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論壇的日子

沒有論壇的日子

文/吳黽

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這麽認真地思考過問題了，就像我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這麽深深地被感動過。

離開論壇，其實，也不是我的本意，一句話，沒辦法。

網絡有網絡的留戀，現實有現實的牽掛，當網絡與現實發生衝突的時候，我隻能選擇現實，哪怕那是一個讓你傷心的選擇。

我不是一個意誌薄弱的人，但不得不承認，過去的這一年，我經曆了我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曆程，為此，我灰心過，猶豫過，矛盾過，也迷惘過，甚至絕望過。這隻是我的一個心路曆程，其實，日子還是在像往常那樣得過，隻不過平淡，平淡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厭惡和窒息。我好像突然間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該邁向哪裏，或者說邁向哪裏都舉步維艱，邁向哪裏我都不得不失去一部分我想要留住的生活。

每天都不止一次地問自己同樣的一個問題，我該怎麽辦？但每天的答案也都一樣，那就是不知所措。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度日，就這樣稀裏糊塗的活著。這樣的活法跟死了有多大區別呢？除了會吃飯，除了會說話。多麽想像死去的人那樣睡過去，睡個安穩覺，睡個踏實覺，不在無眠中煎熬，也不在噩夢中驚醒。這樣的日子，我捱過了一天，又一天，我也不知道盡頭在哪裏，但我知道，我不得不繼續捱著，因為我還有很多牽掛，因為我還有一些責任必須去盡到。

我也努力想辦法去改變自己的狀態，雖然調整起來不是很順利，但也多少有了些成效，其實，我也明白，最大的症結就是自己的心是不是能夠定下來。嚴格意義上講，我不是一個富庶的人，但也絕對算不上窮人，我知道，我比一般的工薪階層要手頭寬裕得多，但我的精神世界卻越來越貧瘠，我知道，我丟失了生活的情趣，我不知道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是為了誰？在我的這個年齡，我雖然算不上事業有成，但我，至少在很多認識的人眼裏，還應該算是成功的。都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可經濟基礎也能毀掉上層建築，這是我現在很切身的體會。

有時候開著車在路上走，我總是很羨慕那些騎著自行車的年輕的情侶。冬寒裏，他載著她，她坐在後座上斜倚在他的後背上，雙手從後麵摟住他的腰，緊緊地，親親地，互相暖著，互相笑著，互相甜著。這樣的日子對我來說已經遙遠得快要遺忘，有了錢並不等於有了一切，或許你坐在車裏自我感覺很舒適，很溫馨，但那樣的親密可曾再有？我曾經調侃過，或許隻有換檔的時候不經意間能碰到一下他/她的手，還好像像摸了熱炭一般趕緊躲開。房子大了，甚至現在的廚房都比過去的居室大了許多，但兩個人在一起做飯的時候又有多少？還一起軋馬路麽？還一起逛公園麽？還一起吃砂鍋嚼羊肉串麽？都已經成了曆史的鏡頭，也隻能偶爾在夢境裏閃回了吧。

生活當中有很多無奈，不管你處在怎樣的生活狀態。每個階段都有每個階段的問題，有些你能解決得了，有些你根本無力去改變或扭轉，哪怕你自認為有點兒錢了。包括親朋的生老病死，包括感情的變化遊離。偏偏我又是一個喜歡較真的人，所以，我感覺自己活得很累，卻沒有多少意義。以前在論壇裏寫時評的時候，總以為憑著自己的一腔熱血可以為人間多少鏟一些不平的事兒，現在想想，覺得自己蠻可笑的，自己連自己的道路都鏟不平，還跟著人家瞎起什麽哄？以前也寫過很多關於女人的帖子，自詡很了解女人，可自己曾經心愛的女人都可以視自己為無物還叭叭地給別人上課，除了可笑，估計也就剩下可憐了。

所以再沒有心情碼字，所以也就再沒有心情寫東西，所以也就幹脆戒了論壇，以為那是等於戒掉一種虛妄與空廖。當你用心去對待別人的時候，別人也一定會用心對待你，我以前就是這麽認為的，所以在現實中，我是這樣去做的，雖然做得不是很好，但也可以說是盡心盡力了，可實際上的效果呢？失望，隻是其中的一個收獲。漸漸的，自己好像不再相信諾言，無論諾言多麽美好；漸漸的，自己好像也不再相信真情，無論真情看起來有多真。學會了包裹自己，學會了把心事埋得更深，學會了遊戲人間，也許人生本身就是一場遊戲吧。

