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票投給下麵三篇微說。我佩服故事《青花蛇》,用謀略竟能取代謀殺。我讀了《欺騙》,覺得那叫不得不騙,又騙得坦然。《紅霞裏》給我印象深刻,情理和我的拍,讀得很爽!
很多時候,好作品一出籠就不再屬於作者的,讀者各有理解,節外必生枝,尤其關於人情世故的作品。這也是故事要求源於生活妙處,作品一出籠,讀者的紅杏就出牆了。我現在便是這樣一位《紅霞裏》的讀者。
老郭,好人,善良,單純,道德感強,重感情,能幹,身體棒,要喝烈酒 --- 燒刀子,外加羊肉串,性欲旺盛。
老郭,其實想法不複雜,要求不高,就想有個家,有個美麗鐵心的老婆和熱炕頭,將來的事兒是愛孩子。
後來,廠子倒了,老郭也被踹了,學俄語的,隻有一技之長,走投無路。。。
老郭,真聰明,又找條生路沒費勁兒 ---- 考研,上學,前途又有望。。。。
然而,心裏還是堵得慌,而立之年還是生活情感沒著落,單純的感情被耍了,但還是想著她,感慨這純潔的愛情子幾個錢?真情的意義何在?而這強烈的情感欲望將何往?
結果,老郭有著無處發泄的痛苦!
紅霞,在街對麵盯了老郭好幾天,看穿了老郭的心,這時能理解老郭情緒困境的隻有她!
老郭,還沒碰過女人,生理上很需要,心理上極其渴望,道德上依然罪惡感,感情上複雜,被心愛女人騙了而自信心散盡。
是她,突然襲擊,訊雷不及掩耳,很意外的,助老郭邁過了這個坎兒!盡管帶著道德上的驚恐。
老郭覺得: 這是短期效應,是不得已而為之,紅霞不漂亮,又不屬他的品位,但樸素真實誠實,相形於那漂亮姑娘的內在醜陋,對比之下那非妓女的道貌岸然的姑娘的舉價待沽,他與紅霞有著人性品質上的共鳴,他感受到了女性對他的真誠和溫暖,他知足了,自信了,不再滿腦子的女人了,不再想那個跟著她老娘耍他的女人及事情。
老郭,他成功了,老婆孩子都有!紅霞永遠在他心裏,是她的第一個有意義的女人,讓他感動的女人,在真實的人那裏,道德不是固定的說詞,道德的偏見無法紮根。紅霞裏的紅霞,他無可忘懷!
人生路上有很多坎兒,每個坎兒都得邁過去,不管怎麽過去的,邁過去就好,精力能集中起來,善人善始才會有善終。
紅 霞 裏
——吉慶有餘——
紅霞裏我幾乎每天來。這裏是個工人新村樓群間的一個菜市場。本來隻有幾個賣菜的,後來下崗女工多了,外地民工多了,紅霞裏也就變得越來越熱鬧起來。
這裏的門臉都是臨時搭的,又髒又灰暗。有的攤子賣炒菜米飯,有的攤子賣兩塊五一大海碗的麵條,我常去的是賣炭烤羊肉串的,羊肉一塊錢3串,我喝燒刀子,用白色汽油桶裝的那種,便宜,烈!
喝酒吃羊肉串的時候我愛看對麵的那個美發店。裏麵有兩個南方口音的小妹,整天打扮得像俄羅斯人家裏的聖誕樹,她們都是暗娼。除了這倆,天黑以後還有好多外地打工的女人在周圍晃蕩,她們就象夜晚烤肉攤上的蒼蠅,不出聲,也趕不走。
對了,我是老郭。其實也不老,剛三十。我農村出來的,北大碩士畢業,學的俄語。我個子剛過一米六,長得還順溜。畢業的時候,我被現在的廠子用留京戶口換牲口一樣換過來,然後就被打發到了西伯利亞,給那邊的技術人員做翻譯。一呆就是四年。我在那兒學會了喝烈酒,
回國之後,我把一個在西伯利亞一塊兒喝酒的技術員的女兒劃拉成了自己的未婚妻。她是廠裏的鉗工,長得挺漂亮。他爸是個好人,可惜命不長,喝酒壞了肝,沒多久就死了。我象兒子一樣給他送了終之後,他女兒和老婆就一腳把我給踹了。
也不怪她們。我們廠子快要黃了,工資三個月才發一次,跟我有屁前途!今天跟領導說好了,等我考上了博士,他們會放我走。所以今天應該喝點酒。
下雨了,我拉著爐子跑到棚子底下接著喝。今天一定要醉,老天都止不住地哭。人散了,夜很靜,我聽見耳邊有喘氣聲,有個女人靠上前來,什麽都沒說,就死死抓著我的手。那雙手又粗又熱,我忽然想起在老家的媽媽。反正我也醉了,暈暈乎乎跟著她走,三拐兩拐,進了一個小屋。
屋裏比外麵還黑,我什麽都看不見。門口真小,連我這個矮子都得低下頭。進去以後就爬上了炕。我們開始迅速的脫衣服。那女人一點沒讓我難堪,因為她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不管是好聽的,還是浪蕩的。
技術員的女兒不肯跟我做那事兒。我其實還是張白紙。頭一次,我覺得挺快樂。她個子高,身上的肉也結實。就是皮膚特別粗糙,摸起來像我媽做給我的土布衣裳,我喜歡慢慢地在她身上蹭來蹭去。鬆開她的時候我有點戀戀不舍,出門又忘了給錢。她那時才跟我說了句話。我慌裏慌張地掏給她錢,像狗一樣倉惶喲芰恕?
本來以為故事就完了。沒想到兩天以後有人敲我宿舍的門。一個高個子女人站在我麵前,又黑又醜,滿臉雀斑。
“你是郭同誌嗎?”我認出了她的聲音。一把把她拉進屋。
“幹嗎?”我有點火了,這個粗俗不堪的女人,我竟然和她摟在一起!狗!我心裏罵自己。
“你工作證掉了,那天,你跟我。。。給錢的時候掉了。”
“謝謝啊。我總愛在自己的東西上寫地址,書上,工作證上,丟了就丟了。”我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工作證,沒好氣地說。
“我還以為是挺重要的東西呢。”她站在門口看看我,又說,
“你是大學生吧?我37了,老家的閨女今年也要考大學。”
我低頭不語,盤算著怎麽把她打發走。我掏出錢包裏所有的錢,塞進她手裏。
她愣了一下,立刻開始脫衣服。
“別!錢是謝謝你的,沒事兒你就回吧。”我急忙攔著她。
她數數手裏的錢衝我笑笑,從裏麵抽出兩張十塊的,“這兩張就夠了。謝謝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你是一念之差。”她把剩下的錢放在桌上轉身走了。
那天我沒有去上班。我抽了很多根煙,順便燒了那張工作證。我人生的路,就此改變了。
收到博士錄取通知單的時候,我已經在一家外企工作半年了。我沒有回學校上學,而是成了北京最早的一批白領。
低頭可以看見自己肚子的那年,我有了自己的公司。老婆?孩子?那些還用說嗎?
我還記得那個女人,臨走之前,她告訴了我她的名字,她說,“紅霞,我叫紅霞。紅霞裏的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