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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蕊和心黛無可奈何,看著望祖留職停薪跟著他的素鳴哥哥在那個小小的街道工廠折騰,半年過去了,既沒看見他多掙一分錢,也沒看見他做出什麽工作上的成效。在心黛看來,他倒是越發能混了,不讀書,不看報,結交了一幫狐朋狗友,還學會了抽煙。
心黛內心的不滿,日漸溢出。雖然兩個人經過三個月的短暫分離後,都想善待對方,也說過不再分開的話,但願望歸願望,一旦落實到言語細節上,一不控製,難免會有爭執。兩個人三天兩頭地爭執,日複一日,都覺得身心疲憊。
“要是戀愛都這樣累人的話,還是不要戀愛了。”每次吵完架,心黛會這樣厭倦地想。
轉眼又到了冬天。江南寒冬,深秋的金色躲得遠遠的,隻剩下枯樹殘枝,一片蕭索。
某天晚上,心黛下了班照例去望祖家吃晚飯,見望祖在小房間,便也往裏麵走去。望尼不在,望祖一個人坐在望尼床上,在沉思什麽,心黛悄沒聲進去,打斷了他的沉思,他慌慌張張從床上猛地站起來,膝蓋撞在床邊的椅子腿上,也顧不了痛,一邊用手撫著膝蓋,一邊不自然地笑著對心黛說:“你來啦?”“嗯。”心黛狐疑地看看他,繞過椅子,在望尼床上坐下,隨手拿起望祖撂在枕頭上的西裝,想給它換個地方,不期然,口袋內一張紙飄落地上,望祖緊走幾步想搶過紙去,心黛先已彎腰撿了起來,看一下,是一張寫著望祖姓名的飛機票,四天以後從湖城機場飛往深圳的。
“你到深圳去幹什麽?”那時候坐一次飛機也不是容易的事,望祖到底有什麽事要突然去深圳呢?
“為什麽沒聽你說過呀?”心黛有點生氣。
望祖懊惱地用手揪揪頭發,對心黛說:“我原是想不辭而別的。”
“為什麽?”心黛的聲音高了一下,又怕外麵聽見,再把聲音降一下,“為什麽你要不辭而別?”
“我不想多解釋。”
“那你到深圳去幾天?”心黛以為望祖隻是去旅遊一下,那時候深圳是萬眾矚目之地。
“我想離開蘇城,不回來了。大伯父已經在他的飯店給我找了一個工作,我到他那裏去。”年前聽說望祖的大伯父從太原調去深圳一家中港合資的著名五星級大飯店任董事長,沒想到望祖這麽快就私下和他聯係上了,並且要去投奔他了。
“這麽大的事,伯伯.阿姨事先知道嗎?”心黛此時疑心望祖父母和望祖事先一起謀劃好了,唯獨瞞著自己。
“你別冤枉他們,我也是拿到機票才告訴他們的,剛才他們還在和我生氣呢。”望祖怕心黛誤會自己父母,急扯白臉地辯護。
“好吧,我相信你。”心黛是知道望祖一意孤行的脾氣的。“但我還是想弄明白,什麽原因促使你想不辭而別?”
“我還是不想解釋。”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既然如此,我們在你走之前徹底斷了再說。”心黛強忍著火說。
“我......,不斷。”望祖咬了一下嘴唇,堅決地回答,跟著臉還一下刷白起來。
奇怪,望祖的臉一發白,馬上就能製約心黛,有天大的火,心黛的心就軟了。
“那你不能不走嗎?”心黛淚汪汪地看著望祖,說了也知道白說。
“你叫我怎麽辦?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不告訴你的最大原因,也就是怕麵對你會心軟。”望祖眼圈也一紅。
“那你還一意孤行?”
“我隻想往前走。”
“那就再見了。”心黛小姐脾氣也上來了,不想再囉嗦下去,扭頭就走,穿過空無一人的客廳,將門輕輕帶上,匆匆走下樓梯,小跑般衝出家屬樓,折進一條幽暗的小巷,無力地靠在老舊斑駁的牆上,才讓眼淚噴薄而出。這麽痛痛快快地哭了幾十分鍾,心黛拭幹眼淚,讓自己的心情慢慢平息下來。一會兒就到宿舍,她暫時還不想讓吳穎秋和黃彩麗知道望祖將要出走的事,沒心情。
回到宿舍,卻見望祖坐在床上等她,“你怎麽現在才回來?”神色略顯著急。
“你管我?你又來幹什麽?”心黛沒好氣地說,也顧不了吳穎秋和黃彩麗在邊上了。
“是媽媽出來時發現你不在了,說你晚飯都沒吃,逼著我過來讓你回去吃晚飯的。”他笑得有點歉疚。
“謝謝,我氣都吃飽了,不去了。”心黛答,又說:“我隻問你一句,你走之前,要不要到湖城去告別一聲?”攔是攔不住了,但父母是特別講究禮節的人,望祖這樣不告而別,是說不過去的。
“可能去不了了,這幾天我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我走後,你再告訴他們吧。”望祖撓撓頭。
“明天下午我正好回去,我在火車站等你。”心黛又把明天的班次說給望祖聽了。
“我可能真的去不了了。”
“隨你便!你可以走了,我要睡了。”心黛開始下逐客令。
望祖有點尷尬地對吳穎秋和黃彩麗笑笑,說:“那我走啦。”又對心黛重複了一句:“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心黛低著頭,不理。望祖前腳剛走,吳穎秋馬上指責:“你這賊脾氣,老是欺負人家望祖。”
“別說了,他都要離開蘇城,去深圳了,你還幫他。”心黛終於熬不住了,伏在桌子上抽泣起來。
“啊?”這下輪到她們倆傻眼了。
次日下午,心黛提前一個小時到了火車站。依她對望祖的了解,想必望祖是不會來的,卻又希望奇跡出現,就在這樣的糾結心情中,慢慢走進了候車室,找了一張麵向窗外的椅子坐下。
天,從早上就開始陰沉沉的,又濕又冷。“作雪天了,可能要下雪了。”心黛望著窗外,淒淒地想,未幾,窗外飄起了雪花,飄成了鵝毛大雪。
抬起手腕看看手表,還剩二十幾分鍾就該進站了,偌大的窗外,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幹淨,心黛希望出現的奇跡,終於沒有出現。心黛的心象室外的氣溫一樣,降到冰點,並且能聽到脆裂的聲響。
“別了。”對著窗外告別一聲,心黛拿起行李,往檢票處走去。
第三天,望祖飛離蘇城,心黛沒有去送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