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ar

一朵漂在天際的雲,流浪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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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師

(2011-03-01 16:08:33) 下一個
                            謹以此文獻給帶給我人生經曆第一次彷徨與第一次感動的恩師
                                                                    (一)
    恩師姓楊,是我高中時的語文老師,也是指點我人生之路的一個重要人物。作為當年恩師最得意的門生之一,也許我是最晚獻文於他的。並非薄情,為何?實在是辜負了他的栽培,有愧於他,無顏也;另一個原因,恩師早就成了一個名教授,恩師不寂寞。作為我們母校的名人,每年現任學校的領導,往昔的學生們都會絡繹不絕地去探視他。
    恩師開始執教於我們,是在高一,粉碎“四人幫”以後的第一年。那時我們年級成立了一個所謂的“尖子班”。文革後期,人心浮躁,許多同學都玩野了,哪有心思學文化,學知識,我們這個班,就算是聚集了一些成績稍好些的同學們。高考已經正式開始恢複了,學校方麵也初嚐了升學率的壓力。恩師就是這時候來當了我們的語文老師。
    當年的恩師也隻不過35歲左右的樣子,白淨,文弱,說著一口帶有蘇州口音的普通話。我們那個年代,學校裏並不過分強調說普通話,能說最好,說不好或不能說,也允許老師用方言講課,隻有恩師始終堅持用普通話講課,雖然南方口音很重。曾經讀過當年的皮大王.如今相當有出息的那個男生寫恩師的文章,才知道是恩師當了我們的語文老師後,使他對語文產生了興趣,可見良師對一個小小男生的影響力。
    恩師的造詣,主要在古詩詞方麵。1978年,我們高考時,他也去考了研究生;當我們離開母校,不久他也離開了,師從我國著名的詞學專家唐圭璋先生。研究生畢業後,分回了他的母校-現在的S大學當老師,1993年,被國務院學位辦批準為博士研究生導師。目前是中國韻文學會常務理事,中國宋代文學研究會副會長,也就是說,早已熬成了我國唐宋詞文學詞學方麵的大家。恩師是我們母校和大家的驕傲,作為昔日的學生,我也深感榮幸。 
                                                                           
                                                                    (二)

