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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悠悠 - 我母親的童年回憶錄(6)

(2011-01-02 17:39:19) 下一個

媽也常帶我去看朋友

我有兩個幹媽,張幹媽和滕幹媽。

張幹媽

張幹媽家富有。幹爸原是航務局輪船大副,後來自己買了船,在鬆花江跑船運貨。兒子保林開船,女兒銀子十六歲幫幹媽做家務事。

張幹爸四方大臉,我很少見到他。張幹媽四十來歲,隻生了保林哥一個,銀子姐是從小抱來的。張幹媽說話朗聲朗氣,舉止大模大樣。媽說張幹媽有主見,說話辦事兒嘎蹦脆,忒痛快。
張幹媽給我一付粗粗的包金鐲子,笑著說:“過來,幹媽給你戴上。”把我抱在腿上,戴上鐲子說:“看,戴在我閨女這圓滾滾白淨淨的小胳膊上金光閃亮,多好看。”我看著摸著,喜歡的閉不上嘴。

張幹媽喜歡小孩兒,一想我就叫保林哥接我去她家,好吃好喝的。可是我在她家呆兩天就想回家。

我對媽說:“銀子姐不願跟小孩說話,老見她不停的幹活。”
“你幹媽愛幹淨,哪兒手不到也不成。”
“媽,為什麽她媽不要她了?”
“家裏窮唄!”
“她媽不想她嗎?”
“想有什麽用,在你幹媽家吃的飽,穿的暖,當媽的也就放心了。”
“您會不會把我給人家?”
“咱家還沒窮到那份兒上,就是窮到那份兒上,要飯我也帶著你。”又說:“誰不心疼自個兒的孩子,給人家那是不得已,為的是給孩子一條生路。跟你說你也不懂!”說完忙幹自己的事兒去了。

藤幹媽和小樹林

滕幹媽家不富有,幹爸在海軍兵營裏當個管理軍需的小官。他為人忠厚老實,少言寡語。長得濃眉大眼,高高的個,很精神、帥氣。特別是穿上那身軍服。他會木匠活,手藝上乘。回到家一門心思琢磨手藝活。他在自家的後院蓋了個俄式的小木屋,門窗做得別致精巧。小木屋座落在院中的花草樹木中,還有條鵝卵石小路。走進這個小院會讓我聯想到童話書中的小世界。

滕幹媽溫柔俊美,性格內向。媽說滕幹媽性情柔順,聽不了三句好話,就變了主意。

幹媽的不幸:一是脖子上長了個大瘤子(甲狀腺腫大)。總是穿個大領子的衣服,把瘤子藏在裏邊。給這個美貌的人兒添了不少苦惱。二是生了樹林弟弟以後連著生了三個女兒,都長到七、八個月就夭折了。讓她心疼極了。

幹媽喜歡女孩兒,讓我做幹女兒。幹媽說,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送給幹閨女,就送一雙銀筷子吧。這付鋥亮的銀筷子頭上連著一條鏈子,上麵刻著花紋。媽說,銀筷子可以試出食物是否有毒。夾到毒東西會發黑。

放暑假就去幹媽家住幾天。在幹媽家很隨便,能吃到香瓜和苞米,能在那夢幻般的小院裏看小人書(租來的連環書),還能逗小樹林玩。在我每次去的第二天一大早,幹爸就從江北雇人挑一擔香瓜來,然後去兵營。

香瓜品種很多,幹爸隻買回三種。一種又香又甜的叫小芽瓜,又叫蜜罐,它個小皮薄,淡淡的綠色;一種又酥又脆的叫金道瓜,綠色皮上有金黃的道道,瓜瓤也是金黃色的;還有一種叫麵瓜,吃起來又麵又甜,深綠色皮,瓤也是綠色的。這擔瓜是連吃帶賣。幹媽家住在道外三道街的北頭拐角,離江堰不遠。就在臨街的前門擺了個瓜攤。過往的人很少。幹媽邊做活邊看攤。幹媽做飯的時候,我和小樹林就成了正式的攤主了。

