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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故事 (1)

(2011-07-15 09:39:07) 下一個

外婆離世已經30年了, 她安息在皖南山區老家的土地裏。 再過一星期, 我就要啟程回國了, 帶著去祭拜外婆的計劃。我問自己, 自她走後,為什麽這麽久都沒有去看她? 太忙? 顧不上? 。。。 回頭看一看, 她真的是我童年裏最愛我的人。 有關她的記憶, 在我的腦海裏是那麽清晰, 就像那歌裏唱的: ”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

外婆的家青山環繞, 溪流潺潺。叢叢的竹林,依偎著的山村, 是個偏遠的連日本鬼子侵略中國時鐵蹄都沒踏到的地方。外婆的媽媽是人家的大房太太, 因為沒生兒子,在二房進門後, 被迫帶著外婆離家在外居住。 外婆從小到大都沒有名字, 一直到解放後進掃盲班, 才被人取了一個名字, 用她夫家和娘家的姓,再加一個“氏”。

外婆的好運在於嫁了外公那樣一個疼愛女人的好男人。 他是有五個兒子的大戶人家的老大, 農民, 卻處處維護著外婆, 讓她做這大家的主人。兩人一生沒紅過臉。外婆外公生了兩個女兒, 我的姨媽和我媽媽, 並從小送我媽媽上學, 不象別人家的女孩都隻是幹活和嫁人的命。 後來城裏來了招工的, 我媽媽就考上並 進城工作了。 讓大山裏的人好羨慕。

我出生的時候, 正好是中國三年自然災害的饑荒年景, 城裏都沒什麽東西吃,人們餓得每天除了想找吃的都不想別的事兒。 在我都快要出生的日子裏, 我的媽媽每天隻能吃到一個饅頭, 外加菜湯。後來 外婆救駕來了, 把剛生下的我, 包包好放在外公的籮筐裏, 先坐輪船, 再走一天的山路 , 把我挑到了山裏的老家。 那是個白牆黑瓦的大祠院, 裏邊房子套房子, 天井, 走廊井井有序地穿插並與房子安置成一體 (典型徽派建築風格)。 五家兄弟都住在一起, 都是一個姓, 人人都是親戚 。。。 我童年的生活就是吃吃這家的泡菜, 那家的籮卜;摘摘這家的桃子, 或“偷偷”那家的板栗。 要麽就是跟著我的表親們滿山遍野地跑著,累了就躲在山上的 山芋洞裏歇會兒。這樣一直玩到我該上小學的時候才回城裏。 這期間我爸媽又生了一個妹妹, 一個弟弟, 偶爾來山裏看看我。 在我的印象裏, 他們就是兩個和我們山裏人不一樣的穿著白襯衣的一男一女。 而我的外婆, 才是我的家人, 她永遠把頭發整整齊齊地盤在腦後, 係著一個長長的圍裙, 腰上永遠有一付沒有納玩的鞋底。。。

在外婆溺愛中長大, 我從小任性又反叛。 總喜歡與人反著來.

比如外婆說: “妮妮,今晚吃稀飯噢?”

我就會說:“不, 我要吃幹飯!”

要是外婆說: “妮妮,今晚吃幹飯?”

我就會堅定地: ”不, 我要吃稀飯!“

沒辦法, 外婆隻好也反著說, 要是煮了幹飯, 她就說: “今晚我們吃稀飯!”

妮妮又反著要, 正好, 撞上!

有一次外婆殺了一隻雞, 下了一鍋麵, 把兩隻雞腿放在我和外公的麵的下麵。 吃完一隻雞腿後, 我問外婆: “那另外一個雞腿呢?”“嗯。。。” 外婆支支吾吾道: “我們家的雞隻有一隻腿。。。”

俺不信, 跑到外麵看雞, 都有兩隻腿的, 又跑回來問: “為什麽別人家的雞都有兩隻腿, 我們家的雞隻有一隻腿呢?”外婆答不上來, 外公尷尬地把藏在他麵下的雞腿拿出來夾到我的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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