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泥潭紅塵一夢

斜陽如血,寒煙似水,壯士斷腕,駿馬仰脖。戰鼓疾如雨,亂蹄賤人泥。槍如林,劍氣虹,沙場飲血忙。 西風故裏,黃花遍地,樹上炊煙,倦鳥歸林。阿婆猶喚兒,牧童嬉戲忙。大方桌,小板凳,把酒話英雄。
正文

竹園舊事

(2010-07-13 18:26:46) 下一個
        夢裏的竹園便是兩年前老宅右側那一大片鬱鬱的翠竹,而今已是不複存在。偶而路過,也隻是無端地扯起那片片如夢似幻般的浮想。
        兒時我家搬過兩次房,最初的記憶裏有一間空蕩叫做公堂屋的所在,族裏的老人過世、小孩出生或誰家娶媳嫁女,那裏就會被裝點一番,迎來送往間老屋顯得莊嚴、聖潔。
        而在平時,那裏通常會排開幾張土布織機。下雨或農閑,祖母們一邊閑聊,一邊坐上扁擔似的擱板,隨著兩手的用力木製的機梭便在上下兩層青紗的交織間往返,漸漸地,織機盡頭的布軸又會長上那麽一圈。有時,見我無聊,祖母就鼓動我學織布。可那時的我實在是太小了,腳下踩著布機踏板,屁股卻夠不著那供坐的擱板,隻能靠著。就這樣,在祖母扶持下的我仰著腦袋奮力踩下踏板,左手勉強撐開機杼,右手擲出的梭子卻總也不能達至左手,終究招至隔壁二婆、三婆們的嗤笑。無奈下,我的小心眼中除了抱怨祖母織的布太寬外,更驚異於織機上寬幅的青紗?
        過了半年,恰逢正月裏,天氣格外寒冷,晚起的我照例去老屋前的空地上玩陀螺。老屋的門虛掩著,裏麵傳出嘩、嘩的響聲。循聲音推開屋門、倚著門邊我坐上高高的門檻,祖母在裏麵。隻見,靠近前、後門的地上各插著一排三十公分長的竹竿,竹竿上套著織布用的紗筒,筒上密密實實纏滿著細細的紗線,那數不清的紗線嗬!經祖母的雙手牽引著對麵的紗筒,旋轉著,發出陣陣尖利的響聲……
        許多年以後,我才明白這叫做經紗,織布前一道必需的工序。
        那陣子,家裏隻有一間臥房。晚上,弟弟和我睡在牆角邊一架寬大的糧櫃上。糧櫃太高了,我倆得先蹬著矮凳爬上高凳,然後才能翻上我們的。櫃子那頭是後門,白天打開後門,不及五尺遠是一片窪田。忙時,我們常被稻田裏早起忙活的人們驚醒。揉著惺忪的雙眼,弟弟和我透過晨霧中拂動的禾葉費勁地辨認著父母的身影。
        及至七、八月,台風伴隨著瓢潑大雨,稻田成了一片汪洋。一大早,父親扛著鐵鍬趕著去田頭排澇。經過一夜雨水的積澱,原本低矮的田埂早已無處尋覓,父親隻得循著記憶慢慢趟到對麵的水溝邊,奮力掘開一道缺口,稻田裏的雨水便沿此泄入水溝。如今想來,這種景致真如書中看到的瀑布般吸引著孩提時的我,以至於偶爾的會因此誤了上課的鍾聲。最奇的是,水溝裏的大小魚們都有逆水的習性,經常有莽撞的魚兒甩著小尾巴鑽進狹長的排水溝。自然,捉拿這些傻魚便成了我們放學路上的一大樂事!
        盛夏,最煩人的莫過於知了的鼓噪。天邊才剛露出一抹紅霞,那些不知疲倦的家夥們便練開了他們的嗓子。無奈,受酷暑煎熬晚睡的人們隻得強自睜開惺忪的雙眼,開始一天的勞作。
        那時候,宅前屋後多的是遮天敝日的楊樹,黑褐色的樹幹挺著一簇簇碧綠的枝葉。微風起處,低垂的枝條拂動水麵蕩起陣陣漣漪。樹影下,女人們踏著大青石鋪就的水橋淘米、洗衣,順便談論著鄉下人家的奇聞逸事,自然也有好事者趁此機會搬起舌頭撥弄鄰家的長短,終至引起一場口舌之戰。
        忙碌的人群過後,水橋成了我們幾個小孩兒的天下。趴下身子緊貼住水橋麵,將袖口盡力挽之肩膀處,手便順著滑膩的木樁往下探,縮回時手心裏多了一把田螺,或是一隻小蝦;稍大些的孩子便曉得在未洗淨的盛飯筲箕裏放上磚塊,栓上繩,垂於水下捕撈魚蝦。有時,小孩們也玩水戰,用手撩起一道道水柱直指對麵水橋,講究一點的會用竹管加裹上布條的竹筷製成水槍,威力自然要大許多……隻可惜要破費一根筷子。可別小瞧了一根筷子,那年頭說不定會因此而招至大人的一巴掌呢!
        久矣,遠矣!恍如隔世。曾經的布機如今隻在博物館裏才能見到,曾經的水橋、水溝還有那稻田裏的魚兒卻已成了記憶中永遠的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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