樹林那年四歲。他長的特可愛,誰見到都喜歡。一張娃娃臉,一雙神呼呼的大眼睛,兩條眉毛又黑又長,光溜溜的圓腦袋,在後腦勺下麵留了一撮毛,合股紅頭繩編起來的小辮,還沒有豬尾巴粗。他還常用小手去摸一摸,怕小辮散了,頭繩掉了。他穿個紅布兜兜,橫楣上繡著荷花蓮蓬,下麵穿條花褲叉,一雙虎頭鞋。他見人總是笑嘻嘻的,說起話來渾身都跟著用勁表達,那樣子可愛又可笑。他愛黏糊人兒,我上哪兒他就跟到哪兒。我在小院樹下看小人書,他緊挨著我坐著擺弄幹爸的工具。幹媽喜歡孩子,愛逗我們玩兒。我們三個人的小世界像有多少人似的,非常熱鬧。當然,我們沒忘記吃香瓜吃苞米。幹爸在家一天說不到三句話,心思都在他的木匠手藝上,不斷的琢磨和思考著。

第二個暑假去幹媽家,樹林五歲我十歲。他長高了一點,小辮也粗了些。我一去他就抱著我的兩條腿不放。笑嘻嘻的仰著小臉望著我。姐姐、姐姐叫個不停,我想抱他可他太沉了。

我們照樣邊看瓜攤邊吃香瓜。一天我和樹林看瓜攤,一心想多賣幾個錢,急切的望著街頭和街尾,希望從那裏出現過路的人。樹林也來回的張望著。他忽然站起來了,看見一個人走進了街口。於是他跑過去,牽著人家的手,領到瓜攤前。那人笑嘻嘻的蹲下來問:“小妹妹,哪種瓜好吃啊?”

“都好吃,甜甜的酥脆,先嚐一個吧。”樹林趕緊拿了個皮薄酥脆的小芽瓜,小拳頭用力一捶,碎了兩瓣,遞給人家。

那人笑著摸摸他的小臉,咬了一口說:“嗯,不錯。我想多買幾個,可沒帶東西裝啊。算了,以後再說吧。”故意歪著頭看著我們。

樹林蹬蹬的跑進屋拿來一個大布口袋。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裝這麽一大袋得你幫我扛,送到我家。看,我家就在那不遠。”

見樹林大眼睛扇呼兩下,為難的說:“小孩兒不興拿東西。”
“那可沒辦法了。”說著站起來。

樹林急忙說:“叫我媽幫你吧,我去叫。”

剛要轉身,那人大笑起來,說:“我逗你玩的。”在樹林的光頭上胡擼兩下,樹林趕緊拿小手捂著小辮怕胡擼散了。

那人掏出兩塊五角錢,放在小桌上說:“小妹妹這瓜先存這兒,我先拿幾個走,剩下的明天來取,怎麽樣?這錢夠不夠?”

“用不了那麽多,明天多的錢給你,你可一定要來呀!”他拍拍我的肩膀,在樹林臉上親了一下,笑著走了。

我目送著他,直到街口,他也曾回過頭來望著我們。他穿件淡灰色長衫,西褲黑皮鞋,戴付眼鏡。這位大哥很像我離去的玉亭哥,他要是我的玉亭哥有多好……。

我和樹林都為掙到錢而高興,他跳跳蹦蹦圍著我轉。可是等到第三天也不見那個大哥來,我天天記掛著這件事,他不來心不安。

“幹媽,那個大哥哥怎麽還不來,香瓜都蔫了。”
“咱們把它吃了。”
“那哪成,那是人家的。”我不同意。
“那有啥不行,等他來把錢退給他不就結了。”我放心了。

香瓜所剩無幾,就收了攤。我有許多時間在那迷人的小院裏逗留了。

小院鮮花盛開,放出撲鼻的香味。藤蘿樹上蟬鳴鳥叫,地上的昆蟲在低聲喧囂。這裏構成一個生機盎然的整體,真像一幅動態的畫。做落其間的小木屋如今刷了白色,使這幅動中的畫,增添了靜謐的優美。

我和樹林坐在樹下,啃著香甜的苞米。

“姐姐給我講個故事吧。”