     細想起來,恩師在我的人生之路上,曾經三次為我打開了走向文字之路的大門,遺憾的是,都被我當年的年幼無知錯過了,讓自己從此走上了與擺弄文字無緣的不歸路。
    恩師當年對我恩寵有加,我的大部分作文,三天兩頭會被當做範文在班上宣讀,有幾個男同學至今還寫文說起老師在講台上讀我的文章,他們在後麵看我後腦勺的事,有些事我都忘了,他們比我記得還清晰,甚至還能記得某篇文章。我自己唯一記得的,是我寫的那篇《我的母親》,被恩師推薦為1977年的高考範文,與一些複習資料一起,被打印成鉛字,發到那些應屆生.往屆生大哥哥.大姐姐們的手中,讓我這個高一學生,感覺了那麽一點點的榮耀。當然我自己,也作為學校推薦的三個高一在校生中的一個,榮幸地參加了文革以後的第一年高考。恩師,就是我在《考大學》一文中提起過的.因為我不願意去參加高考,去我家跟我父母做思想工作的那個老師,這是他第一次為我爭取到的通向文字之路的大門。後來當然由於我沒過分數線,錯過了這扇大門。
    高二時,我們開始文理分班。恩師去文科班擔任語文老師兼副班主任,走的時候,把我從“尖子班”帶到了文科班,其實我那時是不想去的,可不知道怎麽拒絕,就糊裏糊塗地跟著去了。因為文科班裏都是一些成績不怎麽樣的學生,所以恩師把我當做班裏唯一能考上大學的種子選手來培養,有時候甚至當著全班同學的麵這麽說,同學們都知道我是他的得意門生,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可是我這個得意門生,那時候隻是一個表麵的乖學生,上課時每天就著課桌右上方的小洞看小說,基本是不聽講課的,考試全憑小聰明,蒙混過關,如果恩師知道我是這麽一個不成器的學生,哪至於浪費時間來培養我。
    雖說對我恩寵有加,但我有生以來在讀書期間受過的唯一一次批評,也是來自恩師。那些日子,我看一本手抄本入了迷,上課時有點恍恍惚惚,成績也有點退步,眼看離高考還有幾個月了,有一天,恩師布置要寫一篇記敘文,我沒看清楚,回家匆匆忙忙寫了一篇抒情文交差。隔一天就看恩師氣色不好走進教室,重重地把書本往講台上一扔,說:有些同學隻知道抒情抒情,抒什麽小資產階級的情。同學們哄一下都笑了。突然意識到這是在說我,我哪禁得起這般重重的批評?我是被人寵著長大的,不要說批評,連重話也是沒人敢跟我說的。一下覺得受不了,我就趴在桌子上開始哭,恩師又接著添一句:哭,哭,哭,哭什麽哭,象個林妹妹。這下同學們的笑聲更大了。後來同學們背後給我的這個美美的綽號,大概就是受了恩師的啟發。恩師的批評,讓我感受到了人生經曆上的第一次彷徨。其實我現在已經完全能理解,當時為何恩師如此生氣,因為高考在即,心中著急,對我失望,才產生了“恨鐵不成鋼”的強烈反應。
    1978年的高考在夏日終於來臨,我在整日價看小說的胡混中,糊裏糊塗地第二次踏進高考的考場,自知考得一塌糊塗。別的科目不說,單說考完語文那一天,我昏頭昏腦從考場走出,看見一個人站在考場不遠處,隨後向我走來,是恩師,著急地問我:考得怎麽樣?我說:好像不怎麽樣。我沒看清他的表情,現在想來,一定是失望吧。就在那一刹,我又感受到了人生經曆上的第一次強烈感動,以至於32年來,我一直深深地記得恩師的那個形象,想起恩師,就想起那一刹那。
    恩師為我打開的第二次走向文字之路的大門,隨著我後來被擴招進衛校,又被我自己的不用功關上了。
 
                                                                       (三)

    恩師研究生畢業後,分在與我同一個城市的大學,十年不到,聽說就升了教授,一直沒去看望他。90年代初,我在老幹部病房當護士。有一天,恩師來找我,他陪太太到我們醫院看病。當他知道我還是單身,又住在集體宿舍時,勸我說:那你來考我的研究生吧。我啞然失笑,當即推辭:我英語不好。恩師就不再勸導。當年的我,因為覺得理想破滅,是一個非常不思進取的人,平日裏,除了偷偷地寫一些小詩.短文給自己與幾個文學青年看看外,就是喜歡時裝,有一年半載的,還熱衷於給人做媒.做女儐相,也不知道是什麽心態。每年公休假,與幾個臭味相投的女孩子,相約結伴,背著背包去旅遊。就是不想過別人眼裏女孩子的正常生活,也許是叛逆吧,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我把許多人都珍惜的.其實我自己也渴望的恩師給我的機會輕輕推掉了。從此,那扇通向文字之路的大門,再也沒有向我打開過。就這樣,我永遠辜負了恩師對我的期望,也永遠沒有再見過恩師本人。
    我是一個淡泊名利的人,不喜歡趨炎附勢,還頗有些聖母情結,也就是,熟人朋友日子過得不好,我反而不丟棄他(她)。如果,恩師目前仍是母校普通的中學語文老師,那我說不定早就去探望他了。
    恩師今年也有68歲了,從網上看,除了比當年蒼老一點,還是那樣清臒。如今的他,育人無數,功成名就,聽說事隔多年,有些同學的名字他已記不起來了,不過我想,對於我,他應該還不至於遺忘。如果有緣有時間,我不會再羞於見恩師;如果沒緣沒時間,那我隻能把懷念永留心底。相信,遙遠的他,一定會有感應,昔日那位“林妹妹”,用文字書寫的思念與感恩之心。
 
                                                                                                       16/05/2010於BS.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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