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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池邊遠去的背影（小說連載-第二章 27）
27
舅舅家和外婆家住在淮海路附近的前後兩條弄堂裏，舅舅家在前一條弄堂裏，外婆家在後一條弄堂裏，每次心黛去看外婆，也一並看了舅舅全家。表弟隻比心黛小三個月，表妹小五歲。因為同齡，心黛和表弟的幾個同學從小熟識，長大後就成了朋友，隻要心黛一到，這個來了，倚在門框上，約了心黛出去；那個也來了，叫上心黛就走。外婆說：“這些討債鬼，平常看不見人影，你一來，都來叫魂了。”
既然半年不回家了，心黛把剩餘的星期天，都往上海跑，和小夥伴們在一起，隨心所欲地說說話，偶爾陪著他們幹點小壞事，心黛的心情，舒暢了不少，這裏成了心黛的“避風港”。
這一天，舅舅給心黛來了一封信，約心黛某一天去上海，說外婆有事。外婆有事，心黛當然要去。
舅舅特意來接站，在車子上，舅舅問：“你有男朋友了嗎？”“啊？”心黛被舅舅問得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好。
舅舅是無線電行業的一名工程師。此時已跳槽到一家中日合資彩色顯像管有限公司，他和母親唯一的相似之處，就是嚴肅.不苟言笑。
“嗯，算有吧。”心黛其實不想回答他。
“噢，做什麽工作啊？”舅舅繼續問。
“是個工人。”心黛低著頭，聲音很輕地回答。
“怎麽會去找個工人呢？”舅舅這樣說。
心黛幹脆不吱聲了。
舅舅先把心黛領到自己家。淮海路附近的不少住家，都是老式的石庫門房子，舊社會一般是一戶一家，也有房東將多餘的房間租給房客的，但一般都是自住。解放後，大部分住宅收歸國有，一幢房子塞進了多戶住家，這裏是上海所謂的“上隻角”地段，所以擁擠程度更加可以想象。舅舅家占據著這幢三層石庫門房子的二樓，以及樓下很小的一間灶間。在心黛家的人看來，這裏簡直是“鴿棚”，小得可憐。心黛湖城家的老屋，大院子.小天井.客堂.樓上.樓下，五個人占了一百多個平方。但外婆.舅媽硬說湖城是鄉下，她們和許多上海人一樣，“寧要浦西一張床，不要浦東一間房。”幾次分配到浦東衛生設施齊全的新公房，都堅決放棄了。心黛弄不懂，這裏有什麽可留戀的？要麽夏天沒有蚊子？要麽購物.出門方便些？另外這裏七十年代就有了管道煤氣，但隨著其它地方普及了液化氣，也漸漸失去了優勢。
心黛跟著舅舅上樓，房門敞開著，房間裏支起了一張平時不用的圓台麵，外婆坐在桌邊的椅子上，父母端坐在床上，連心君夫婦也到了，這陣勢，心黛明白風雨欲來了。
便無畏地走進去。
“外婆好。”先招呼外婆。
“爸爸.媽媽。”輕輕地算打了招呼，然後看看心君，不理，心黛在心君麵前，使慣了小性子，至於姐夫，根本就是心君的“狗腿子”，也不理，而且他那樣對待望祖。
氣氛莫名其妙地尷尬。誰也不說話，這時候。性格爽快的舅媽打破了沉默：“來，來，吃飯了，吃飯了。”
菜慢慢擺滿了圓桌，父親開了口：“今天我們全到上海來，是為了心黛找男朋友的事。”
“她找的人，絕對不符合我們的要求。年紀比她小兩歲.在廠裏當工人.家庭出身既不是工農兵又不是幹部，而是資產階級家庭，最最重要的是得過血氣胸，少掉兩根肋骨。”父親在桌上拔高著音量，告訴外婆與舅舅.舅媽。
“啊，是這樣的條件啊？那心黛你還得慎重考慮。”舅舅代表他們幾個發言。
“找對象關係到終身大事，找得好，將來你結婚了，幸福一輩子，找得不好，將來你苦一輩子。”舅舅開導心黛。
心黛不能反駁舅舅，隻默默地聽著，她忍啊忍啊，大人的話，其實一句也聽不進，找對象，隻要兩個人談得來就可以了，其它條件，考慮那麽多幹什麽？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