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吟月

海外十年,理想飄忽,羈絆似根,平淡是福,凡人快樂, 唯我所求。清夜吟月,青鳥望鄉,感時濺淚, 恨別驚心,消磨人生, 喜戲與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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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記得來電話 (全篇加音樂)

(2005-07-26 22:49:33) 下一個
到了記得來電話 (全篇加音樂) 文章來源: snowwave 於 2005-07-26 06:31:26 櫟杉電話裏同阿財講了要買一些國畫回去送老外。他們訂了日子,星期天見麵。 為了見麵,需要辦點事就是藉口。 櫟杉天沒亮就去乘火車。下了火車,看到了熟悉的站台和出口指示牌,輕歎了一口氣。 看別的旅客匆匆趕去出口,她卻不緊不慢去了廁所。在肮髒的水池邊照了照鏡子。 這時手機響了,這麽準時? “喂”阿財的聲音有點急,“你到了嗎?” “到了,就出站了。” “這邊出了點車禍,有人撞了我的車屁股。” “你沒事兒吧?” “還好,但要去公安局一趟。可能要遲些見你。” “好,你辦事兒,不著急。辦完了打給我。 你真沒受傷?” “沒有,bye.” 櫟杉從火車站出來,到了附近的一家小超市,買了一瓶可樂。打開後滋滋冒泡,細小的 白霧騰起,櫟杉認為那棕色的東西是巫女的魔水,即使在冬天也愛喝。翻著雜誌,心不在焉 …… “我到了,你在哪?” 櫟杉急忙出去。轉了一圈,“找不著。你在哪?” “在火車站旁的停車場呀。” 東張西望的又繞車場跑了一圈,還是沒看到。 “沒有嘛!”櫟杉有點氣急敗壞了。又轉一圈。 “滴------”一輛嶄新的銀灰大眾在鳴叫,裏麵的人正看著她笑。 櫟杉一下子表情燦爛如花。 上了車,“哎,你換了車?沒撞壞什麽吧?” 他說“還是臭脾氣!” 櫟杉看到車上放一個紅色小巧手機,隨手拿起。 “怎麽用紅色的,象女的一樣!可以拍照?” “剛才車禍我照了些給警察看,簽了字就讓我走了。” “怎麽這麽不小心?” “不是我的錯。” 櫟杉打開手機看,果然一些車尾被撞擦的照片。 “拍張我的照片在這裏吧?”櫟杉對準攝像頭。 “不要。”他直接打斷。 “我很醜呀?”櫟杉放回原位。別給他添亂了,她想。 “吃早飯了嗎?” “沒,肚子叫了。”櫟杉放心的隨他拉去什麽地方,阿財最會找地方吃了。 車開了半個小時,拐進一個灰土的平房院落,中間聳起一幢華式亭樓。進了門還有長 長的走廊穿過草木扶疏的大院子,象個土財主家。進去裏麵都是紅木桌椅,雕花窗欞。女 服務員個個穿著對襟紅襖培黑裙,也象財主家的侍女。廣東早茶。吃皮蛋廋肉粥舒服,配 一籠蝦餃,還有壽寺,點了來看到三文魚顏色暗暗的紅,不新鮮了。耳旁全是廣東話,福 建話,放眼望去,三三兩兩的人,氣質相貌都象是東南亞人,這倒是象他們的會館。 櫟杉捧起一碗碧螺春,給阿財有模有樣的表演日本茶道。捧起碗來,先嗅一口,深深 的。輕抿一下,在左轉三圈,記住原來沾唇的地方,在原位再嘬一口。咽下去,要嘖嘖嘖 地弄出聲兒,表示好喝。再依次轉回去,雙手端平,輕放麵前。