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雞毛
講述心中的故事
小貓的地位在我家非常高，是受到特殊寵愛的家庭成員。雖然物質貧乏，但他享受的關愛並不缺少。我們家的三個小孩會有爭執，但對小貓卻空前一致的寵愛有加。甚至可以轄小貓以令諸侯。如果小貓委在誰身上，這個人便享有特權一般,可以命令其他人幹這幹那，比如,“ 幫我把橡皮撿起來，小貓在我腿上睡覺呢，我不能動。”被指使的人會毫無怨言的照做不誤。或者是，“自己倒洗腳水去，小貓又不在你身上。”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們經常爭著邀請小貓到我們的被窩裏睡覺。 也許我們的過多過重的愛撫對小貓而言並不舒服，他不喜歡進我們的被窩而是最喜歡躺在媽媽的旁邊，似乎認定她也是他的媽媽。 父母忙著上班，開會，學習政治，上有老下有小，心情壓抑，負擔沉重。隻有麵對小貓才會有片刻的輕鬆。當時沒有電視機，收音機的節目有限，我記憶中全家圍坐在一起看小貓歡快的玩毛線球，從一個人的肩頭跳到另一個人的身上，就是最好的娛樂了。
大概小貓兩歲多的時候，我家搬到了城裏。搬家的時候來了很多人幫忙，等全搬空了才發現小貓早嚇得不知去向了。雖然新家比舊家更寬敞，條件要好很多，但小貓沒有一起來讓全家都高興不起來。媽媽回到老房子向鄰居打聽，說是晚上小貓會回來從貓洞鑽進屋去睡覺，白天又離開了。 從此，哥哥每天放學後就去等小貓，一個星期以後終於等到了他。小貓認識哥哥，哥哥把它放到書包裏抱回了家。小貓在新家很久才逐漸適應，我曾經在離家很遠的一條街道的牆頭看到他飛身而過，身姿很是矯健。漸漸的他長大了，我們也長大了。我開始上小學，而哥哥和姐姐已經是中學生了。
到了1976年7月28日淩晨。爸爸不在家，我和媽媽睡一個房間，小貓睡在地上。我做了一個飛起來的夢，就聽到媽媽說地震了快跑。我們就向房外衝。我太用力了，慌亂中把插銷拔掉了，第一個衝出屋，站在院子裏和媽媽一起大喊，快醒醒，地震了。小貓隻在我眼前一晃，就不見了。 哥哥和姐姐住在院子裏的另一個屋子，我們大聲喊，在我心中似乎過了好久，他倆和其他鄰居才出來。 後來就是住地震棚的日子。當時爸爸在外地，兩天以後才趕回家。這兩天媽媽帶著我們三個同鄰居們一起在院子裏搭起來棚子。哥哥當時14歲，才是個初中生。在天災麵前一下子長大了。爸爸不在家，他獨自一人回到房間裏把家裏的東西整理打包。
爸爸回來後，第一個晚上用木頭搭了個簡易的棚子，是三角的，當天大風大雨伴隨著餘震，我們四人躲在棚子裏，爸爸一人站在風雨中，用手撐著棚子。雖然外麵漆黑一片雷雨交加，但外麵有爸爸保護，裏麵有媽媽偎依和哥哥姐姐陪伴，我居然一點也不害怕。隻是在心裏默默地念著小貓，不知他躲到哪裏去了。
爸爸的手很巧。用現在的話說就是HANDYMAN。匆忙中搭的三角棚不穩，太小，很快就棄之不用了。代替它的是用塑料布和竹竿搭的一個四方形的棚子。寬敞了許多可以放下一張床。但塑料布太輕，一刮風就飛走了。很快爸爸找來搌布，非常結實，不漏雨，不怕風，比左鄰右舍得漂亮很多。後來家家都在馬路上搭防震棚，並且不斷翻新，隨著經驗豐富，材料越用越高檔。 一種住到天漸漸涼了才搬回家。
意外的是，我們回家了，我的貓貓也回家了，真是喜出望外。要知道這兩個多月我們沒有見過他，以為他已經死掉了。誰知他竟然就在我們的身邊。真不知道他是怎麽過來的。
後來貓貓漸漸老了，總能看見他在太陽下懶懶的地躺著。 又過了兩年居然牙掉了一顆。再後來哥哥考上了大學，姐姐也工作了。在我上初中的那年，貓貓從家裏消失了。開始我們還幻想著向往常一樣幾天後他就會回家。但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寧願相信他去了一個我們不知道的更快樂的地方。 那一年我12歲。我的童年也隨著貓貓的離開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