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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之謎 (五)

(2010-10-31 07:54:29) 下一個
1990年的北京,長辛店兒很鄉土氣,二七通信工廠就位於這鄉土味兒很濃的長辛店兒。
長辛店之所以給她很鄉土氣的感覺,原因有兩點。
第一是廠裏有很多師傅,一口北京土話,土得樸實極了。
第二是長辛店的街上常有豬群在晃蕩著。有剛畢業的一個大學生不喜歡豬的,下意識地用腳將路上的石子往豬群裏踢,哪想到竟然惹惱其中一頭,象是中年男豬的,抬頭盯著這學生看了一眼,竟然衝將過來,嚇得他拔腿就跑,從此知道長辛店的豬也不是好惹的。
長辛店的土味兒裏卻又攙雜著洋氣。
在一些月光如水的夜晚,走在長辛店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你很可能會看到有人在月光下起舞。廠裏人都不會大驚小怪,因為他們已經習以為常,南宋和北宋在月光下練舞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這洋氣無疑是因為長辛店裏住著很多大學生,屬於通信工廠和機車車輛廠的技術成分,包括幾個高她一級到來的師兄。廠裏當然還有很多老牌的大學生,比如各個部的總工。
因為有這麽多大學生,廠裏就常常有舞會,南宋和北宋就是舞會裏的競爭對手,所以常常在月光下習舞,以便下次舞會上決一高低。
養父陪著她去人事部誠心道歉後,廠裏決定原諒她極端五組織、無紀律的行為,為她辦理了遲到半年的手續。
師兄、嫂子們收容了她,她跟著他們一起在小小的宿舍樓裏做飯,去爬泰山,去看廬溝曉月。
每個周末,她會去姨婆家。
姨婆是外婆的妹妹,排行第三。她在試驗話劇院工作,住在朝陽區,周圍都是各國大使館,還有日潭公園。去姨婆家才讓她開始見識北京的主流麵貌,北京的氣派。
姨婆和姨姥爺是她所見過的最善良、最和氣的人,他們有一個小女兒,比她小十歲,小名兒蓓蓓,非常純真,有一種北京孩子特有的隨意和幽默感。
她喜歡聽姨婆講外婆和外公的往事,吃姨婆包的餃子和姨婆做的番茄雞蛋麵,也喜歡和蓓蓓出去溜達。
姨婆說她的名字還是外婆給起的,這名字的事兒後來成了外婆的批鬥會上必講的話題。
造反派說:你三妹叫什麽名字?
外婆:夏中琴
造反派:你四妹叫什麽名字?
外婆:夏正琴
造反派:為什麽一個叫夏中琴,一個叫夏正琴?
外婆:因為蔣介石又叫蔣中正
...
姨婆說外公被處決後,外婆傷心欲絕,帶著母親和舅舅們回銅川的路上,把她的金銀首飾都拋到了長江裏。
那年外婆來姨婆家和她見麵。可惜她和外婆似乎沒有什麽話可以說。
...
那一年是學*運後黨員重新登記的一年。她一如既往,沒有什麽組織紀律性。於是很自然地,書紀找她談話,問她願不願意替大家完成這個不登記的任務。她一口答應了。
於是組織去外調,去了鄭州,去了銅川。外調的結果,除了保證她以後不在是黨員外,書記還發現一個秘密,晦暗地透露給廠裏人說,她有兩個爸爸。
不再是黨員,讓她覺得輕鬆了很多。
...
那年的四月他來北京出差,順便來看她。他們一起去爬了長城。
離開北京不久,深圳有一個工作機會,他離開合肥去了深圳。
她的心便離開北京,跟著去了深圳。
六月,她去深圳看他。轉眼又要離去。
當火車啟動離開深圳火車站的時候,望著漸漸遠去的他及校友文波和池輝的身影,淚水無聲地奪眶而出。
回到北京,她發現廠裏來了一批新的大學生。
方方是學法語的,小人兒長得也有點兒象法國人。
大增的父母竟然和西安爸爸在同一所大學工作。大增很能幹,很幽默,會講很多很好笑的故事,還很講朋友義氣。
建明和大增是同學,很英俊的小夥子,性情溫和。
她和方方、大增及建明有時候會一起去跳舞。廠裏有時候還組織大學生去爬香山、遊頤和園。
長辛店的生活其實很浪漫,新的友誼也很溫馨。
這浪漫、溫馨的氣氛卻無法讓她忘記現實的困窘。
她在北京的收入隻有深圳收入的三分之一不到。一旦深圳帶來的積蓄用光以後,每到月末,她隻吃得起食堂裏的光頭麵和饅頭夾大頭菜。
1991年春節,她再一次逃往深圳。大增和建明找車幫她拉的行李,送她上的火車。
戶口和工作關係,這一次,丟在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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