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鋒--記法國首任駐北京代辦夏野
1964年1月27日格林威治時間11時,北京和巴黎同時公布了中法建交聯合公報,全文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法蘭西共和國政府一致決定,建立外交關係。兩國政府為此商定,三個月內任命大使。”公報極簡短,中文僅四十四個字,卻是兩國幕後秘密運作艱苦談判的結果。
中法建交後剩下的事情就互派大使。
克羅德·夏野幾乎是糊裏糊塗的被外交部看中, 被派到中國打前站。
他對中國幾乎一無所知, 唯一可以解釋的理由是他1927到1933童年時和父親在北平呆過幾年, 然而,那時他還小得不省人事, 那暫短的歲月幾乎沒有在他的記憶中留下印象 。
無論如何這個獨特的履曆使他成為中法建交的先鋒官, 他的任務很明確:就是給即將到任的大使找到一處辦公地點和住所。
1964年2月15日,戴高樂將軍在總統府接見了他,總共半個小時。 這對夏野來講很有些受寵若驚,
按說他這個級別很難見到總統,這有些像三軍司令在臨時召見一位營長。
戴高樂還是軍人的風格,開門見山 :“我認為應該和中國發展正常的關係。這是一個偉大的國家,有著偉大的傳統,悠久的文明。在這方麵,法國與中國有著許多共同點。因此,與中國恢複外交關係,相互交換大使,並通過他們讓世界了解法國對許多國際大事的看法,是非常正常的。”
夏野仔細聽著還是有些雲山霧罩
戴高樂接著講 :“兩國的政治體製固然不同, 但這並不影響我們在某些領域有類似,甚至是相同的看法。因此,我們兩國應該建立正常的,直接的,頻繁的外交關係。我們可以在裁軍問題,"世界和平"和經濟問題等方麵交換意見。我們將進一步觀察事情發展的趨勢。中國如果有什麽具體需要,法國的工業在許多領域都保持世界領先水平。我們將觀察一下兩國關係向何種方向發展。文化領域則是一個特殊的領域,在這方麵我們有著特殊的使命。”
夏野迅速地歸納了一下戴高樂的思路 ,雖然想到這些看法會讓某些人瞪目結舌, 但從政治眼光看又非常簡單,也非常合理。
戴高樂大概也感到有很多棘手事情需要觀察後才能做出結論, 他又略帶幽默地說:“應該讓更多的法國人學習中文,也應該讓更多的中國人學習法文。當然並不是說所有的人都學習。”
大原則確定,可很多具體問題還得解決。出發之前 ,夏野在和外交部長顧夫德姆維爾的談話中表達了他的顧慮, 對外長說:我們人數少,我到後任沒有任何設備;我對情況不了解;我們將下榻在賓館,我們沒有辦公室,沒有檔案櫃......沒有正常的使館工作條件。外交部長的回答也很現實:"朋友,我們也並不期待什麽。先把您自己安頓下來,再去找一處適合使館辦公的樓房。您盡可能保證大使在到任之後有最起碼的工作條件,這就已經不錯了。 至於以後將在中國發生什麽事情,這都不重要。
這樣夏野一行五人, 其中包括一名翻譯來到了北京。 60年代的北京,還是土裏土氣的平房城市, 但街道很幹淨。 這個時候在北京的外國人像恐龍一樣罕見 。
他們住在北京飯店。這是當時北京最好的酒店,在那裏受到令人滿意的服務。
隻有一點讓法國代表團耿耿於懷, 當時北京飯店不配有保險櫃,也許是法國人不放心 ,因此幾個法國人隻能把所有的文件都裝在手提箱裏,不論是午餐,晚餐,甚至是參加招待會都隨身攜帶。當時已經在北京的外交使團看到他們後,開玩笑地說,"看,法國代表團和他們的保險櫃到了。"
夏野到達北京後的第三天,就受到陳毅外長的接見。
陳毅元帥那幾年心寬體胖,夏野閑聊了些在北京度過的童年印象和第一次回到北京時的反應。沒過半個月,又一位重量級人物接見了夏野。 那是全麵執掌中央日常工作權重一時的共產黨總書記鄧小平 ,多少年後,夏野回憶時還對這次談話記憶猶新。主要是鄧氏單刀直入的談話方式和堅定不移的自信態度 。鄧小平對兩國外交關係的恢複表示非常滿意,隨後又以一種很不經意,好像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一樣對夏野 說,“請您向戴高樂將軍轉達說,很久以來我們就決定,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寧可當了褲子〔夏野在法文回憶錄中用了裸體一詞--老巴巴注〕,但是也要擁有原子彈。我們還打算在年底之前爆炸第一顆原子彈。”
鄧小平的講這段話的時間是距離中國爆炸第一顆原子彈還有個8月。
當時的北京極其封閉。代表團在北京的感覺就像在鎖在空間站裏。沒有電視,收音機裏隻播放中國的新聞,國外新聞不經過檢查不可能進入中國。代表團出行受到嚴格的控製,不能超出距北京25公裏,但是可以有兩個例外:北京機場和長城。條件是中途不能停留。
5月31日,法國首任駐華大使呂西安·佩耶正式到任 向劉少奇主席呈遞國書。呂西安·佩耶是個阿拉伯通。他幾乎一直在北非工作,曾任國民教育部部長。他工作非常認真,的用心,也講究策略。佩耶大使一上任就開始學中文。兩到三年之後,他就已經能夠讀 " 人民日報 "社論了,因此能夠直接了解中國的政治生活。
中國把法國大使館定在了三裏屯外交區,一切進展比夏野初來時快得多。
法國駐中國大使館工作逐漸展開了, 夏野在幼年學過的漢語想種子一樣發芽了 ,他幾乎像夢幻一樣在充滿中文的空氣中逐漸說出了北京話 。兩三個月之後,他已經可以用中文與人交談了, 這還夾帶著北京特有的‘兒化音’。
【本文部分資料來源克羅德·夏野的外交回憶錄,在此特示謝意和致敬--老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