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李安 話追夢

說李安 話追夢
陳老大

 

滿城盡在說李安，那我們也來侃侃李安。

一) 為什麽我們吹李安

本人看李安的電影，主要是因為李安給華人長臉提氣。一般說來我還是更愛看那些不入流的凶殺色情片或黑幫警匪片。有了李安的電影，我們便可以自豪地大吼幾聲，莊嚴地宣告我們這些長期潛伏在美帝白區的老中們不是隻有整天灰頭土臉的生物女理科男，也不是隻會在中國城開中餐館的。我們天天忍氣吞聲在實驗室刷試管在辦公室聽老板訓話，為著五鬥米折腰搞得身心俱疲，但有一個人能替我們出一口惡氣，這個人就是溫文儒雅衣著光鮮的李安！至於李安到底算不算老中或他認不認為自己是老中，那都沒關係，反正我們認就行。長了地道的中國臉，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好不容易攀上一富親戚，決不能讓他跑了。這次不能又讓韓國人搶先跑到聯合國申遺，到處亂說李安其實是高麗人。

多年前看《飲食男女》，純粹是衝著想象中的重口味去的。結果出乎意料，整部電影好像與情色沒多大關係，連大腿都沒露過，倒是片中對中國菜的描寫和渲染讓我大吃一驚。原來我們在廚房裏隨便炒幾個小菜，竟然也是融合了中國功夫在裏邊的，隻是我們自己不知道而已。做中國菜再高端一點的,　就有更多講究.  切磨攪剁，煎炒烹炸，色香味調和，實與中國山水畫和武當太極的意境有異曲同工之妙。其實想想也不奇怪，在我們祖先早已達到“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境界的時候，番佬還蹲在樹上吃果果呢。我正是看了李安的《飲食男女》之後便堅定地認為做中國菜絕對是一門藝術，中國菜之精致高雅比法國菜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們不必再為炒中國菜的油煙和中國廚房的油汙不好意思了，也不必為國人吃狗肉吃蛇肉喝雜碎湯而難為情了。法國人為吃鵝肝醬不也給肥鵝猛灌玉米活生生地害它們肝腫大麽，南歐蠻夷混用各種動物內髒製成的香腸不也是吃得有滋有味麽。

按文學城各論壇的標準，李安按其出生再怎麽算都是個泥腿子。往好了說，半個泥腿子就是對他的誇獎了。但巧就巧在他整的是藝術。一個泥腿子上岸拍美夷英夷的文藝片，成功地忽悠全球的老白老黑老中老墨老印，能把好萊塢玩轉，沒幾把刷子肯定是不行的。一部關於兩個膀大腰圓的牛仔之間的基情故事”斷背山”，看得傻大黑粗的大隻佬們心經蕩漾，不能自已, 在片中李安竟然能移花接木，不顯山不漏水，用中國古代的龍陽之好斷袖之誼成功詮釋威猛粗獷牛仔之間的基情,　手法細膩高明,把番佬們攪和得高潮迭起.  其實他們不知道好基友故事在兩千年前的古代中國就已經是小兒科了.　可以說，蠻夷後來同性戀合法化, 李安應記頭功！　另外，一部隻關阿三無關鬼佬的“The Life of Pi"，照蒙好萊塢的大佬們不誤。本來，在辦公室政治鬥爭(office politics) 中，三哥三姐是我們老中的死敵，本人一般也不碰帶咖哩味的東西，但這部咖哩電影還真值得一看。

好萊塢就是一個名利場，一個個金發碧眼生龍活虎的猛男靚女無不用張揚的方式在此宣示自己的地盤和領地，磕猛藥搞緋聞鬧離婚交叉上床搞多P，那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和野狗每到一地就先撒尿放屁劃地為界是同一個意思。在誇張鬧騰活色生香的奧斯卡頒獎台上，一個黃皮膚看上去很中國還有點靦腆和你我一樣英文不大利索的外邦人闖進來，是不是有點象沙龍聚會裏突然冒出一個殺豬佬？