“我講完故事你給我唱個歌,怎麽樣?”他笑著點點頭,滿嘴的苞米。

他唱歌怕人家笑,一笑他就跑。如果我不想讓他打攪,沒等他唱完我就笑,他就會忙著站起來去逮蛐蛐了。

我正在看小人書,他跑過來拿著一個東西緊挨著我坐在那鼓搗那東西。我想去喝水,剛站起來,一個東西鑽進我膝蓋上麵的肉裏,立時流出了鮮血。嚇得大叫起來,樹林哭喊著逃跑了。幹媽跑來一看,不由分說一狠心把斜插在肉裏的東西拔了出來。血跟著往外 流。幹媽一把拽下涼曬的襯衫,捂住傷口,抱起我,三步並兩步跑出門外,雇了一輛洋車,把我放上車,樹林哭叫著要跟去,幹媽把他拉上了車。

上藥、打針、捆繃帶,我疼的連哭帶叫,樹林躲在老遠的望著,兩隻小手攥在一起,驚魂不定的樣子。

幹媽問:“要不要緊?”

大夫說:“若是發燒趕緊送來。若是破傷風會要人命的。”
我以求救的目光望著他說:“太疼了。”

“打了止疼針回家就不疼了。不要緊,很快會好的。”

回到家,幹媽把我抱上炕,她也上了炕。樹林像受驚的小鹿,兩隻眼睛突突的望望我,又望望他媽。淚痕掛在腮邊,小臉被揉搓的變成了三花臉,可憐又可笑。這時幹媽能騰出時間跟他算帳了。

她氣哼哼的說:“你這個淘氣包,腳不閑手不閑,擺弄那些東西幹什麽。真氣人,我先打你一頓再說。”說著就要下地。

樹林沒動窩等著他媽打。大眼睛叭嗒叭嗒往外流淚。

我摟著幹媽說:“不怪樹林,是湊巧了。您別打他,也別生氣了。”

幹媽小聲對我說,她是嚇唬他。

“要是你姐有個好歹,我先打死你。”這回他哭出聲了。

我挪蹭著上前把他拉上炕。他趕緊跑到我身邊坐下。
幹爸回來了,在他後腦勺拍了兩巴掌。“讓你別動我的東西,就偏不聽,惹事了吧。說不定哪天傷了你自己就知道疼的滋味了。”轉過來問我:“乖,還疼嗎?你想吃什麽?我去買。”
“我姐愛吃雞。”
“你姐還愛吃什麽?”
“愛吃花生、愛吃糖、愛吃好多好多好吃的。”仰著頭笑著說。

幹爸笑了,說:“我知道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說你傻,我看你一點不傻。等著吧,我去買。”

幹爸不是不愛說話,隻是沒工夫說話。幹媽說他從未打罵過人,今天樹林為我挨了兩巴掌,當然是很輕的,否則樹林早哭了。

戳進我肉裏的東西是一把細長頂端有個極鋒利的刀口。這細長的刀子裝在一個竹筒裏,能伸縮,正好刀子伸出的時候戳進我的腿。樹林就是用它給我留下一個紀念的疤痕。每逢看到它就會讓我想起那天真浪漫活潑可愛的小樹林來。


三十年後的一個冬天,我有幸回到久別的故鄉——哈爾濱。在短短的兩天裏,我幾乎走遍我曾經住過的和認識的地方。時過境遷,那個記憶中的夢破碎了……

在將離開的最後一個夜晚,終於找到香瓜攤前的那扇耀眼的綠色大門。如今它已經褪了顏色。我站在這扇門前躊躇很久、很久。我怕我不想知道的知道了;我怕那美好的記憶衝淡了。我還是離開了那扇門。

我慢慢的走在昏暗的燈光下,踏著嘎吱作響的雪路,問自己應不應該離去?回答是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這一趟故鄉之行,叫我興奮而來,遺憾而去。興奮是因為即將重逢,遺憾的是因為已經重逢。……。

