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我去了巴黎市區一個很大的非洲人聚居區(foyer)。按照非洲朋友的指點,我在蒙特耶橋這一站下車了。出來正好遇到一個麵熟的非洲大媽,我問,你認識我麽?她點頭。我向她問路。她說,不是在這一站下車啦。是在蒙特耶市政府那一站下。
我一邊對她抱怨,一個伊哥(索尼克語,先生)把我給騙了。一邊又去趕車。
九 號地鐵到達終點站,我跟著人流出門。然後問了好幾個非洲人,他們都說,他們不住在這裏,不知道foyer在那裏。就好像我第一次去找另外一家foyer一 樣。不過最終兩個法國人說,他們就住在foyer附近可以帶我去。一路上,我問他們,這裏治安如何?他們說這裏安靜,哪怕是深夜,婦女也可以單獨出門的。
我和他們分手後,大概又走了大概10分鍾,就看到一個院子。門口進進出出,院子裏熱熱鬧鬧,全部都是非洲人。以及非洲熏香和他們體味混合的一種特殊味道。
我進了院子,忽略掉那些打量的眼神。靠近門口,有一個川流不息的樓房的入口,我猜測那裏應該就是食堂了。不過我假裝沒有看見,本來,愛吃非洲飯,就是個借口。我徑直走到院子的最裏麵,到處看了看,幾棟樓房,橫七豎八,非洲袍子晾在外麵。那種感覺,好像大學生宿舍。
看看不可能深入了,我才走到門口,問門口擺地攤的非洲大叔說,請問,吃飯的地方在哪裏?果然不出所料,就是那個川流不息的入口了。
我走進去。卻正好看到那個指點我來的伊哥,他是個小商販,他在我打工的那家非洲食品進口公司進貨。
兩年前的我,眼界高過頂,怨毒而勢利,更加把學業和高額學費的壓力全部發泄在這些比我更加弱勢的人身上。比如這個伊哥。
這會兒我見到他,彼此都很驚喜。仔細看他,這是個老人家了。高大,卻行動緩慢,斑白的胡須。回想往事,羞愧不已。
他非常高興的把我介紹給別人,全然忘記了以前之種種。
他帶我進入大廳。那裏人頭湧動,非常熱鬧。最裏麵,一大堆人脫鞋坐在寬大的地毯上。而門口,都是小商販。而最右邊,就是廚房和排隊的食客們了。伊哥帶我去排隊並且和廚娘介紹了我之後,就走了。
幾個廚娘,以及男幫廚忙得不可開交。我大聲問有沒有“你也嗨”(索尼克語,魚)。她卻猶豫了一下反問,是“姐也該”麽?(邦巴哈語,魚)。我說是的。旁邊有人說賣完了。我就說我先看看吧。
我 左右看看,居然,還有個白人的婦女也在我麵前排隊。她被一個西裝革履的黑人先生陪伴著。一臉的嚴肅。我問旁邊的人,旁邊那一盆是“蘇馬”麽?(蘇馬,索尼 克語,粟),有人就轉過來說,你是中國人吧。你們中國人是最聰明的,他又笑著低聲說,比如比她就更聰明,他指指那個白人婦女說。
聊了幾句之後,我要了蘇馬做主食。然後點了秋葵肉湯。不過,幫廚的小夥子說,不行。蘇馬隻能和花生醬燉的羊肉湯一起吃。
他用裝花生醬的桶給我外帶。然後用保鮮膜密封,居然完全沒有撒出來。
我買完之後,去看了一下大廳裏DVD和磁帶的小攤子。我很喜歡一個西非女歌手,可是我發現這裏賣得實在太貴了。10歐元一張。隻好作罷。
和門口的伊哥作別後,我出了門。一路上拍了些照片。中間還遇到一個黑人少年。我問他可以幫我拍張照片麽。他熱情地幫我拍了幾張。然後,他把相機還給我的時候,連連說,謝謝,謝謝。
我想,他未必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前幾年,法國有個教授寫文章,講述他的黑人養子屢屢被警察不公正對待,他說,幸虧,這是發生在他,一個白人教授的養子身上。如果是別的黑人,卻還不知道結果如何呢?
一路上我想,這幾年,我對黑人的態度。 最初,是一種基於膽怯和無知的憤怒和鄙視,後來是一種基於自憐的同情。現在,正在變成知己知彼之後的愛,尊敬,以及期望吧。
這個態度,也是我對我自己的。
對了,我在返程的地鐵上,正好看到那個祖魯王子了。我立刻從下一站下車,再乘車返回來,結果,王子先生正好從另外一個車廂上車,我們就這樣擦肩而過了。有機會再說吧。
1, 出了地鐵口,向FOYER方向走的伊哥們
2,吃貨,以及她的工作服。這個圍巾的意思是,伊哥,伊哈內(先生們,女士們)我是自己人。能不能多給一塊肉啊??
3,幫我拍照的少年的背影。
4,花生醬罐的外帶。
5,我自己吃的時候,加了一個小白菜。還有,一份外帶,足夠我吃4頓。
描寫的準確到位,初出國的學子大都這個心態,隨著深入了解當在國社會,漸漸明確了自己的定位。
可惜我看不到照片。
http://blog.wenxuecity.com/blogview.php?date=200701&postID=14711
回國的時候,一定要到廣州的黑人村看看,那裏商人比較多。比較一下非洲人在法國和非洲人在中國的區別。
很好很好。最近我已經能在foyer裏,坐在一群用手或者用勺子吃飯的人中間,然後施施然,拿出我的筷子。
很好看。
最近可好?
“這幾年,我對黑人的態度。 最初,是一種基於膽怯和無知的憤怒和鄙視,後來是一種基於自憐的同情。現在,正在變成知己知彼之後的愛,尊敬,以及期望吧。”欣賞對自己評判的膽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