這是櫟杉剛到日本時在一 次茶道班上學的,早忘了做的對否。在這樣的飯館,吻著茶香,對麵是舊情人,周遭溫吞 吞的氣息。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櫟杉炫耀的小伎倆終於讓阿財笑起來了。他們對 笑,好熟悉的臉。 櫟杉今天特意穿了件毛大衣,裏麵是黑色鑲珠小禮服。國外的日子儉樸,阿財曾在電 話裏說她又窮又醜,她笑哈哈。今天扮個有錢人給你看!結賬出門,門邊一桌認識阿財, 拉去一邊講話,阿財也不介紹。那人眼睛盯著櫟杉打量,笑嘻嘻的“啊……啊”阿財象是 會意,“嘿嘿”笑得更是喜滋滋。櫟杉心裏那個氣,當我是他什麽人?! 真想挺身自報家 門,“我結婚了,是他朋友!”可有這麽愚蠢的表白嗎? 櫟杉忽然很為今天的打扮羞恥。她昂首當當當地在庭院的小路上往門口急走,阿財跟上來。出了門,她狠狠地用手錘打 一下他的肩,他更得意地笑。 情景這般熟悉,以前相似的一幕浮上來,也是冬天。櫟杉的宿舍沒空調,在阿財的房 間裏聊天,很暖和。再抱著大半個人高的絨布狗,沒有情話,沒有目光交融, 就坐在一 起,音樂放小小聲,聽著,偶爾說上一兩句。就是不願分開。櫟杉有時去窗邊看滿天的星 星,知道阿財在偷看她的背影。黑天適合情侶,做什麽都安然舒適的。隻是還沒正式表白 過,更沒發展到激情上演。但,門是反鎖的。“當當當”誰這麽不知趣兒,來敲門。櫟杉 說“你去開門。” 阿財說“不去!” 門外人聽得真真的,再敲。 櫟杉抱了那隻大狗去開, 呆住了,是胖老板!這個胖老頭兒,吃齋 玩女人,花和尚美名揚。花和尚有什麽事要和阿 財商榷,這時好像撞破私情,了然於心,忍不住地笑,那張臉公司裏從沒這麽喜氣。櫟杉 的臉霎那通紅。她低頭也感覺到老板查尋的眼光掠過身上。裏三層外三層的,還傻傻抱 著狗!…… 阿財送櫟杉回去的路上,她發狠地猛捶他的背。“氣死我了!”她狂叫,他 大樂。…… “上帝為什麽總讓我這麽不明不白,有口莫辯?”櫟杉憤憤又無奈的想。 阿財說“開一個小時可以到書畫一條街,那裏東西很便宜。”他得了便宜開始賣乖。櫟杉下 了車,好大的書畫市場。一家一間商店和畫室,臥室,衛生間,賣畫的人吃喝拉撒畫賣都 在這裏。櫟杉知道不可能有好畫,但對付老外足夠了。櫟杉忘了披大衣,外麵真冷。“手手 冷冷”櫟杉可憐巴巴的聲調。阿財不語。“手手冷冷嘛。”多了嬌嗔。“你自己沒褲兜兒呀! ”櫟杉噘起了嘴。“啪”地一下,阿財用手掌拍了一下她的頭,櫟杉咧嘴笑了。 櫟杉買了牡丹圖,千鶴土,梅,荷,山水等具中國特色的國畫。那裏竟然還有梵高作品的 刺繡,向日葵,夜空……非常逼真,立體感很強,櫟杉喜歡得不得了。可是要和配好的框 架一起賣,太重了,價錢又太貴,阿財知道櫟杉當時不寬裕,勸她不要了。櫟杉在車上想 ,要是下狠心買下來就好了,回去掛在家裏多好。可以不帶吃得回去省行李重量的。她很 想讓他轉頭開回去,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畢竟,不同了。 阿財說,“你喜歡畫,帶你去一個地方吃飯。” 他們來到太湖邊上的一個酒店。櫟杉進去看到 屋頂很高很高,建得像歐洲的天主教堂。四周牆壁和屋頂是一幅幅世界名畫仿製品,尺寸 大多和凡爾賽宮中的相仿,隻是缺少那些金壁輝煌的雕飾,沒了貴氣,多了活氣。 