我和爸爸

我的爸爸非常愛我。多昝回家都帶回我愛吃的鮮貨或者是幹果。像蜜柑桔,大頭梨,櫻桃,香瓜,栗子,榛子等。如果我睡著了就把栗子放在枕頭邊,出被窩就吃起來。

有一天爸買來又大又甜的蜜柑桔,給媽和爸一個。剛扒開往自己嘴裏放,媽說:“栗子皮兒吃的滿床都是,都沒想給別人留點,什麽事兒不能光顧自個兒。” 聽她這麽說,就噔噔噔跑出去抱個盒子跑回來,沒跑到位,就啪的摔了一跤,盒子摔老遠,栗子撒一地。顧不上疼爬起來去撿盒子。這是日本果盒又輕又薄,裏麵漆黑油亮,外麵紅底上描著各色小花,漂亮極了。見它摔裂了,眼淚就汪了出來,氣哼哼地衝著媽說:“就是您,就是您。”

“沒見這麽不講理的,自個兒摔壞,怪別人!”

“誰叫您說不想著別人的?”

“姑娘家做事,不能毛手毛腳,你看人家梅子做事多穩當?”梅子母女是孟叔的遠房親戚,常來往。媽和她們挺投緣。

“才不是,您不是說梅子做事磨蹭,叫三聲也不動窩,肉巴嘰嘰的,不痛快。”

“你就會頂嘴,七個八個的。”

爸說:“算了,等我再給你買個,不就成了。”

爸愛交朋友,常邀來家喝酒。他拎著下酒菜,笑著對媽說:“麻煩你,再做兩樣菜。”“又是些酒肉朋友! 少喝點。”媽嘴裏這樣說,心裏還是很願意招待的。朋友來總是帶東西。我記得的有,光亮溜滑的大煙葫蘆(葫蘆的白漿就是鴉片原料),葫蘆籽比芝麻還香。雞頭米(外形像雞頭)裏麵顆粒像綠豆大小,圓粒,顏色像珍珠,吃起來又香又有咬勁兒。水晶花是糖做的,各種顏色,花瓣晶瑩厚實,鮮豔極了,又好吃,又好看。

一天我正跪在椅子上,桌上擺著盛著各種糧食的小盒蓋,拿哥做的小秤在稱著玩兒。這時來了一個客人,像貌沒注意,聽聲兒是東北口音。“大嫂,舒大哥在家嗎?”

“沒在。”

“我借郭麻子的錢,一時手緊,來找大哥幫幫忙,麻子說非今天給他不可。”

“他不在,我手頭沒錢。”

“那咋辦,他說要告我。”急得在屋子裏轉。

不大會兒,隨著一聲“舒大哥在家嗎?”走進一個高大的人,聲音沙啞,滿臉大麻子:“我就知道你躲到這兒。告訴你李大頭,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你說咋辦吧?”

這時我注意到叫李大頭的,細脖子扛了個大腦瓜,兩隻圓眼滴溜轉,又作揖又鞠躬,陪著笑臉。

麻子鐵青著臉,好象那些麻坑也凸起來,說:“不成!說不成,就是不成!走,跟我到局子(警察局)走一趟。”

“操你奶奶的!平時我沒少給你錢。你要價越來越大。我豁出去了,我告你受賄。”

麻子有點軟了,但麵子重要:“你今天說出'大天'來,也不行!” 沒成想,一氣之下說出自己忌諱的“大天”來,真是氣上加氣。他不容分說,咣鐺一聲關了門,哢嚓一聲上了鎖。

麻子對媽說:“這人販賣大煙土,被通輯的罪犯,要是他跑了,由你負責。”

我和大頭被鎖在裏間,媽在外間。我哭叫起來。
“乖別怕,媽在這兒。”
“嫂子求你放了我吧,行行好。”
“我怎麽放你?你幹什麽到我家來找事?”

隻見他像被關進籠子的老虎,不停地走著。忽然看見屋子的後窗,急忙端把椅子,踩著椅背打開窗子跑了。

“媽,他跑出去了。”我大聲喊。
“從哪兒跑了?”
“從咱們小窗戶跑的。”

媽著急的說:“這可怎麽辦?”