李安在美女如雲彩蝶翻飛的紅地毯上都走了好多回了，頂級的色情片也拍過了，竟然還是個普通人，沒有搞曖昧沒有甩老婆沒有包二奶。在這點上李安應該羞愧。自古賭徒揮金才子浪情，如西門慶、徐誌摩者，還被世人傳頌成別樣的風流。看看現在國內自詡為第X代的一些導演和演員們，本事還沒顯出來,　但咋咋呼呼鬧的動靜挺大，和暴發的煤老板們一起平分中國秋色。李安條件得天獨厚，本可以挾鬼佬的小金人自重指點江山忽悠國人，但多年過去卻仍無所作為，不免讓人扼腕長歎。

不過本老大認為，軋姘頭包土娼，無論是穿長衫的教書先生或是披短褂的黃包車夫，隻要想做都能做成，所費不多，沒什麽好吹噓的。而李安卻做成了大多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都沒能做成的事 -- 在別人的地盤上用別人的遊戲規則搶食， 還搶贏了很多次！這就是李安值得我們吹的地方。

二) 夢是必須要追的

吹完了李安，現在來說說夢想。

李安寫過一篇很煽情的美文《記得你心裏的夢想》，文學城裏的太太小姐們看了無不動容。李安說自己畢業後失業長達六年，在此期間是一個全職的家庭主夫，全家靠李太在一家小研究室做藥物研究的微薄薪水支撐。在那個生存壓倒一切的年代裏，無奈之際李安曾心酸地去社區大學報了電腦班，甚至還考慮過開中餐館，世上差點因此多了一個優秀的理科男或一個恭謙的中餐館老板。關鍵時刻李太用狼牙棒大敲李安的腦袋，當頭斷喝“要記得你心裏的夢想！” 李安才如夢初醒知趣地走上正路，拍電影也終於慢慢事成。在美文中李安由衷地感慨他心裏永遠有一個夢，這個夢也是他淪落潦倒時期的一絲亮光，隱隱約約地照亮茫茫暗夜裏的前路。

我們的確應該有夢想，夢想是拽著我們向前跑的拖拉機。我們小時候老師不是教我們夢想自己將來成為科學家工程師作家詩人思想家革命家振興中華改造世界嗎? 當然我小時候從沒夢想到過自己以後要當民工，後來竟然一點一點實現了，實在讓我驚喜不已, 同時心中也暗自懊悔當初怎麽沒有膽子再壯一點, 步子邁地再大一點, 要不現在肯定能天天吃上豬肉燉粉條了 。 我們現在也一直誘導自己的小孩要有夢想，逼他們彈鋼琴拉提琴，送他們學舞蹈練武術，帶他們打藍球踢足球，不就是為了培養他們的興趣，送他們走上夢想之路嗎?

李安自勉的話卻狠狠地打了本人一大棒。我想來想去，卻不大記得什麽是自己曾經最大的夢想了。現在每天混飽了肚子就盼天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開一小飯館，從此不用在辦公室敷衍表麵上笑眯眯背地裏陰險無比的資本家。這種豬欄理想肯定不在李安美文所描繪的夢想之列。我的最高夢想還遠遠趕不上別人最低潮時最心酸的打算。這就是萎瑣男和牛人之間的距離。

三) 夢大多是追不到的

因為能輕易追到的必定不是夢想。

文學城裏的媳婦婆姨們斜眼瞅瞅自己身邊的老公，怎麽看都不象有夢想的樣子，而是每天無所事事, 一副混吃等死爛泥扶不上牆的模樣。陳老大在這裏要告訴文學城裏的太太小姐們，即便當初每人發一個李安，最終個個李安也會變張三。因為人不管走到哪裏，社會總是一個金字塔結構，有一兩個人峨冠博帶昂首闊步走在獨木橋上，就必有成百上千的被擠掉到溝裏了。象李安這樣由窮小子經過努力最終爬到金字塔頂端，和買六合彩中大獎一樣，實在是小概率事件。而小概率事件是無法複製的，好比每周都有人買彩票發大財，但我們卻不能打算靠此發家致富一樣。可能有人會舉出反例證明有些成功也可以複製，比如唐俊吳征這些心理無比強大的牛人在美國地攤上花兩千塊買個野雞大學的文憑或是請人用白羅卜刻章後，回國內巧舌如簧拐騙涉世不深的年輕人，這種事在國內就屢屢有人得手。尤其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騙子精英唐俊，還寫了一本《我的成功可以複製》大賺眾多善男信女的香火錢，讓人大跌眼鏡。這種能批發的成功，好象都不是什麽好事。幹這種事，無論展台包裝得如何眩目光鮮, 拚的還是誰更沒有底線，