兩人就坐在象宮殿似的大廳一角,是個小茶座。阿財點了避風塘大閘蟹,一人兩隻。阿財 的電話響了,他關了,然後 說上廁所。櫟杉就站著欣賞牆上和壁頂的畫:《戴安娜監視昂 迪米農的睡眠》,《伊畢節耶的獻身》,《大衛國王演奏豎琴》,《維納斯的神國》……大多是 有裸女和天使的名作。櫟杉想,這裏好啊,就當自己是路易十四的皇後,在附庸風雅的地 方吃飯。這樣看著等著,一直到櫟杉的脖子都酸了,看看表,竟然半個多小時了。 阿財回來,他們大吃起來。櫟杉一邊吸吸嗦嗦的吃著,一邊說:“跟你在一起最開心的事情 就是吃!”阿財埋頭“嗯哼”一聲算回答。他劈開一隻蟹,隨手把蟹黃挑過來放櫟杉盤裏。 櫟杉記得以前吃蟹時,阿財一隻也不吃,隻在一旁看著她,吃完後打包回去還是她的。“剛 才電話是你女朋友?”櫟杉想這樣問,她實在找不到話兒了。從前阿財要麽象演講一樣自顧 自說到你要睡覺還停不下來,要麽就一言不發,酷酷的。兩人悶吃一頓。阿財開車回去的 路上,說“送你去車站,我要去按摩。” “我也要去!” 櫟杉心有不甘。 櫟杉第一次做足療。兩個小夥子為他們服務。雙腳放進冒著白煙氣的木桶中,一股中藥香 味撲鼻沁肺。小夥子在用膏藥按摩雙腳。“唉,要是在國內我會每星期來,真舒服呀。”偏 過頭看阿財,他不知何時睡著了。習慣了享受的人一定麻木了享樂神經。櫟杉心頭泛出柔 柔的氤氳。他的表情好安詳,像個嬰孩。不再像分手時的爆裂。當櫟杉一回隨口提起往事 ,他說得了失憶症,過去的事全忘了。希望他不再孤獨。可是櫟杉還希望繼續擁有他寬大 的胸膛,哪怕做朋友。阿財一直隻說櫟杉貪心。櫟杉對給阿財按摩的小夥子說“你給他蓋 上毛巾吧。”剛蓋上,阿財醒來,雙眼迷糊的睜著,紅紅的。他太累了,也磨了他一整天了 。小夥子請他們轉去裏間全身按摩。 櫟杉記得在泰國和女友一起去按摩的經曆。全身脫光,在布簾隔起的單間,可以聽到隔壁 的聲音,那裏也有色情按摩,引人幻想。胖女人對她又是手推又是腳踹。兩隻胳膊被往後拉 ,胖女人腳踩櫟杉後腰,拽成向左開口的 U 字型,隻聽得骨頭“嘎嘎嘎”一節節從脖子響 到了腰椎尾椎。 櫟杉見阿財和自己被請到同一間按摩室, 趕緊拽了拽阿財的袖子,“脫衣服嗎?”阿財眯 著小眼睛笑。櫟杉知道露怯了。在他麵前怎樣都坦然,她對他從來都放心。他們脫了托鞋 ,直接爬上床,臉反扣著。給櫟杉洗腳的小夥子看她身體僵硬, 問她“第一次來?”“是呀 ,我以為脫衣服呢”小夥子大笑。櫟杉的身體逐放輕鬆下來。小夥子對著櫟杉的背敲起來。 櫟杉感覺到他 敲得很有節奏感。“我怎麽覺得你在敲鼓呀” “我以前在樂隊裏敲架子鼓。”“澳 ,怪不得。你多大了?”“30 了”櫟杉有些替他遺憾,這種年紀還在這裏討生活,不容易 。櫟杉感覺他忽急忽緩地敲打自己的左肩右肩,腰背。高低迭起,時而激越時而驟然停頓 ,真的有鼓點的樂感。自己的身體給人當做了樂器,身體的震蕩和著拍打的撲騰聲。 世間 的事情隻要看心態,會有多大的不同。一沙一世界,一花一瓊洲。 服務者轉瞬變成了被服 務者。櫟杉笑著說“很配合吧?為藝術獻身!” 那邊阿財的手機音樂打亂了櫟杉感受架子 鼓的節奏。阿財悶哼了幾聲就掛了。櫟杉眼睛看著地麵,終於大聲問:“你女朋友打來的? ”“我女朋友不要太多了,你說的是哪一個?”“你怎麽不和人家說話就掛呀,我又不會搗亂。” 窗外彩霞滿天,櫟杉想自己也占用了他一整天了。 “我一會兒就回去了” 櫟杉補充道。  “吃了晚飯再走”櫟杉還是滿意他的回答,女人總是言不由衷。 阿財帶櫟杉來到了喜來登酒店。櫟杉跟在他身後,穿過富麗堂皇的前廳來到西餐廳。有幾 位服務員來和他打招呼,前廳經理也過來問好。看來他是常客了。櫟杉要了個海鮮比薩, 一杯卡布其諾。 阿財就吃簡單的蒜茸麵包。在這種地方,吃的是氣氛和身份。櫟杉心平氣和 ,即使別人再把她誤當他的情人,也不生氣了。為什麽?櫟杉發現自己也是如此虛榮。“臭顯! ”櫟杉落座後罵他。阿財沾沾自喜,充滿優越感的說“什麽樣的女人就應該帶到什麽地方 ,不同層次的”櫟杉歎氣“你該好好找個人結婚,家庭生活才穩定” “每 個人的要求不一樣。我什麽都不缺。女人從19歲的到30幾的都喜歡我。” “喜歡你的 錢吧。” “無所謂,和她們吃飯時,賞心悅目,享受她們的風情,這還不夠嗎?” 他是 傷透了,不願再專一了嗎?風格各異的女人們是他生活的調味劑。櫟杉覺得無法批評阿財 。世間因了女人才美麗多姿,誰不愛新鮮又美麗的花朵?櫟杉想到早飯那場茶道秀,原來 也隻是個藝妓表演。她從來沒在他麵前這麽膚淺又討好的,因為她有負於他?一起走過6 年 ,風風雨雨中,櫟杉相信阿財不是酒色之徒。櫟杉想起阿財說過“女人也是人,也是媽媽 懷胎十月生的,”這樣唐僧似的廢話。 櫟杉笑了,她決定試一試這個唐僧。“你笑什麽? ”阿財莫名奇妙。大廳有人在拉“梁祝”, 如泣如訴。“這麽好的音樂,讓我借你肩膀用用。 ”櫟杉從對麵換到阿財旁。歪頭靠在他的一側肩,他的肩還是那麽厚實。舊情人好就好在 舊上。“ 妥帖自然,像穿舊T shirt,隨意放鬆。” 櫟杉想。她這邊是放鬆了,可阿財那邊…… 她感覺到他的發顫。她在折磨他。看著他忍受肉體煎熬,又用精神故作鎮定。她看到他的 雙腿在振動。“別動嘛,讓我好靠。” 令行即止。 女人在折磨男人中來感受她的份量。“  阿財” “嗯” 櫟杉又無話。她覺得阿財可憐。 阿財將車開到了火車站,自己在車中等著。櫟杉跑去候車廳買票。還差10 分鍾火車就 開了。櫟杉跑回來,阿財已用繩索將大大小小裝畫的長盒子綁好交給櫟杉。一天的節目, 在櫟杉一年多的等待中,就要結束了。天幕黑沉,她要趕回婆婆那裏睡覺,而他,也已用 完了分配給她的一天。櫟杉穿著毛大衣,懷抱一大堆長盒子,站在阿財麵前,看著他的眼睛 ,要求道:“抱抱” 阿財伸出雙臂,摟住她,用永遠讓她沉醉的寬厚肩膀。他們中間隔著 那些硬硬的盒子。櫟杉的眼睛紅了。 火車上,一群年輕人一起出差,在打撲克,一女孩明顯對一男生有意,用言語暗示著。櫟 杉的眼淚沒忍住,像個失戀的女人,抱著一堆盒子獨坐一邊,哭泣。對麵有人看著她,她 不管,就是想哭。手機 響起,阿財聽到她喂的聲調,問:“在想什麽?” “狗熊” 櫟杉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哭,眼淚更是撲撲往下落,流了滿臉。 從前這樣叫他的。“到了 記得來電話”“嗯” 每次,櫟杉聽到動力火車的“那就這樣吧”, 都覺得, 那是阿財在對自己唱。每一句,都是他的心在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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