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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房揭瓦

(2005-07-17 04:28:59) 下一個
上房揭瓦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這是老人給我童年做的曆史鑒定。 老人強調的的重點是“打”,也兼帶著對上房的否定。 什麽人上房啊?壞人才上房過牆,這是明擺著的賊道。 話雖如此,可總有相反的例子。孩子的心理和大人相反,因為總有其他的事情做榜樣 。 比如,聽旗人出身的關大爺講《三俠五義》或《燕子李三》....等武俠評書 ,那裏邊的人物個個神出鬼沒,可以飛簷走壁〔那時的武俠還不講究內功,隻論武藝〕。望著那兩、三米高的牆和更高的屋頂,一個孩子能不感到不可思議嗎。 比較現實的,小時看泥瓦匠上房,嘴角吊著煙,居高臨下,半表演似的飛磚剁瓦,悠悠地抹著泥灰, 已經極其羨慕。 更有想像力的是從電影裏看到的,關於屋頂的最早記憶,是《寧死不屈》的開場,那個女遊擊隊員在屋頂上不停的奔跑,跳下被捕的鏡頭。 《小兵張嘎》裏嘎子用草堵煙囪也是經典的回憶...到後來,另外一部表現屋頂很美的是張藝謀在《大紅燈籠》裏一組鏡頭,就是半夜把三姨太太拖到屋頂的小角樓那場戲。 最讓我感動的是早幾年看薑文的《陽光燦爛的日子 》,那個片子裏,除了〈南飛的大雁〉那首悠揚的歌外,就是夏雨在房頂上走動那組鏡頭。那種特別的‘屋頂情結’,沒有住過平房或四合院的不易感受到的,沒上過房的人是拍不出來的。 北京的老房子架子寬,頂很高, 夏季漫長燥熱, 高屋厚瓦夏天在屋裏不會覺得太熱。我們那一帶地處人大會堂旁邊 ,胡同交縱,有平民小屋,也隱藏著很多深宅大院,青磚瓦房連成一片,間中雜這些巨樹,一眼望去,,綿延不絕。 76年地震前,還不興蓋小房,四合院顯得很寬敞,有石榴、有曇花、有葡萄架...住得真舒服啊! 可我喜歡的節目還是上房。 最早導致我上房的,是那個時代人難以忘懷的曆史事件--中國的衛星第一次上天, 忘了是晚上幾點, 街上傳說北京可以用肉眼看見衛星經過 ,院子裏街道上所有人的都出來觀看, 男孩子們大概覺得還不夠高, 不知道怎麽都上了房, 我還小,還沒有力氣自己竄上房 。是老爺子用手一托,上邊的人用手拽,生生地把我的吊了上去。 記得那是個溫和的春天, 星空燦爛, 晚風輕輕 ,大家坦然地坐在房頂,完全不用擔心父母的責備,稍帶著興奮的等待著衛星到來。 開始我還有些畏懼,可過了一會,定住神,發現房頂並不是高得可怕 ,扭頭看看院子裏的人們,鼻子、眼睛、眉目清晰可見。 放眼一望,隻見一片此起彼伏的屋頂院牆。 和我平時在地上看到的景觀完全是兩回事,那時另一個我沒見過的世界,我從那一刻起我喜歡上了屋頂 。 當衛星奏著悠揚的《東方紅》 從北京東南角滑過時,有人指著那快速逝去的紅點大聲喊叫。 過了一會兒,大家興奮的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 我第一次的上房的結束了。 以後特別是每逢過節,坐在屋頂上,看天安門上空打出的禮花,姹紫嫣紅。有時沒有完全熔化的煙花會從天而落 ,是紅紅綠綠的圓片兒,撿起來,以後自己燒著玩。 煩惱或無聊的時候,屋頂的是少年修行的好地方 。腳下踩著突起或平坦的屋頂,望著遠去的牆亙,試圖超越著自己的屋簷下日常的生活。 記得開始學抽煙時,要找一個安安靜靜不讓大人看到的地方可真不容易。最後,幾個好奇的孩子選擇了屋頂。夕陽,沉默 ,點起一支廉價的煙 ,用熗人的煙,打發著著並不痛苦的日子,體驗著一種好奇的滿足。 我們家在院子的後院北房,也就是的院子最後界限, 屋後是另一條胡同的院子。 院子不小,裏麵住的是位神秘的老太太,有人伺候,很少出門。 老鄰居們證實:60年代周總理和鄧穎超輕車便裝的來看過。 不過這和我關係不大, 和我後來頻繁上房有關的是這後院子有兩顆巨粗的棗樹 。高出我們高頂大北房的2倍有餘, 每年八、九月份樹上的棗熟了,在院子裏看著棗花落下,棗由青變紅--“棗紅”的紅啊 !肚子裏饞蟲就開始蠕動了。 終於在盛夏結束的時候, 在一個大人們午睡深沉下午, 院子裏的孩子兵分兩路, 年歲小的留在院子裏, 我和幾個孩子像貓一樣上了房....〔其實我們上房的路線和貓的路線的確一模一樣〕。 有經驗的人都知道 :棗樹不能爬 ,吃棗隻能打。 不僅因為有尖銳的棗刺,還因為有種毛毛蟲, 又叫“洋剌子” 隨時會落在你身上,一旦碰上,癢痛不堪。來到離棗樹最近的這一端 ,拿出準備好繩子, 看準結棗最大、最紅的枝子,拋出 ,和院子裏咽著口水迫不及待的小孩們打了個手勢, 然後開始拚命的搖蕩樹枝 ,幾十、上百顆成熟的棗就劈漓啪啦落下。 隻有幾分鍾的時間可以收拾戰利品, 就在那個老太太和院子裏的大人驚醒起身的一點時間內,屋頂的孩子全部鳥散。我們要安全的下房,拍打幹淨身上的塵土,迅速而且像沒事人的似的,從幾百米外的別的胡同之外溜溜達達的回院子。 這棗樹的棗子太大、太甜、太脆了!落到地上有的就會跌碎, 後來我有機會吃到很多棗,都沒有這顆樹的棗甜。 開始我還以為是幼時的甜蜜印象造成的, 今年我再吃到這棗時,依然認為這是最好的棗。 隻不過那時貪吃,吃多了老鬧肚子。 現在我們那片房快拆了,一棟棟和我們毫不相幹的樓群,慢慢地長在平房的廢墟上。 我可以想象孩子們將在封閉的電梯和單調的樓道裏長大,鋼筋水泥的森林慢慢地塑造著他們的性格和視野,再過幾年,還有人理解那夕陽的餘暉給屋頂上的男孩帶來的滿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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