當然，離開論壇，不僅僅是因為所謂的男歡女愛，世態炎涼，最主要的一個原因，還是因為父親的病重與去世。父親雖然在我的學習上沒多少直接的輔導，在我的成長曆程中甚至也沒說過多少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話，但他的突然生病突然離去還是在我的心裏留下了太大的創傷，我當初拚命掙錢，並不僅僅是為了改善我自己的小家庭，我真地是好想好想好好孝敬孝敬他。可他竟然不再給我機會，從病發到去世僅僅三個月的時間，而我所能做的也僅僅是找了一家所謂好一點的醫院，用了一些所謂的好藥，但最終我才明白，我根本就無力去改變老天的命運安排。

令我最無法原諒自己的是，我明明知道他這種病熬不了太長的時間，可我還是在他去世前的二十幾天回到了國外，當我在那邊接到家裏的電話告訴我父親走了的消息，除了驚愕，就隻有悔恨。我訂了最近的航班，輾轉幾地飛了二十幾個小時，卻隻能觸摸到他冰冷的麵龐。父親去世快一年了，這一年我的心情一直很沉重，很多過去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都放下了，也不再有興趣和欲望。一直想寫一些東西紀念一下父親和父親最後的日子，但每次一想起我就心口疼得要命，我沒有勇氣去回想和麵對這一切，我也知道自己笨拙的文筆根本寫不出來自己內心真正想要的文字。

還是就這麽擱著吧，在我沒有合適的語言來表達的時候；還是就這麽過著吧，在我沒有新的生活亮點的時候。那曾經令我有些不能自拔的網絡生活也無法讓我重燃興致，我很少上論壇了，對各種話題也不再有共鳴或者異議，雖然偶爾會看看新聞，但也隻是了解一下體壇的動態，連我十分關注的姚明我也不再那麽投入。這接近一年的時間裏，我寫過的文字有限，感覺自己好像也丟失了寫作的源泉與動力，甚至連思考的功能都減退了。這期間，其實我也來過兩三次這裏，來看過沙子你，隻不過靜悄悄地沒有發出任何的聲息。

我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都可以過去的，誰都可以把誰忘掉，沒有了我，這個世界依然會平和或忙碌，依然會繽紛也色彩。記得來這裏的時候，也看到過幾個熟悉的麵孔，當然最熟悉的就是沙子你了。那些論壇裏共度的往日怎曾遺忘？那些論壇裏結交的好友怎曾遺忘？不過，請原諒，我真的是沒有心情去跟你們寒暄，我隻是來看看你，看看那些熟悉的人，知道大家都很好也就心安了。就像你所說的，心裏保有一份惦念，心裏珍存一份美好，這就足夠了，我沒有忘掉你，正如你一直在記著我，這份純真的友誼，在我日趨貧瘠的心田裏，足夠沉甸甸，足夠讓我享用終生。

我確實有太久的時間沒有登錄過這個ID了，也許冥冥中還是有一種神秘的東西在暗示著我吧，我看到了沙子你的留言，我也看到了那篇令我感動得無語的文字，雖然我沒能及時讀到你的問候，雖然我沒能及時聽到你的呼喚，但這份真摯讓我動容，讓我感動，我不是一個容易動感情的人，但那天我的眼角濕潤了，我一遍一遍地讀著那篇文字，就像捧著一顆火熱的心，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能對得住你的掛念。五味雜陳，有驚喜，有欣慰，有感動，有慌亂，更多的是愧疚。我究竟為你做過些什麽，竟然值得你如此得想著我念著我？那些我曾經真正付出過的人，都沒有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哪怕有一句問候，哪怕說一句貼心的話，而你，素昧平生，我們也隻不過是在論壇裏有過一段樸素的交往，卻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讓我感動得一塌糊塗。

這幾天，我的心緒很亂，我試圖讓自己平靜，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給你寫幾句話，但我沒能做到，所以今天的文字連我自己都不知所雲，但這份心意希望你懂。都說春天來了，那心裏的積冰是不是也該融化了呢？謝謝你，沙子。誠摯地問候我愛我家的每一位朋友，因為，有了家人，這個世界才不會孤單，這個世界才充滿愛意。（完）


（2007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