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123)
(四)我和我的家人
我和媽媽
我和媽媽在家,她做針線活,我坐她身邊翻弄她的針線盒。針線盒在我心目中是一個五彩繽紛,光彩奪目的小世界。那裏有五光十色的彩色線、珠子、亮片,還有花花綠綠的紐扣,大大小小的針線荷包,美麗的花絛子(花邊)。每次看到它們都挺新鮮,玩上半天也不覺厭煩。媽做的小老虎,小兔子活靈活現,繡的荷花水靈靈的,做的衣服平整整的,做的裙子比買得都合身好看。心想我的媽是天底下最能幹的媽了。
媽遇上中意的花布、小花布頭,買回給我做小布衫小褲衩、長衫和小裙子。每件都做得合身,不大不小。她說梅子穿的裙子快拖到腳背了。等到穿合適了,也洗舊了。都把孩子穿傻了。要說我愛美,都是她愛打扮我。
我跪在椅子上對著鏡子擦粉抹胭脂,用小瓶塞蘸上胭脂對著眉中間點一個圓圓的紅點。然後對著鏡子左照右照,特喜歡人家誇我好看。媽在我的短發上梳個小辮。若梳的不合意就一把拽下來讓重梳,嘴裏嚷著:“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好吧,重梳,小矯情!”
見鏡子裏的還不對,又一把拽下來。帶著哭腔:“不是這樣的,人家不要這樣的。”
“不是這樣,是哪樣?”
“不是這樣的,您為什麽不梳那樣的?”
“那樣,那樣,哪樣的?”媽生氣了,把梳子重重地一放,做別的事去了。
我跟在後麵:“您為什麽不給人家梳那樣的?”沒完沒了。
媽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沒好臉的說:“坐下! 哪樣的?說!”
“人家心裏想的那樣的,不要這麽細。”
“就這兩根頭發還能梳多粗?”媽找來紅絨繩,並成股和頭發一塊編成的辮子粗起來,才滿意的衝她甜甜的一笑,媽哼的一聲扭身走了。嘴裏說小臭美,小矯情。
我跟她屁股後頭說:“媽,孟嬸說我的頭發像青緞一樣,長玲姐說像黑絲絨。”得意的樣子。
媽說:“你以為是真的?人家是逗你高興唄!”媽的話冰冷冷的叫人難受。
“就是您偏愛說人家不高興的話!”
有天媽說:“小孩子長的本來就水靈,白淨淨的。小紅嘴唇,搽的像個小麵人,假惺惺的,以後不要抹了。這樣挺好看的。”
後來媽帶我去理發。進到理發館就想出來。
媽說:“剪個時興的頭發準好看。”
過耳的頭發,喀嚓幾下就露出耳朵了,後頭還推了個小坡。憋著一肚子的不高興,回到家對著鏡子就哭了。
“這多精神,幹淨、利落,省得我天天給你梳頭了。”
“人家不喜歡這樣。”扭著身子,哭嘰嘰的。
媽說:“明兒個帶你去買個花卡子,卡上就甭提多好看了。”
我挑了幾個花卡子,別在額頭,是很好看。從此我就是這樣打扮了。都說好看,我挺高興。
媽隔三差五帶我去我家的兩個小鋪子
媽隔三差五帶我去自家的兩個小鋪子,它們都在一條街上,離我家不遠。一個鋪子叫豐順燒餅鋪,一個叫盛記雜貨鋪。
豐順燒餅鋪外麵有兩個紅紙紮成的幌子。鋪麵一大間和一小間。後麵三間住人。這爿鋪子由爸的老朋友張大伯經營。除各種燒餅外還有燒酒和鹵製小菜。生意做得很紅火。張大伯女兒叫玉翠,她嬌小玲瓏,鼓溜溜的小臉又細又白,配上小鼻子,細長的眼睛和小嘴就像湯爺爺家古裝的小瓷人兒。一笑兩隻眼睛像彎彎的月牙兒,又嫵媚又動人。除了爺倆還有個幫忙的夥計,他叫大海。
盛記雜貨鋪貨物齊全,除日用品,還有油鹽醬醋和各種糧食。雜貨店一進門麵對長長的櫃台,一頭頂牆,一頭出入。後麵是貨架子,東西擺得整齊有序。左牆邊靠牆擺的是盛醬油、醋的缸。靠窗門是盛糧食的木櫃。地麵,櫃台都很幹淨。靠右邊頭上有間住房。
經營這爿店的是爸的表弟,他姓牛。他家三口人,表叔、表嬸和表妹。表妹四歲不會講話和走路,天生呆傻。她見人就笑,口水順著嘴角往外流,老圍著一個幹淨的厚毛巾。表嬸總是抱著表妹坐在那間住房的門口,看走進走出的人。小表妹黑黑的頭發梳得油光鋥亮,白白扁扁的大圓臉,像媽做的布娃娃的臉。我一去表嬸就說:“乖過來叫嬸親親。”我就笑著跑進櫃台,伸著臉弓著腰讓她親,親完右邊再親左邊。嬸說:“我要有個像乖一樣的閨女,就燒高香了。”我表嬸總盼著再有個能說會跑的孩子,可是盼了一年又一年,老天爺總是不願賜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