正說著麻子帶兩個警察來了,門一打開,我急忙跑出來摟住媽。他一看人沒了,說:“好哇,你把人給我放跑了。” 他的臉刹時由青變紫,每顆麻子都暴了出來。嚇的我躲在媽身後,抓著她的一隻手,感到冷冰冰的。

媽臉色煞白,語無倫次,“我,我不在那屋。”兩警察不由分說,“走,到局子說去。”

看他們要把媽帶走,我哭叫著不放。媽說:“我一會兒就回來。”

“我也要跟您去。”

“你在家等著你爸和三叔回來,叫他們來接我,你不在家等著,他們上哪找我們去?好乖聽媽話。”

我不情願地點點頭。媽關嚴門和他們走了。我坐在門口哭起來。爸一開門我撲上去,已經泣不成聲了。爸問清後說:“我去找你媽回來,在家等著你叔回來,好孩子聽爸話。”說完急匆匆走了。三叔回來抱著我,親我沾滿淚水的臉。

媽回來了。她發了脾氣,大聲吵嚷。爸一聲不響,低聲勸她別生氣了。媽越說越來氣,又傷心。

她說:“你盡交些狐朋狗友,叫我也跟著丟人現眼。” 又說:“跟著你沒過一天好日子,有點錢都叫你折騰光,打腫臉充胖子,不知道的以為你有多少錢!”停一會兒又說:“你以為你是誰?稱你一個二爺就不知東南西北了。什麽事都拍胸脯,有兩個子兒也要給人一個,你遭難誰管你?”

爸輕聲說:“你說得都在理,可你說在世麵上混,不靠朋友怎麽成?今天不是朋友幫忙,就是花錢也得叫你兩三天出不來。”爸在“家禮”是幫派裏的兄弟互相扶持。

“交朋友,交朋友,都是些三教九流酒肉朋友,有幾個象樣的?”媽站起來,拿出一個賬折子,往爸麵前一丟,說:“你仔細瞧瞧有哪個能把錢還咱們?要這麽個破本子有什麽用?”

“別急我會去要的。”

一場風波過後,媽病了。她流產了。流血過多,整天昏昏沉沉,連眼睛都睜不開。喝王八血,吃補藥都無濟於事。長玲姐聽她的媽說可能有什麽東西附體,孟嬸也這樣說。

媽病了之後,長玲姐(注:見四鄰)常來照顧,爸也不常出去了。三叔下了課就回家,玉亭哥仍是星期六回來,星期日回軍營。我盼媽快點好。說是有東西附在她身上,我不敢到她跟前去,又想跟她說話,心裏很難過。

請來跳大神兒的

一天孟嬸(注:見四鄰)帶個女人來,她褲腳鑲著寬寬的花絛子,杏黃的短襖,腋下大襟上掖著一個大紅綢手帕,扭扭搭搭的走進來,妖裏妖氣,神神叨叨。她走近床邊,看媽一眼說,是“老仙兒”附體,把媽扶在椅子上坐定。香案果品早已擺齊。她點燃九根香,兩隻紅蠟燭,先拜一拜,然後披上大紅鬥篷。手中拿一鑲鈴帶穗的扁圓形的鼓,跪在案前閉目,一動不動,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時慢慢站起來,手裏搖著鈴鼓跳跳蹦蹦起來,鼓越搖越快,她隨著鼓點兒快速跳動著。

我和長玲姐站在窗外向裏看。小聲問,“什麽是老仙兒啊?” “老仙兒就是黃鼠狼,會迷人。”心想黃鼠狼從媽身上蹦下來,沒逃走跑到我身上來什麽辦?越想越害怕。這時見跳大神兒的跳慢下來,最後停在媽跟前嗖地一下拿針穿過媽的鼻翼,嚇得我閉上眼睛叫起來。那女人被我一叫睜開兩眼,呆望遠處,身子悚悚地抖,然後躺倒在地上。孟嬸去攙扶,她擺手不叫別人動她。半晌才見她舒了一口氣說:“嚇死我了!”我知道惹了禍,偷偷跑進三叔的房間躲起來,以後的事就不知道了。
說也怪,自那以後媽逐漸好起來,問她鼻子紮的疼嗎?她說她不知道。

“媽,黃鼠狼還在咱們家嗎?”

“早被跳大神兒的趕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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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ig 回複 悄悄話 小人書(租來的連環書).... 我們以前都看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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