眾多的張三李四折騰了一輩子，最後還是沒有涅磐成李安，除了自身造化不夠外還有諸多複雜原因。本人就遇到過好幾個從藝術學院畢業後轉到 IT 行業做行為藝術家的（其實就是 IT 男啦），他們個個才華橫溢，但因緣際會，也為了老婆孩子有個穩定的生活，忍痛做了電腦民工。其實普通人不論走到哪裏都會掉入生存壓倒一切的陷阱，除非是富二代官三代，否則都得先為稻粱謀，要不會死得很難看。

當年李太在心裏有沒有設個期限(due day or deadline)，我們不得而知。 如果有，那李安很幸運地在這之前就實現夢想了，否則我們看到的將還會是一個滿臉堆笑的中餐館老板或蓬頭垢麵的 IT 男 。據說美國演員工會十幾萬人，大多人潦倒是常態，很多人也由此被擠出了這個行業。可以說，在風光無限的好萊塢搶飯吃是一個最高大上最具吸引力但成功率極低的職業。李安最終得以窮鬼翻身成功逆襲，除了才華和他自己的不懈努力外，還真少不了幸運之神的眷顧。

反觀我們自己，當年發誓要做文藝青年的夢想和熱情都到哪去了？我們的夢想就象潑到沙地上的一瓢水，被生存壓力的強光一照，便很快消散得無影無蹤。

四) 我們到底想要什麽樣的人生

我們說夢是必須要追的，又說夢大多是追不到的，一時間連自己都無所適從。其實古人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小富由勤大富由命，也意寓於此。

我們老家有大年三十煮豬頭祭先祖的習俗。煮豬頭祭先祖為當地的最高祭祀。大年三十家家都會煮豬頭，因為先祖是必須要祭的，否則我們以後見了他們的麵不好交代，弄不好過不了關進不了家族的祠堂而化作孤魂野鬼。至於先祖到底收不收我們祭上的豬頭，能不能保我們升官發財，這就不是我們自己能說了算的。

我們能有什麽樣的人生或者應該有什麽樣的人生，乃千百年來困擾人類的一個亙古話題。這個問題，小區的保安也會責問進出小區看上去有些可疑的陌生人。他們的問法是，你是誰，你從哪裏來，你要去哪裏。原來小區保安是這世上最深刻的哲學家！

這問題其實沒有答案，要是有的話，人類就不會幾千年來一直追問了。

最後本人抄襲並篡改一段《耶經》之《詩篇　90》作為本文的結語。對文字上的斷章取義和胡亂改動，還望信耶酥教的教友們海涵。本人一直非常努力地偽裝成耶教的票友並積極地引用《耶經》上的話唬人，但總是掩蓋不了自己的異教徒本質。不過，我還是認為, 住在天上無所不能的雞殺死大帝 (Jesus)每天忙得暈頭轉向, 肯定不會介意也沒有時間去理會地上一隻螞蟻的這種愚魯不敬的行為。

世人歸於塵土
千年好象剛過去了的昨天
又象夜裏的一更
世人消逝，象被洪水衝去
他們好象睡了一覺　又象在生長的草
早晨發芽生長　晚上就凋萎乾枯

我們的日子都在無奈中消失
度盡的年歲好象一聲歎息
我們一生的年日是七十歲
如果強壯，可到八十歲
但其中可矜誇的，不過是勞苦煩愁
年日轉眼即逝
我們也如飛而去

我們該怎樣數算自己的日子
以便得到智慧的心
看清如何走完在地上的一生
因為這是一段無法折返的旅程

自注:
鬼佬,番佬 ---- 廣東話, 對洋人的稱呼
大隻佬 ---- 廣東方言, 指傻大個
軋姘頭 ---- 上海方言,  包二奶 
三哥三姐 ---- 海外中國人對印度人的戲稱.
老白老黑老中老墨老印 ---- 白人,黑人,中國人,墨西哥人, 印度人.
整 ---- 東北方言. 有很多種意思. 大致相當於普通話裏的"搞".   比如他整的是藝術, 意思是他從事的是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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