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ar
一朵漂在天際的雲，流浪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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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惠坊是蘇城市中心一處鬧中取靜的巷坊，前臨橫跨蘇城東西的主幹道莫邪路，護城河水靜悄悄地在石拱橋下蜿蜒輕吟，河畔垂柳依依，綠化小盆景順著護城河與莫邪路一路延伸，幾乎一年四季姹紫嫣紅。護城河馬路對麵，是蘇城第三大醫院；巷坊右後方，是一座園林式的百年老校蘇城中學，升學率幾乎達到百分之一百，近代為中國培養與輸送了多位名人。
去年，蘇城鋼鐵廠為望祖的父親虞總在這炙手可熱的黃金地段配置了一套二室一廳的住房，名曰書房，實際是廠方了解到虞總一家四口還住在醫院的宿舍裏，兩個兒子又高又大仍擠住在一間小房間，如今大兒子有了女朋友，為了讓虞總安心工作，沒有後顧之憂，廠方主動做出的善舉。
現在心黛父母已承認望祖，同意他們正式交往，心黛和望祖的關係已經沒有任何障礙，兩個年輕人還在懵懵懂懂，敘蕊心裏卻已經籌劃著一點一點準備孩子們結婚的物品了。
七月，廠裏派虞總去西德進修，敘蕊要虞總回國時帶一台西門子冰箱回來，“家裏不是有冰箱了嗎？”敘蕊說那是要放到書房去的，虞總也隻能聽她的。
小兒科是全院最清閑的科室，床位少，醫護人員少，病人也少。不但病人少，還因為收住的病患都是幾個月到十四周歲以下的少兒，生活不會自理，所以也是住院部裏唯一允許家屬不分時間段陪床的科室，當然因為工作量小，獎金也是全院最少的。小兒科醫護人員少，但實習醫生.護士卻一個也不少，醫院承擔著兩所醫學院.兩所衛校的實習教學任務，早上晨會交班時，辦公室裏的實習生.進修生比正式醫護人員還要多，也算得一種奇怪的景象了。
從骨外科調到小兒科，心黛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在病人身上練習紮針的稚嫩護士了，業務已經非常老道，尤其是紮小兒頭皮針，絕大部分時間都是一針見血。婦產科新生兒室.內外科也收住一些兒童患者們，若他們科室的護士麵對細細的靜脈.甚至找不到靜脈.急得無從入手時，隻好開會診單到小兒科，於護士長自己不去時，便讓心黛去代替。見到哭得麵色青紫的病孩，心黛會鎮靜地向著急的家長微笑一下，然後掏出白大褂口袋裏自帶的剃須刀，對家長建議道：“為了孩子減輕痛苦，還是打頭皮針好。”隻要家長同意，那麽會診科室的同行會死死摁住病孩的頭部，讓心黛輕輕刮去一片頭發，找到靜脈，手起針落見回血，粘好膠布，囑咐家長注意照看，別讓孩子用手抓了，免得再吃苦頭，然後在家長和同行的感謝中，帶著為病患解除痛苦的滿足感輕輕離去；婦產科的新生兒往往躺在暖箱裏，有的早產兒小得像貓似的，奄奄一息，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全身的黃疸還沒褪盡，僅有幾根顯眼的靜脈早已被同行紮過，這時候隻能握住新生兒半個成人手掌大小的微型小腳，在踝關節內側，根據解剖部位，憑經驗進針，這是最顯護士注射功力的了，全院護士中，能憑解剖部位注射與抽血的，工作了幾十年的老護士不超過十人，年輕護士中，恐怕也隻有心黛了。
於護士長總說，在心黛身上能找到自己年輕時的影子，故而在心黛身上，她傾注的感情，早已超出了老同事愛護新同事的範疇，並且時時還想培養心黛：“心黛啊，明年我到年齡不做護士長了，你接班怎麽樣？”心黛答：“我自己還管不好自己，怎能去管別人？”一次兩次，問過幾次，於護士長就漸漸死了培養心黛當護士長的心，隻在業務方麵，放手讓心黛做自己的好助手，諸如帶教學生啊甚至給學生寫實習評語啊這些本該她自己做的事，都讓心黛去做。眼見得心黛是一天比一天成熟了，可是有一天，心黛做了一件讓大家跌眼鏡的事，這也是心黛在十餘年的護士生涯中，總共兩次與病人家屬發生不愉快中的一次。
這是一個霧蒙蒙的日子，人的心情莫名其妙有點壓抑。晨會結束，照例是醫生查房.護士給病人治療的時間，心黛讓兩個實習生給昨日入院的新病人-14床的八歲小女孩進行靜脈注射，須臾，其中一個長得高大的實習生回辦公室搬救兵：“心黛老師，我們已經紮了三針了，你去吧。”心黛跟著實習生走到14床，一看，右手背上已是青紫一片，小女孩眼裏噙著淚珠，遂走到病床左邊，抓起小女孩的左手，小女孩將手一抽，眼裏閃著恐懼的光，“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把心黛嚇了一跳，忙說:“不哭，我給你輕輕打。”“不要。”小女孩將左拳捏緊，頭搖得象撥浪鼓，哭聲更大了，見鬼了？心黛心裏有點憋氣。高大的實習生說：“她是我們的心黛老師，她打針不痛的。”小女孩邊抽泣邊說：“她是什麽老師，她比你還小，我不要她打。”大人們聽了，都笑開了，心黛回頭看看十九歲的高大實習生，自己在她旁邊是顯得嬌小，可總不至於比她看上去小吧？小女孩的父親指著心黛說：“她是老師。”又指著實習生說：“她是學生。”小女孩不聽，死活認定心黛比實習生小，大家僵持在床邊。心黛的自尊心被小女孩的哭聲與否定打擊得粉碎，突然火從心起，一下子失去了耐心，“我不打了。”端起治療盤就走出了病房。
張嘴結舌的小女孩的父親氣得尾隨其後，一邊喊著：“哎，哎，你怎麽能這樣就走了呢？”心黛不理，低著頭在走廊裏疾走，小女孩的父親邊追便怒衝衝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護士象你這樣的。”心黛已進入護士辦公室，扭頭道：“今天我就讓你看看象我這樣的。”一下靠在治療桌前，委屈垂淚，小女孩的父親見心黛哭了，倒有點束手無策了。這時科主任薑主任過來了，先把小女孩的父親好言勸走，走到心黛麵前：“心黛，你怎麽對病人......?”正想批評她，心黛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那委屈勁，仿佛薑主任欺負她似的。薑主任隻有一個兒子，與心黛年齡相仿，大概他從來沒有見識過象心黛這樣女孩子的眼淚，惹得他連連擺手：“嗨，別哭了，別哭了，你們這種女孩子呀。”意思是實在批評不得，太嬌氣了。
事情輕而易舉過去了，年輕就是資本。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