,他繼續跟著芹好那邊熱鬧著。倒是青鬆,跟思倫好象也沒有那麽鐵了,跟依柔維持著那份默契的友誼。依柔越發沉靜,又收到原來的好友寄過來的整套瓊瑤小說,就回到了她自己的那個不被人打擾的世界。她自己投稿的一篇文章也在報紙上發表了,她收到了很多的讀者來信,讓她充盈。

高二結束的暑假她回到了她原來居住的城市,住在小時候住過的姑姑家。有一次跟表哥去公園玩,結果跨過灌木叢的時候她的腳一下軟了下去,她站起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沒有辦法走路了,表哥說她嬌氣。她也覺得奇怪,往下看就看到了自己的腳踝腫得很高,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表哥看到這樣,就攙扶著她回了家。到家之後,姑姑嚇了一跳,忙著熱敷,塗藥,幫她消腫。

休息了幾天,她回到了現在居住的城市,不過總是覺得腫過的那隻腳走路不是很有力。她跟媽媽說了,媽媽就帶著她去了有名的骨科醫院,結果是有一根趾骨陳舊性骨折,真正出了問題的不是腳踝。醫生說現在上石膏也沒有用了,隻能讓它自己恢複,不過還是開了一些藥。

有一天,爸爸老家朋友的兒子康毅過來,依柔剛來這座城市的時候就認識了他,爸爸幫他轉校轉到了當地這座離他家更近的大學。康毅建議依柔的爸爸讓依柔到他現在所在的大學看看,這樣依柔就會更加有動力努力考大學。爸爸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建議,就讓依柔自己去看看。康毅給了依柔自己的宿舍號碼,交代她怎麽去找他,然後又約好了哪一天去。

依柔喜歡康毅,他是那種能夠給人一種很安心感覺的大哥哥。她依約去了這座後來成了她母校的大學,康毅在等她。他帶著她參觀了一遍校園,帶著她去飯堂吃飯,在她快要離開的時候,跟她說“我知道,應該會有人喜歡你,你不要被幹擾,這一年好好讀書,等我”。依柔一下子就聽懂了,她心裏雀躍,不吭一聲地帶著這份內心的秘密離開了這所一年後又回來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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