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話詩經
茶話詩經，癡人學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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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 衣
綠兮衣兮，綠衣黃裏。 心之憂矣，曷維其已！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 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綠兮絲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無訧兮！
絺兮綌兮，淒其以風。 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
注 釋
衣、裏、裳：上曰衣，下曰裳；外曰衣，內曰裏。 已：止。 曷：何。 維：語氣助詞，無實義。 亡：消逝，停止。 女：通“汝”，你。 古人：對死去之人的委婉稱謂，如“已作古人”，這裏指亡妻。 俾（音比）：使。 訧（音尤）：同尤，過失，罪過。 絺（音吃）：細葛布。 綌（音戲）：粗葛布。 淒：涼意。 獲：占領，籠罩 |
白 話 翻 譯
那套漂亮的綠衣服啊，綠色的外表黃裏子。 我心湧生無盡的憂傷，什麽時候才能停止？
那套精致的綠衣服啊，綠色的上衣黃下裳。 我心湧生無盡的憂傷，什麽時候才能消亡？
那套綠色的絲綢衣裳，是你精心為我縫製。 我思念你，我的亡妻，是你生前讓我避免了很多的過失！
粗布外套細裏子，秋風吹過寒意臨。 我思念你，我的亡妻，對你的思念如秋霧籠罩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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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首悼亡詩，縷縷思念如涓涓細流匯流成海，感人至深。
詠讀這首詩，我們能夠明顯地感受到作者內心情感的波瀾起伏。初見亡妻縫製的那套綠衣時，作者內心還是相對比較平靜理智，他還在辨識那件衣服內外各是什麽顏色，什麽布料製作的。在觀看撫弄的同時，他內心的憂傷開始湧生，此時他尚能控製住情感的翻騰，於是他繼續翻看那件綠衣。
他想起了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在敞開的明淨的窗前，在暖暖的陽光下，妻子手捧著絲綢低頭細心地為他縫製這件綠衣，院子裏花草欣榮，屋簷下紫燕呢噥，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他凝視著妻子烏油油的盤頭青絲，白皙嬌美的如花笑靨。。。那是怎樣甜美無憂的時光！
他繼而想起在那風雨動蕩的年代，人命如螻蟻，自己年輕時血氣方剛，若不是妻子的賢惠和及時規誡，自己恐怕早就身首異處，或身陷囚牢，更不用說避免和彌補了自己數不盡的過錯與疏忽。想到這些，他不由地感慨：“古人不我欺也，妻賢夫禍少！”（經曆過文革的人對此或有較深的體會。）
秋風蕭瑟，詩人望著眼前“無邊落木蕭蕭下”，腦海裏湧現的往事也猶如“不盡長江滾滾來”！想起跟妻子一同度過的那些美好的、快樂的、艱難的、失意的日子，他的內心早已如波濤洶湧，難以自已，任由思念汪洋恣肆，流向天涯，流向天堂。。。
這是中國悼亡詩的開山之作，睹物思人，情感真摯感人。其於平凡處顯珍貴，於細微處見廣博，於樸實中現華美。此詩對後世的悼亡詩有深遠的影響，尤以元稹《遣悲懷》之二的“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為著。
曆來廣為傳頌的悼亡詩詞不少，詩以元稹的“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流傳最廣，其浩蕩飄渺，情深意濃；而這首《綠衣》則平實幽微，情真意切。詞則以蘇軾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為最，彼詞通篇俱佳，很難列出那句最妙，全看個人的習好。我個人比較欣賞“小軒窗，正梳妝”一句，細致、清麗，逼真的如在眼前；而細微不失深遠，質樸而不失華美恰是《綠衣》的一個重要特色。
------------------------------------------------------ 附：
《江 城 子》 蘇 軾（北宋）
乙卯正月二十夜記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離思》 元稹（唐）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遣悲懷》三首 元稹(唐)
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嫁黔婁百事乖。 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 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複營齋。
昔日戲言身後意，今朝都到眼前來。 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 尚想舊情憐婢仆，也曾因夢送錢財。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閑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幾多時！ 鄧攸無子尋知命，潘嶽悼亡猶費詞。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 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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